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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樓鴉雀無聲。
淮縱心跳地很快,快到一定程度以至于她看蕭行那張絕美淡然的臉都産生了重影。
頭暈目眩,太緊張的緣故,使她錯過蕭行剎那間最真實也最無法掩藏的小情緒。
這一刻,與淮縱對視的蕭行,眼裏仿佛有光。
她本就是鸾國公認的第一美人,美人不笑的時候清冷出塵拒人千裏。一旦展顏,眉梢沾染淡淡魅惑,只這魅惑未暈染開就被她細心藏匿。
距離這般近,淮縱細心的話應該能看到,方才的蕭行,清淩淩的眼睛裏隐約在笑。
可惜……
她沒看見。
毫不猶豫把人推開,瓷白小玉瓶被塞進蕭行掌心,淮縱退開步子,倉皇不再,舉手投足恢複往日斯文儒雅,她笑了笑,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好似要眨進人心裏去。
蕭行就沒見過比淮縱還好看的人,莫說男人,女人堆裏也沒幾個像淮縱這般會長的。小時候她經常擔心淮縱會長成靠臉吃飯的小白臉,如今……
她穩住心神,在看清淮縱那一臉假笑後,慢慢抿了唇角,氣息沉斂,比先前看起來更冷漠。
無聲無息的低氣壓。
淮縱到嘴邊的話生生卡在那。
她就沒見過比蕭行更愛生悶氣的姑娘,不過這次是她做的不對,大不了賠罪就是。
凜春小侯爺清咳一聲,俯身行禮:“我錯了。”
蕭行睫毛輕顫,她沒想到淮縱會甘心認錯,但臉上泛起的疼時刻提醒她,這個登徒子究竟做了怎樣不可饒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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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就敢背着她在外面找女人,三年後的今天敢對她動手?
聯想到三天前淮縱蹬鼻子上臉罵她罵出了十八般花樣,好馬不吃回頭草,再想到被皇帝硬按着頭吃草,東陵郡主氣得牙癢癢,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音色冷寒:“哦?凜春侯還知道錯字怎麽寫?”
淮縱有心反駁,見她鼻尖生出薄薄的細汗,湧到嗓子眼的啞火登時便滅了。
她淡然一笑,輕挽衣袖,就在圍觀衆人瞪大眼坐等凜春侯動手打未婚妻時,就聽淮縱道:“拿筆來。”
侍者乖巧的将筆墨送到她跟前,衆目睽睽下,姜槐筆走龍蛇在宣紙寫下一筆‘錯’字,她望着蕭行,暗道自己耐性又漲了,一時沒忍住,眉梢洩出兩分得意。
蕭行嗤笑:“怎麽?這是在告訴本郡主,你知錯麽?”
兩人沒鬧翻,蕭行還是她名正言順未婚妻時,碰到這事,讓淮縱服軟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會,距離她們罵戰僅過去三天,淮縱能忍着道句知錯已經看在蕭行‘受傷’份上,她不愛哄人,尤其在和蕭行鬧翻後,這三年向來是別人哄她,她還沒哄過除蕭行以外的人。
記憶裏也就三年前鬧掰那陣子,蕭行和她說話陰陽怪氣,之後三年,兩人幾乎都在文壇口誅筆伐,淮縱忽然覺得自己賤兮兮的。
單身久了,蕭行這麽怪模怪樣的諷刺她,她竟不覺得丢面子?
思來想去,得出一個結論:蕭行聲音太好聽了。
好聽到,哪怕她罵人淮縱也能忍。
那三天前為何不能忍?
三天前……
淮縱繃着小臉,三天前她醋罐子都翻了,沒法忍!
她眸眼含笑,瞧着芝蘭玉樹人模狗樣的,蕭行瞥她一眼,諷刺道:“凜春侯威風的很,打女人這事做得熟稔,想來私下沒少練習吧?”
落到淮縱耳裏,便成了蕭行指責她不僅在外面養女人,還養了不少女人。養了不少女人不說,還愛打女人!
她冤得想噴蕭行一口血,面色微僵,笑嘻嘻道:“哪能呢?縱你不願了解,也不該胡亂冤枉人啊。”
“冤枉?我哪點冤枉侯爺了?”
蕭行整斂衣袖,氣定神閑坐下,哪哪都好,唯獨白皙小臉上那道紅痕格外刺眼。
她打定主意不讓淮縱好過,上藥這事也顧不得了。
她不急,淮縱急了。就她們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賬,什麽時候算不行?非得今天?
若她當真願意聽,淮縱也願意耐心給她解釋,可這會時機不對——蕭行這麽個大美人最愛美,小時候針眼大的傷都得掉兩滴淚,眼下傷在臉上,她怎麽就不急呢?
淮縱深吸一口氣,眼角眉梢盡帶笑意,服軟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服軟。
她摸着下巴上前一步,貼着郡主耳根輕飄飄遞出一句話:“還逞能呢?毀容了嫁不出去,我凜春侯府可不幫你收拾爛攤子。”
要不就說淮縱嘴賤呢,蕭行這會想手撕了她!
揚手一巴掌,沒打出去,被淮縱擒了手腕。
凜春侯眸光輕轉環顧四圍,笑得斯斯文文:“啧,看熱鬧啊,誰家的熱鬧這般好看?”
一語驚退所有明裏暗裏的窺探。
踢了腳趴在地上躺屍的張纨绔,衣袖遮擋下淮縱死死按着蕭行欲反抗的手,她眉眼如春,調笑道:“張公子,您有幾條命容您如此糟蹋呢?”
