31 嫌隙漸生
子政這牛脾氣從來就沒有消停過,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了,她好不容易安撫下去的思緒,此時此刻又沉了起來。
她淡淡地說道:“怎麽,我才說了你不過兩句,你就又是這樣哥兒的脾氣來了?你為人忠正耿直我如何不知,可如今入主中原,此間的殘酷,你懂也不懂呢。”
沈康佳的聲音裏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葉子政聽着,知道這是母後在震懾自己。
他讨厭此類的政治生态,若還是能與從前一樣,只用軍功論英雄,他葉子政便是第一個要強的。
他緩緩地說道:“母後,前朝與後宮終究不同,我與弟弟們的志向也絕非如此,您掌管後宮有自己的道理,可如果想要用這一套來影響前朝,即便是兒臣不說,父親也會看出一二來的。”
說着,又将頭低下去了。
沈康佳這樣自負自重的人,從來也由不得別人說什麽,如果不是因為子政是自己所生所養,她早就是劈頭蓋臉的責罰了。
子政的性格,今日沖撞了自己倒是沒有什麽,若是日後落到了葉子朝的陷阱裏,豈不是要觸怒了龍顏皇威麽?
她道:“你那可親可敬的弟弟如果不懂得前朝後宮的權衡,這會子早就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還能站在朝堂之上與你争奪儲君的地位?”
那沈康佳氣不過,一時說漏了嘴,惹得蘇溪假意咳嗽,将茶水端到了皇後的面前,說道:“皇後娘娘,話說的多了,不如清清嗓子吧。”
葉子政聽了,眉頭皺緊,儲君儲君,怪道是額娘說了這麽多,也是為了東宮之位。
“他們又會被誰所害呢,這宮裏頭,以為他們有威脅的,不就是額娘您一個麽。”
這葉子政好厲害的一張嘴,平日裏笨口拙舌的,怎麽編排起自己來,口條就這麽順了?
如此一來,沈康佳反而拘束了起來,那一張略施粉黛的臉,倒是顯得更紅了起來。
“子政,你是不是故意要氣我的,若是,你現在就走吧,沒了你在額娘的跟前作祟,額娘也許還可以多睡幾天安穩的覺。”
蘇溪忙和葉子政使眼色,這葉子政才好歹堵住了他那張又不說出好話來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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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不敢,兒臣只是一時豬油蒙了心,糊塗了,請母後恕罪。”
沈康佳撫了撫胸口,許久,才略帶憔悴地說道,“你忠君愛國,我什麽時候怨過你,我只是怕你為人處世太純粹,若是提防不住,總想着到火坑裏救人,又如何知道,那火坑是不是單單為你準備的呢。”
沈康佳的眉間生出憐惜來,終究是知子莫若母,子政對旁人都有這樣的善意,更不用說孝順了。
“兒臣自知是宮裏頭最養尊處優的一個,又有誰敢給我準備了火盆,兒臣今日的執念,也不是在子朝這一處,平心而論,喬汝寧能留了殘身已經很不容易,若是将她輕許了人,豈不是要逼她去死麽。”
說着,葉子朝眼神中的打在了沈康佳的身上,語氣也柔和了很多,眼神也軟了許多。
“傻孩子,你這不是胡說麽。”
沈康佳無可奈何地笑道。
“兒臣有理有據,哪裏有半點的胡說。”葉子政不服氣地說道。
“母後今日且不與你駁殉國之人的忠貞言論,單說喬汝寧這個人,他如果真有決心,削了頭發去做姑子,靜悄悄的,誰還能強迫了她不是,慕容府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了,她無後顧之憂,若是真的無路可走,何必這樣呢。”
說起這個喬汝寧,沈康佳就無法存了好意,他壓根,就是個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那削尖了一般的眉眼上,是深沉的計較。
“母後是在懷疑她的忠貞?”
“本宮看過這樣多的人,喬汝寧這樣的,見的也不少了,大概都是有溫婉剛毅的骨相,男人們又是憐惜又是敬重的,可是骨子裏頭,不知道有多少的打算呢。”
說着,沈康佳端起了手邊的茶來。
“子政,你這樣為旁人想,什麽時候也想一想自己的終身大事?”
說着,沈康佳向子政招了招手,母子之間的間隙,在這樣一道道的相處之中,漸漸少了。
“我不着急,如今國本初定,內政外交尚未穩固,我哪裏有心思在兒女情長上?”
“父皇既然有意為葉子朝納妾,你這個做太子的,若是不比他早一步,天下人又該怎麽看?”
“喬汝寧賞賜給弟弟,也不過是妾室罷了,算不上明媒正娶,如果連這一點都要與他計較的話,那我豈不是連主動權都沒有了嗎?”
子政是個不通文墨的武人,沈康佳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這從前讓他在皇上面前備受恩寵的特長,在葉家進京之後,就不能再助長起來了。
如今皇上要的,是輔佐穩定天下的德才兼備之人,子政若總是如此,一定要被葉子朝的狼子野心給害了。
“你要知道,你的太子之位,從來就沒有所謂的主動權,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建立在國本朝岡之上,等到喬汝寧和葉子朝的婚事定下來,我會一并與皇上請了旨,賜你大婚。”
葉子政迷惑不解地說,“非要如此嗎?母後。”
“你放心,母後給你選的太子妃,必定是人中龍鳳,既能鞏固你的身家,又能将內廷安頓得妥帖周全。”
“兒臣不需要這樣妥帖的人。”
“那你喜歡什麽?”
沈康佳聽着,倒覺得兒子的意思,是已有意中人了。
“我最喜歡的,還是英姿飒爽的女将,之前在與慕容家激戰的時候,鎮守北固城的一支民兵鐵騎裏,就有一位我看上眼的。”
想不到,子政還真給他生出了一個喜歡的人,只是這意中人是最卑賤不過的百姓,怎麽可能。
“你可知道他的姓名?”
“我知道他的軍隊名字,我知道帶領的守将,只要找人去問,自然不是什麽問題。”
“你既然早早就中意于他,為什麽不先将她留在身邊,總不是為了拒絕母後,胡亂編出來這個人吧。”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在想,如果母後真要安置兒臣的婚姻,至少該知道兒臣喜歡的是什麽樣的人。”
“你說的這種人,母後可以答應你,将他留在你的身邊,只是若要成為太子妃,必定是不可能了。”
“那按照這位姑娘的心性,他也未必願意做我的妾室。”
“笑話,普天之下,哪裏有女子不向往成為你的妻妾的?你是堂堂的太子啊,是這個國家未來的繼承人啊,若是你再這樣自我菲薄,我必定告訴你父皇,讓他好好懲罰你。”
說着,沈康佳戳了一下葉子政的腦門,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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