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凜春侯出身将門,雷打不動的作息習慣使得她清晨第一縷光從窗外照進來時便掙紮着睜開眼,醒來,能清晰感受到房間另外一人的存在。
那縷香氣萦繞在空氣中,仿佛她已經伸展雙臂将人抱在懷。
歪頭看向床榻,淡藍色紗帳隔絕了妙曼身影,淮縱揉着發脹的眼睛,向來清澈的眸子隐約纏着幾縷血絲。
小祖宗太難伺候了啊。
昨夜為不暴露真身,她作死和蕭行翻臉,守在榻前陪着小祖宗睡着後,夜色深沉,距離天明僅剩兩個時辰。
望了眼滿屋狼籍,她無奈嘆息着拖着疲憊的身子開始收拾,待将喜房收拾整潔後,淮縱累癱在地。
意識漸漸清醒,昨夜蕭行睡得晚,蕭郡主嬌生慣養,睡不夠四個時辰鐵定醒不來。
想到這點,淮縱大着膽子坐起身,揉揉臉努力掙出兩分清醒,繼而眉眼彎彎,慵懶倦意裏綻放出璀璨笑意——她和蕭行成婚了。
從今往後,這人就是她的了。哪怕任性也只能和她一人任性。
淮縱扶額,怎麽辦,一點都不想和她吵架,好想慣着她!
踮起腳尖含笑來到榻前,凜春小侯爺認認真真凝視心上人純真美好的睡顏,目光炙熱而大膽地描摹她眉眼。
蕭行五官精致,呼吸微沉,眉梢染了深深地疲憊,她的衣領微微敞開,露出細膩雪白的肌膚。
淮縱盯着鎖骨那處,心裏撩起一簇小火苗,艱難地別開臉,臉皮微微發燙。
憑着她和蕭行青梅竹馬積攢來的了解,她完全能夠預料到蕭行醒後,會是如何得不肯罷休。
新婚夫妻行周公之禮,情到濃處,水到渠成,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她昨夜态度冷淡故意激怒蕭行,好好的新婚夜被破壞地沒了一絲溫情。
真是作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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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縱頭疼地陷入自責。
想了想,毫不遲疑地用刀刃劃過掌心,血浸出來,如冰天雪地盛開的一朵紅梅。
淮縱呆呆盯着帕子上的一抹紅,羞紅着臉将其細心放進錦盒。
明明困倦到極致,她仍然舍不得移開眼。
她甚至慶幸自己有雷打不動的作息習慣,不怪蕭行昨夜折磨她,她就是很欠揍啊。
淮縱睫毛一顫,順從心意偷偷将指腹貼在蕭行的唇。
紅唇柔指,觸感真好呀。
擔心将人吵醒,淮縱悄悄收回手,美色惑人,躁動的,是凜春侯那顆不肯安分的心。
小心翼翼躺回去,此時天光大亮,再過不久蕭行便會醒來。淮縱閉上眼陷入假寐,腦海不斷浮現過蕭行那張臉。她發出一聲滿足地喟嘆,意識昏昏,進入夢鄉。
凜春侯府僅剩淮縱這一根獨苗,侯爺娶妻一事一直是侯府衆人的一塊心事。
如今心想事成,哪怕娶得是蕭郡主,哪怕蕭郡主和侯爺看不對眼,可娶都娶了,誰還能退回去?
成婚了,便好好過日子,今後為淮家綿延子嗣,才是頂頂重要的大事。上至管家,下至灑水小厮,都存着這般念頭。
于是,日上三竿,主院仍舊寂靜無聲,誰也不敢打擾新婚的小夫妻,聯想到昨夜聽到的動靜,衆人心照不宣地面帶微笑,巴不得侯爺能摟着嬌妻再睡一會兒。
睡夠四個時辰,榻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精神氣好歹補回來了。因熬夜緣故,蕭行懵懵地愣了會,入目皆喜慶的紅,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嫁人了。
大夢初醒,她唇角微彎,慢騰騰想起昨夜淮縱不識好歹故意氣她的一幕,蕭行坐起身,玉臂輕擡,挑起淡藍色紗帳,不遠處,淮縱四肢伸展睡得正香。
還別說,這人不言不語乖乖巧巧的樣子真可愛。
蕭行眼裏彌漫笑意,攏了攏散開的衣領,擡腿走下榻,不聲不響蹲在那欣賞小侯爺睡顏,待看得一顆心撲通亂跳時,她克制着将目光移開。
這才意識到,昨夜狼藉竟被人收拾得不見一點碎瓷。
“還挺細心嘛。”蕭行贊嘆着沒忍住再次将眸光落在那人眉眼。
淮縱長相俊美,氣質清冽如幹淨流淌的泉水,笑起來倜傥風流,不笑時斯文俊秀,她睡着的樣子也好看,如無辜稚子,帶着不染俗世的單純。
笑過之後,蕭行眼裏溫情一寸寸褪去,看了眼外面天色,心底暗道淮縱被豬精附體——都這時候了,這人怎麽還在睡?
一杯涼茶潑在那張俊臉!
淮縱驚坐起:“咦?怎麽了?下雨了?!”
蕭行幸災樂禍地望着她,勾唇冷笑:“你是豬嗎?”
“……”呵!
淮縱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你昨夜胡鬧,本侯怎會睡不夠?”
抹了把臉上水漬,低頭看去,就連衣襟都被茶水浸透,她震驚道:“蕭行,你太過分了吧!”
“過分嗎?”蕭行反問道。
她一道眼神瞥過來,淮縱沒好氣地爬起來:“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最好明天本侯也用此法喊你起床。”
“那你絕對是在找死。”
淮縱嘴角一抽,哼,有起床氣了不起嗎?