張纨绔一愣,麻溜爬起,立時跑了。
蕭行掙脫不過,怒道:“還不放開?”
無人敢往此處投來視線,淮縱放心不少。意猶未盡的松開手,淡淡道:“蕭行,你再不上藥,毀了容就別嫁進府裏來了,你也知道,我好面子,容不得有個醜媳婦……”
“你說誰醜?”
蕭行氣得火冒三丈,死死壓着火氣:“有本事你就往宮裏遞折子,說你凜春侯寧死也不願與王府結親,你若如此,我敬你是條漢子!”
淮縱笑得眼睛彎彎:“你以為我是張纨绔麽?我又不作死。而且你不時常罵我不是男人麽?啧啧,蕭行,要不就說你假正經呢,你這張口閉口男人男人的,怎麽,想男人了?還是說……你想得是我啊?”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士子樓。
蕭行這巴掌半點沒客氣,她氣得身子發抖,嘴唇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瞧這模樣,若非知道挨打的是淮縱,恐怕又得被人誤會凜春侯欺負東陵郡主了。
打人不打臉,這是蕭行第二次往她臉上招呼了。
淮縱忍怒,氣極反笑:“你是不是對我這張臉有意見?還是說…你嫉妒我長得好看?嗯?”
尾音上挑,帶着慵懶地挑逗。
蕭行有氣沒處撒,她被剛才那巴掌吓到了。
她打了淮縱,淮縱不惱竟還繼續調戲她?三年沒面對面較量,這人道行厲害了。
“誰嫉妒你長得好看了,淮縱,你可真不像個男人,哪個男人像你這樣挨了打還笑得出來?”
“我是不是男人……阿行,以後你就知道了。”
淮縱唇瓣貼着她耳畔擦過,驚得蕭行倉皇退開:“登徒子!放肆!”
“呵。有本事兩月之後你別嫁進來。”
淮縱捂着心口別過頭不敢看她,唇角微勾,嚣張道:“娶了你其實還不錯。”
蕭行聽得面色微紅,火氣散了大半,剛要關心她臉疼不疼,就聽淮縱在那大言不慚:“三年前你敢退婚,有本事你再退一次,皇家賜婚,這輩子你蕭行都是我的人!我讓你往東你絕不能往西!”
“荒唐!”
蕭行羞意盡褪,一腳狠狠踩在她錦緞鞋面,咬牙切齒道:“淮縱,你就是賤得慌!”
暗香浮過,淮縱目光追随那道決然遠去的背影,揉揉臉倒吸一口涼氣:“下手真狠啊。逼你走容易麽……”
蕭行走後,淮縱沒在士子樓久留,一個人遛遛噠噠回府。途中碰到不少人,沒法子,蕭行人狠話不多,一巴掌打得她差點破相。
凜春侯淮縱,在鸾城那是文壇響當當的風流人物,且作為頂尖權貴,極少有人不認識她。
而今明擺着被打了,跑來問候的人擋都擋不住,人沒回到侯府,整條街都曉得她被未婚妻打了。
三年前王府那場退婚鬧得動靜不小,三年後冤家路窄又因為一道聖旨強行拴一塊兒,沒幾人看好這場婚事。
賭坊早有人巴巴地賭這場婚事能不能成。
哪怕聖上賜婚,架不住成親雙方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兒。
凜春侯最得帝後疼愛,東陵郡主又是太後的心肝肉,真要撕破臉,即便是皇家,也沒道理強迫倆怨偶過日子。
這不,賜婚旨意下達第一天,郡主大人把凜春侯爺打了。
消息傳的沸沸揚揚,又有人說,不是單打,是雙打,凜春侯也還手了!
鸾城大街小巷,流言紛紛。
前未婚妻再度成了鐵板釘釘的未婚妻,眼下鸾城百姓就等着看三月十三訂婚宴上的熱鬧。
“嘶!輕點。”
凜春侯府,淮縱躺在小竹榻曬太陽,眼睛眯着,右臉的巴掌印在太陽光下清晰分明。
婢女眼裏滿了心疼,塗抹藥膏的手顫了顫,埋怨道:“侯爺真是,哪有上趕着挨揍的?郡主那氣性,沒事您惹她作甚?”
這還沒嫁過來,等嫁過來侯府指不定要雞飛狗跳了。
“無妨。”淮縱舍不得罵未婚妻,等上好藥,她嘿嘿笑了兩聲:“阿淨,你家主子都挨打了你沒表示麽?”
阿淨等的就是這句話,精神一振:“我這就派人往徽王府算賬,保準吓得東陵小女子今晚睡不着覺!”
“啧。鬧啥呢。”
淮縱懶洋洋朝他招手:“冤有頭債有主,別整些沒用的,事在張纨绔,非他作死,我和蕭行不至于大打出手,更不會平白挨了這巴掌。你去把張定套了麻袋,暴打一頓替本侯出氣。”
“……”阿淨小臉白了白,想到一個荒謬的可能,身子踉跄一下,“侯爺,您不會喜歡那東陵郡主吧?”
淮縱蹭得坐起身,驚得懷裏的貓差點收不住爪子撓她!
“別瞎說,本侯才沒有喜歡她!”
她臉色冷下來,想到三年前被退婚的羞辱,怒道:“皇命難違,看她嫁進來本侯不玩死她!”
“……”
作者有話要說:
蕭行:阿縱,你想怎麽玩?
淮縱:我…我給你表演跪搓衣板,可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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