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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短情長。

蕭行慢慢看紅了臉, 也淚濕眼眶。

阿薛歡喜地杵在那不動,像根秀秀氣氣的木樁子似的, 最後還是桓決看不過眼, 牽着她手腕把人帶出來, 阿薛猶沉浸在侯爺送來家書的喜悅, 根本沒留意到眼前人波瀾湧動的雙眸。

桓決一身白衣随風而動, 不知哪來的那麽多膈應, 自從要了這人, 她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多了。她皺着眉, 一臉嫌棄相, 明知故問為的是埋汰人:“那家書是寫給你的?”

阿薛開心地搖頭。

桓決一口氣不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既不是寫給你的, 你這麽高興做什麽?你就是嘴唇咧到耳根那, 你家侯爺都看不到!”

嘴唇咧到耳根,那不成妖怪了?阿薛瞪她一眼, 莫名的被她看得心裏發虛腿腳發軟, 一來二去, 颠來倒去, 身體似是習慣了這人的存在。

她不滿地搖搖頭,像風中搖曳的花冠, 看得桓決暗暗驚奇, 手伸過來貼在她額頭,擔憂道:“你腦子沒燒壞吧?”

“你……你腦子才燒壞了呢!”

話說出口,隐隐約約透着微不可查的嗔怪嬌羞, 阿薛打了個寒顫,要命了,她做什麽要這樣說話?

這份出其不意的嬌羞,桓決倒是格外受用。她盯着阿薛,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我帶你去山上玩兩天,可好?”

“無聊。”阿薛轉過身不看她,心亂如麻。

一次次不可推拒的親密,她自己也捋不清對桓決是怎樣的感情,是感恩呢,還是在意。

感恩倒好解釋,為了侯爺,莫說做桓決的女人,就是再過分的事她也沒理由不答應。可在意呢?她在意桓決嗎?

她自認沒有那麽多糾糾纏纏的小情結,不會因為有了肌膚之親就輕而易舉地把心給出去,那該怎麽解釋方才桓決盯着她看時,她的心亂呢?

她是喜歡桓決了嗎?

她擡頭認真打量着一襲白衣的桓決,桓決相貌好,身段好,氣質上佳,武功高強。除了性子古怪愛欺負人,似乎沒旁的不好。

侯爺與郡主前往妙竹鎮安穩過了三年,桓決就陪了她三年……阿薛收回視線,手撫着心口,一陣煩躁。

“怎麽了?怎麽小臉都垮下去了?”桓決手指托起她下颌,不正經地在她唇上吻了一會,沒遭到拒絕。

仔細回想雖然阿薛每次看起來兇巴巴的,但無論對她做什麽,在那事上她都極為乖巧。

隐忍的乖巧。

桓決心裏嗤了一聲,驀地生出些許不滿:“你把你家侯爺,看得可真重!”

不就是救了淮縱一命,不就是為此損了十年修為,至于你像個物件一樣任人擺弄?若救她的不是我,而是旁人,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你也這般予求予給?

這些話她沒說出口,直覺話說了出來,她們的關系會變味。

況且,她享受的不正是肉.體的歡.愉嗎?

念頭通達,她看着阿薛姑娘紅潤微張的唇,看着她認真發呆的眼神,痛痛快快地将人橫抱起來。

身子的失重驚醒了沉思的阿薛,清醒過來,她不情不願摟着桓決脖子,桓決輕佻地逗她:“你以為你家侯爺對你我的關系一無所知嗎?”

阿薛身子一僵,手指繃緊拽着她胸前衣襟:“你、你什麽意思?”

“她早就知道了,她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戰亂起的倉促,如若不然,她定會為你出頭跑來教訓我一頓。天公作美,淮縱忙着禦敵,你呢,就只能任我宰割了。”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從心頭湧起,阿薛臉色蒼白,渾然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侯爺知道……侯爺竟然知道?!侯爺知道她和桓決做的這些放蕩事嗎?

裂帛撕碎的聲音憑空響起,她被放在軟榻,眼皮輕擡沒去指責某人刻意的野蠻,抑制不住的哼聲斷斷續續地從唇邊溢出。那羞恥感更強烈了。

桓決氣得磨牙:“你這人怎麽回事?和我做這等事都要想着你家侯爺?你若不願,幹脆自薦枕席讓你家侯爺來好了!”

阿薛神魂一震,待意識到她說了什麽,赤着長腿一腳将人從床上踹下去,聲色俱厲仍帶三分嬌豔:“放肆!侯爺也是你能亵.渎的!”

