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秋風掃過禦花園, 淮縱輕描淡寫地瞥了藺妃一眼,似笑非笑地行過禮,而後擡起頭溫柔地為蕭行掩了掩衣領。

“阿行昨夜太累了, 都說了不教你來, 偏要跟着,怎麽樣?身子可還好?”

這話說得惹人遐想, 且她還沒避諱一旁的藺妃,此刻看來, 更像是故意說給她聽似的。

看到凜春侯,藺妃根本克制不住滿腦子的男歡女愛, 如今聽她言語直白, 心中不知對那‘昨夜’編排出多少版本,她又恨又惱,嫉妒不平。

作為當事人的蕭行小臉直接紅透了, 猶如血玉的耳垂映照在陽光下,怎麽看怎麽可愛。

淮縱維持着面上笑意, 偷偷捏了捏她的掌心,蕭行總算從那羞澀困頓裏走出來。

連着幾夜淮縱錦被都裹得嚴實, 莫說做些什麽,就是碰一碰小手也是奢望, 阿縱當着藺妃的面兒做足了恩愛戲碼, 蕭行羞歸羞,卻也得硬着頭皮為她将那些話圓過去。

“無緣無故說這些作甚?”她眼波流轉,眉目間自有一股難言的韻味, 看得淮縱心口狂跳,更看得藺妃心裏不停地咒罵狐貍精。

再聯想淮縱體貼地為她掩好衣領,藺妃氣得要炸了。她看中的男人,求而不得,卻被人搶了先,當下陰陽怪氣地冷哼道:“侯爺和郡主,真真是天作之合啊。”

“承蒙娘娘吉言。”

凜春侯生得唇紅齒白,蠱毒解後容色比先前還要秀美,且她身形單薄,腰細腿長,罩着一身紫金長袍,白玉帶漫着細碎的光,笑起來唇角勾着迷人的弧度。

蕭行沒忍住将手搭在了她瘦腰,對上淮縱那雙會勾人的眼,鬼使神差道:“還是有點累,你扶我走。”

淮縱舔了舔唇瓣,若是身後有尾巴,她絕對要得意地甩兩下,當即綻開肆意的笑:“好呀。”

瞧着蕭郡主弱柳扶風地從身邊走開,瞧着凜春侯伺候祖宗似的半抱着人走遠,藺妃銀牙快要被咬碎,後悔出門,若不出門,也就看不到這糟心的一幕。

沒想到出動那麽多精銳沒能要了淮縱性命,反而促成了一對眷侶——蕭郡主不離不棄,凜春侯深情不改,當真是好極了!

藺妃雙眸湧動着瘋狂的怒火,這鸾國她是呆不下去了,繼續留下去,看得見吃不着,遲早要被那對夫妻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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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還要逛禦花園嗎?這天兒要起風了。”

起風了?藺妃嘴角一抽,惡毒地想:起風了才好,最好刮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風暴,呼死那對有情人吧!

心底巨浪滔天,藺妃寒着臉:“回宮。”

逛什麽禦花園,她要回國!

景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杵在明面做事的人折了,她縱是隐在暗地,能做的事也極少,何況淮縱沒死,凜春侯府屹立不倒,任她如何離間君臣關系,都收效甚微。

不如重新來過,回國之後再細細圖謀。

淮縱來不來刺激她,她都要離開。怒火上湧,藺妃冷笑,擇日不如撞日,走之前那就讓皇室狠狠地跌一跤!

秋高氣爽,兩位小年輕不緊不慢地往壽康宮行,一時無話。稍頃,蕭行揚了揚唇:“開心了?”

“開心了。”淮縱呲着牙,笑得很有幾分少年無賴的模樣。

“哦?你就這麽看不慣藺妃,偏要當着她說那些話?”不等她回答,蕭行忽而莞爾:“昨夜?昨夜你沾枕便睡,是在夢裏折騰我了麽?”

“哪、哪有!”

“沒有,那你紅什麽臉?”

“我有紅臉嗎?”淮縱搓了搓臉蛋兒,咬死了不承認:“是這日頭太烈了,曬的!況且,你的臉比我還紅……”

“你說那些渾話,還不準人羞惱了?”借着衣袖遮掩,蕭行在她掌心輕劃,直劃得淮縱心猿意馬,看着她的眼神都變了。

“好你個淮縱,逮準了機會就來占本郡主的便宜,你可知錯?!”

美人翻臉比翻書快,見她面色緋紅,聽她語帶嬌嗔,淮縱得寸進尺地掌心裹緊她不安分的小手,輕聲道:“這哪有什麽對與錯,或早或晚的事嘛……”

蕭行腳步一頓:“你說什麽?”

“我沒有說話。”

“……”

蕭行深呼一口氣,沒好氣道:“就沒見過比你還慫的人。”

淮縱揚起小臉沖她笑,看得蕭行一陣心煩。

想到藺妃見了此人眼裏藏不住的觊觎,想到那些婢女偷偷被染紅的耳尖,她冷聲道:“不準笑!”

“哎。”淮縱斂了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淮縱!你怎麽這麽煩!”

“我……我哪裏煩了?”眼瞅着郡主小脾氣就要收不住,小侯爺眸子藏着壞,拉扯她的小手:“阿行?”

“做什麽?”

“唔,你跟我過來。”

蕭行狐疑地看她,不耐煩道:“你又要做什麽?”