她不敢看蕭行,唯恐再被她美色勾了去,可她不看蕭行,蕭行一直在看她,淮縱惱羞成怒:“怎麽?你杵在這,是要為本侯更衣嗎?”
她幹脆手指輕挑解開腰帶,笑意愈深:“來吧,娘子。”
娘子?
真是不知羞,誰是你娘子?
蕭行冷淡轉身。
換好衣服後,淮縱忙着掩蓋昨夜未同床的痕跡,摸着下巴往床榻走去,蕭行伸手攔住她:“你要做什麽?”
淮縱心虛地收回即将邁出的長腿,不自在道:“沒什麽。”
忽然從青梅竹馬升級夫妻關系,兩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應。
一陣尴尬後,婢女進門侍候兩位主子梳洗,梳妝臺前,阿韭細心瞧着郡主後頸細膩的雪膚,心裏閃過一抹狐疑——郡主貌美,換個人來誰能抵受得住?怎麽……
注意到她一瞬微凝的視線,蕭行心思稍轉便知阿韭在想什麽,她淡淡開口,嗓音微啞:“愣着做什麽?”
“沒、沒什麽。”阿韭不敢多想。
鬼知道為何昨夜她和淮縱什麽都沒做,今早起來還得幫那厮逢場作戲!
兩府婚事為皇室密切關注,若讓帝後曉得一夜過後她們仍舊清清白白,怕是皇兄夜晚睡覺都不會踏實。
一想到淮縱昨夜說得那番話,蕭行眸光冷冽,認錯?淮縱還想讓她認錯?倒打一耙的本事見長啊!
不多時,宮裏嬷嬷過來走了一趟。
餘光瞥見淮縱一臉羞意的将錦盒送出去,靈光閃過,她頓時想明白裏面裝的什麽,羞得後頸都染了淡淡緋紅,暗罵淮縱不正經。
阿韭看得稀奇,先前所起的懷疑慢慢消散。
或許……或許是侯爺生性溫和的緣故?
她想到之前聽小姐妹說過的葷話,再次确定,侯爺果然不是那等粗魯孟浪之人。
送走宮裏的嬷嬷,淮縱笑嘻嘻來到蕭行跟前,見她妝容精致,忍不住贊嘆兩聲:“走吧,大喜的日子,好歹得見見爹娘吧。”
很多年了,這是蕭行第二次聽她提及老侯爺和侯夫人。
念及她自幼沒了爹娘,蕭行不欲與她争辯,順從地與她并肩走出房門。
用過早飯後,淮縱攙扶着蕭行坐上馬車,自己卻扭頭上馬,往西山風景秀美的西澤湖行去。
彼時五月份,草木茂盛,湖水清澈。
小夫妻倆在墓碑前行禮,蕭行落落大方地跪在墓前。
關乎老侯爺,她跟淮縱一樣沒有半點印象。
淮侯去時,她二人都還在娘胎排隊。倒是對侯夫人,蕭行至今仍無法忘懷。
印象裏,那是個極其聰慧典雅的女子,巾帼不讓須眉。
很多時候,她常常能從淮縱一身風華裏窺探到當年侯夫人鳳還的影子。
淮縱在墓前禁不住掉了兩滴淚:“爹,娘,我和蕭行來看你們了。”
她将香醇美酒灑在墓前:“你們好好看看她吧,昨兒個新婚夜,她折騰孩兒到後半夜,可過分了呢。”
“淮縱!”蕭行臉色通紅,伸手去揪她耳朵:“在爹娘面前你亂說什麽呢?不知羞!”
淮縱疼得嘶了聲:“爹,娘,你們看到沒有,她又在欺負我……”
哪怕對着座墓碑,蕭行仍是忙不疊松開手,一臉緊張道:“沒有沒有,公婆不要聽她亂講,明明是她昨夜欺負我,她……”
倏忽,蕭行住了嘴,見淮縱肩膀一顫一顫的,意識到什麽,兩眼微眯:“淮縱,你敢在爹娘面前戲弄我?”
淮縱憋笑憋得厲害,她怎麽也沒想到,蕭行那麽聰明的人竟然會被騙。
小夫妻在西山鬥嘴,鬥累了蕭行坐在山巅吹風,此時到了中飯時間,淮縱幹脆将飯桌搬到西山,兩人共進中餐。
飯桌上,兩人安安靜靜,清風在耳畔回蕩,別有一番趣味。
身為一品凜春侯,淮縱從皇帝那額外得到一月假期,突然不用上朝議政,不用在吏部忙碌,淮縱偷得浮生半日閑。
就在小侯爺和郡主大婚第二日,鸾城多了個奇奇怪怪的社團,名為‘縱行社。’
顧名思義,這是一個誓死捍衛淮家夫婦的團體組織。
淮縱之所以知道這社團的名字,不是因為這剛建立的社團多有名,事實上,鸾城大大小小社團多如牛毛,且都是光明正大的辦社。
然而這縱行社不一般,一切團體活動都是偷偷摸摸做。
趁着蕭行起身作畫之際,阿淨将一卷書冊塞到她手裏,淮縱低頭一瞅,登時樂了。
這畫的不正是她和蕭行嗎?
有圖有字有故事,且看得出來,執筆之人很看好她和蕭行能夠白頭偕老。
雖則筆法粗糙,文采不足,可誰讓凜春侯喜歡啊!
淮縱問:“哪來的?”
阿淨細細将縱行社的事說了,順道塞了張小卡片,語氣詭異地透着股子熟稔:“侯爺,要入社嗎?”
要為縱行社增磚添瓦嗎?
淮縱:“……”
作者有話要說:
淮縱:一不小心,發現一個奇奇怪怪的社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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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