打從她生下來,學的第一個字,是忠,第二個字,便是縱。

淮縱的縱。

這是她一輩子認定的主子,更是她當做妹妹來守護的親人。

義母教她本事,送她學藝,最後将最疼愛的女兒交給她照顧,阿薛自認做的不好。

淮縱身受忘情蠱時她什麽都做不了,眼睜睜看她疼看她苦,淮縱被困不歸谷時她同樣做不了,能做的只有把身子送出去,請求桓決出手。

她精通奇門遁甲,自負多年習武甚是勤勉,然而她不是桓決對手,不是京涯對手。

桓決歸來将不歸谷一行發生的種種和她講的分明,以桓決的揣測,天命所歸因果循環,京涯這等人絕不會死在她的劍下。

那麽就有很大的可能京涯還活着。阿薛難過地蜷縮身子,抱膝不語。

侯爺信任她才留她看顧郡主,但她做的是什麽事呢?日日與此人荒.淫無度,難不成她真以為能為她生出個孩子?

阿薛自嘲地彎了唇角,若侯爺當真清楚她和桓決做了什麽,到底會做何想呢?是愧疚,感動,還是……憤怒?侯爺會憤怒嗎?

她衣不蔽體,思緒跑馬,怔怔地看着被踹傻了的桓決。

桓決被她看得後背發涼,磕磕絆絆道:“你又、又在發什麽瘋?”

半晌,阿薛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對侯爺,不是你想的那樣。以後,莫要用此等肮髒話抹黑我們之間的情誼了。”

她冷着臉一副不好招惹的架勢,桓決奇異地被這句态度不夠委婉的話安撫了慌亂的心。她望着阿薛,眸子閃了閃:“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薛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能再陪你胡鬧了,我得回去保護夫人了。”

“可以呀。”桓決不退反進不客氣地抱住她:“薛沁,你不穿衣服的樣子,真好看。”

彼此身上還殘留着身體最原始的反應,阿薛推開她,忍着羞惱從櫃子取了裙衫,走到屏風後面整衣束帶。

僅僅望着屏風透過來的蜿蜒背影,桓決生出一種平時沒有的沖動。

或者說,悸.動?

“你攔着我做甚?”阿薛眼神不善。

桓決整了整身上起了暧.昧褶皺的白衣,語出驚人:“不如…不如洩幹淨了再走?”

短短的一霎那,阿薛睜大眼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看不知羞恥為何物的禽獸!

她咬咬牙,羞到不行又想到起初的心甘情願,費了好大力氣消去怒火,一字一頓道:“要、節、制!”

節制?桓決遺憾地看她遠走的背影,嘀咕道:“真要節制的話,那我族巫女什麽時候才能出來?”

阿薛不關心鮮冬族有沒有下一代的巫女,她盡職盡責地回房沐浴,待洗得一身清香,放心地侍候在郡主身側。

琴房燃了好聞的熏香,蕭行一襲素衣斂袖研磨,她低垂的眉目煞是有韻味,身段婀娜,長發如瀑,輕風乍起恍惚揚起的不是裙擺不是發絲,而是端莊雅致的風流。

郡主的風流和侯爺的風流是不同的,同為文壇翻手覆雨的人物,一個秀雅,一個閑雅。

在阿薛心裏,唯有這般人物才配得上侯爺的傲岸風流。

她不知桓決發的哪門子瘋,誤會她對侯爺生出不該有的绮念。那樣的人,敬重還來不及,怎會想要貪圖?

她只是在日積月累的親近守護中生出了仰慕,就如同天邊月,你知道她好,不一定非要海底撈月。她高高挂在天邊就很好,而你,舉目仰望也很好。

“夫人是要給侯爺寫回信嗎?”

蕭行輕笑:“對啊。”

語氣是溫和的,眉目是舒展的。阿縱字字予她寫了情書,為人.妻子,她哪能無動于衷?她勢必要寫一封極好的回信來溫暖阿縱在戰亂厮殺裏漸冷的心。

她要告訴她,淮縱不僅是鸾國百姓的英雄,更是她的巾帼英雄。蕭行争強好勝,可在保家衛國這件事上,她是十二分服氣的。

此生有幸做淮縱的妻,她很開心。

兩人皆是文壇崛起的閃耀之星,便是用筆墨調.情都能調出牡丹花一般的旖.旎豔麗,以及栀子花的怡人清香。

落筆初成,蕭行細心地将信收進信封,盯着信封筆墨流轉的‘夫君’二字,內心終是嘆了一聲。

阿縱,也是她的妻呀。

這是個秘密。

不能訴之于口的秘密。

于是只能用夫君二字來代替。

在這一刻,蕭行是羨慕淮縱的,淮縱想喊她吾妻,便能大大方方地喊,而她不能。

夫君,哪有愛妻兩字聽起來纏綿低柔?

吾妻阿縱,吾愛阿縱。她打定了主意往後要在床榻之上如此逗弄那位侯爺,眼裏掠過一絲狡黠,甚是靈動。

相思心起,托付鴻雁傳書。

前方不斷有捷報傳來,半月之內,凜春侯率領精兵強将打了三場可圈可點的勝仗,收複了三座城池。

說書人在茶樓講得唾沫飛揚,好似親眼所見,撲面而來的畫面感,兵馬塵沙,一人呼,萬人應,恰是堂堂正正傲骨嶙峋凜春侯!