“過來呀。”

随着她走出兩步來到拐角,蕭行剛要使性子,腰肢便被人攬緊,淮縱笑嘻嘻地擡指挑起她的下颌:“你生起氣來怎麽還能這麽好看?”

“你…你要做什麽?我…我可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阿行,我心悅你。”

那些未盡之語被人吞入腹中。

深宮高牆,紅磚綠瓦,秋日潇潇,獨那身影交疊,襯出這時節最美的缱绻溫情。

守在不遠處的阿韭和阿淨防賊似地盯着四圍,心裏簡直樂翻了天。

阿韭問阿淨:“你笑什麽?”

阿淨咧嘴回道:“我為侯爺感到開心啊。”可喜可賀,終于不慫了!

阿韭眯了眯眼,不敢朝那拐角看,心裏也跟着甜滋滋的。郡主愛了侯爺多年,再苦再難都等了過來,如今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吧?

淺嘗辄止,蕭行一把推開那人:“夠、夠了,別忘記這是什麽地方……”

她顧自調整呼吸,淮縱手臂輕攬任她靠在自己懷裏:“乖。”

蕭行暗暗羞赧,順着淮縱衣袖摸出一方錦帕,細心地擦拭過唇畔水痕,留意到她的小動作,淮縱眨眨眼:“我也要,也給我擦擦。”

她煽風點火道:“吶,肯定染上你的口脂了,你也給我……”

“閉嘴!”蕭行紅着臉不敢看她,認認真真盯着那兩瓣唇,看起來兇巴巴的,動作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輕柔。

等到兩人如願踏進壽康宮,蕭行腦子暈暈的,她是為什麽事惱淮縱來着?

“阿行?阿行?”

淮縱笑着沖太後老人家解釋:“阿行許是累了。”

一語驚得蕭行擡起頭:好嘛,她想起來了,淮縱,你真是夠了!

小夫妻吵吵鬧鬧吵出來的盡是情趣,太後樂得看熱鬧,阿縱與阿行感情甚篤,占便宜的說來說去還是皇家。

淮家兒郎,上了戰場那就是魚兒入了水,她和皇帝心思無異,這會就盼着兩人早點誕下子嗣,待淮縱領兵那日,凜春侯府也能後繼有人。

前段時間淮縱重病,惹得人心惶惶,今時好了,二人在壽康宮陪太後用過午膳,估量着時辰,淮縱從座位起身,蕭行也跟着她站起來。

留不住人,太後握着蕭行的手好生囑咐一番:“阿縱這小子若敢欺負你,你可別讓着他。”

淮縱做了壞事,正得意又心虛呢,沒防備蕭行笑吟吟地看向她,話卻是對太後說的:“她那麽慫,哪敢欺負我。”

小侯爺頓時不服氣了,慫嗎?你是要再來一次嗎!

太後假裝看不懂小年輕眼裏濺出來的火花,笑呵呵地放了人。

出了壽康宮的門,蕭行扯了扯某人衣袖,淮縱回眸:“你幹嘛!”

奶兇奶兇的。

蕭行眸子噙着笑,柔聲細語:“阿縱,你要乖啊。”

“……”

被順毛的小侯爺乖得不得了:“哼,走走走,帶你看戲去!”

禦書房,藺妃纏着皇帝聲情并茂地告狀:“陛下是不知道,那凜春侯太過分了,竟出言調戲臣妾……”

“啊?”皇帝瞪大眼:“他調戲你來着?”

“是呀,凜春侯看起來斯文正經,誰能想到背地裏那麽…那麽……”

藺妃嘆了口氣:“臣妾雖乃蒲柳之姿,可到底是陛下的女人,他怎麽可以……”

嬌滴滴的哭聲哭得人想不注意都難,皇帝還沒從‘凜春侯調戲朕的女人’這碼事裏緩過來,動作慢了一拍:“好了好了,多大點事?淮縱對你做什麽了?”

皇帝一臉興奮,看得藺妃一頭霧水:“陛下,您……”

您就不震怒嗎!他調戲你的女人你還笑得出來?!

“陛下,凜春侯和郡主在外求見。”大太監眷生的聲音适時地傳過來,皇帝興致不減:“快請進來!”

淮縱和蕭行并肩踏進禦書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藺妃斟滿酒水喂給蕭帝。

“陛下!”淮縱上前兩步将酒杯奪過來,從容地遞給一旁的大太監。

這一幕發生極快,喂酒未遂的藺妃娘娘臉色沉下來:“侯爺這是做什麽?”

皇帝不以為意地沒追究,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在那,看看淮縱,再看看蕭行,笑容越發真誠:“聽愛妃說,愛卿終于要對朕的女人下手了?”

“這話從何而來?”淮縱恭敬行禮:“臣有家室之人,哪會為尋常的花花草草迷了眼?”

都這時候了還不忘對皇妹表忠心,皇帝嘆息一聲:“還以為愛卿想通了呢。”

蕭行笑容淺淡:“哪有皇兄這般上趕着給臣子塞女人的呢?我家阿縱眼界高,可不像皇兄,什麽毒花毒草也敢往身邊帶。”

這話說得,就差指着藺妃娘娘鼻子罵了。眷生大太監默默為蕭郡主豎起大拇指。

話說到這份上,皇帝也不惱,反而笑得比其他時候都要燦爛。事有反常必有妖,哪怕他寵愛郡主,寵信凜春侯,當下這反應實在古怪。

想明此節,藺妃忽覺芒刺在背,便聽淮縱厲聲呵斥:“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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