三封捷報點燃了鸾城的恭賀氛圍,如今侯府的人出門挎着籃子去買菜,看到了凜春侯府采辦的标志,都不肯收一文錢。

蕭行得知此事特意出面講明此事:“侯爺護國,爾等仍需養家,一蔬一菜皆為辛勞所獲,銀貨兩訖,方為正理。”

此話一出,百姓更不願收那燙手的銀子。紛紛言稱:若無國,哪來的家?

出于無奈,蕭行吩咐下人事後按照雙倍價錢投送到商販門牆,一夜醒來鸾城不少人在自家後院收到雙倍的菜錢,頓時哭笑不得。

為了省去侯府暗中送錢的麻煩,商販只能笑着妥協。

淮縱領兵收複失地浴血沙場時,蕭行也沒閑着。她在文壇發光發熱,用一支筆支起了鸾國百姓的脊梁。

文辭的力量勝在口口相傳,蕭行文名越傳越廣,将所有的心血撲在著文論道之上。

前方打了勝仗來,她從徽王爺那裏得到專業的指點,加上自己獨特的感悟籌謀,淮縱上陣用的每一道兵陣她都能講解的一針見血,大大激發了鸾國上下對于排兵布陣的興趣。

百姓對凜春侯敬佩的同時,也深深地被這位才華橫溢的侯夫人傾倒。

而勝敗乃兵家常事,淮縱不是沒有打過敗仗,眼下這座狐雍城本是鸾國險要的一處軍事重地,後被冶國攻占。此地易守難攻,着實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守城的是冶國鼎鼎有名的虎将張汾,兩軍交戰,刀槍無眼,為救手下的大将,淮縱胳膊被張汾射中一箭,回到營帳,鮮血已浸濕衣袖。

“軍醫,軍醫!快過來!”

提着藥箱的軍醫慌忙趕來,淮縱面無血色地倚靠在梨花木椅,饒是見慣了傷勢,軍醫也被當下的情形唬了一跳。臉色複雜地看着元帥,想要斥責的話到底沒說出口。

傷成這樣了還要逞強拉弓還那張汾一箭,年輕人,傲氣得很!

“幸虧沒塗毒……”軍醫感慨低語。

見他遲遲不動,淮縱還道他擔心自己怕疼,剛要催促,就見年過半百的軍醫面無表情地取箭!

沒有一絲絲準備,淮縱身為三軍元帥差點沒忍住在衆将面前喊出聲,她咬着牙吞咽下那聲‘無礙’,疼是真的疼。

硬是逼出了一身冷汗。

“元帥以後萬萬不可逞意氣之争了,射箭之人力道再狠些,位置再偏半寸,就是醫好了,恐怕也會對日後持刀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他說得嚴重,吓壞了一衆五大三粗的将軍們,淮縱白着張臉聽大将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囑咐,只覺耳邊飛來了無數蒼蠅。

失血過多,她沒力氣計較,揮了揮左手。

眼見元帥煩了,唠唠叨叨的将軍們和軍醫一前一後地出了帳子,耳根子一下子清靜,淮縱忍着疼挪到屏風後面的軟榻,按動隐在床頭的暗格機關,從裏面推出一封信來。

那是阿行寫給她的情書。

淮縱呲着牙傻乎乎笑了一會,從頭到尾斟字酌句地看了兩遍,心窩子暖暖的。

小心翼翼地收好情書,她坐在榻沿,想着此刻攻城失敗的原因,臉色漸漸沉下來。

若要以最小的代價拿回狐雍城,張汾必死!

她遺憾當時中箭之後沒忍着再射出一箭,一箭要不了張汾的命,兩箭絕對能送他過奈何橋。

可惜了。

她坐在榻沿沉吟許久,過了晚飯時間她仍舊愣愣地思索計策,阿淨不敢在這時候擾她,又心疼侯爺不顧惜身體,這要是要郡主知道了,啧,怕是要翻天。

能翻天的人不在這,淮縱無所畏懼,等飯菜涼透了,她一巴掌拍在小飯桌,躍躍欲試:“去喊諸位将軍來,今夜咱們就奪回狐雍城!”

一番血戰,白日剛受了傷的凜春侯悍然帶兵夜襲,戰至天明,拼着一口氣收回被冶國強占的軍事重地。

張汾拼死不降,淮縱敬他是條漢子,割了人頭連同匣子被送到此次領兵的冶國大元帥手中。

嚣張挑釁之意,氣得沈元帥在營帳跳腳。

淮縱率兵奪回狐雍城的第三天,前方的戰報才慢悠悠地抵達鸾城。

以訛傳訛的事素來不稀奇,淮縱原本是傷了一只胳膊,傳到蕭行耳裏,便成了侯爺被箭矢射中,傷口淬毒無奈之下只好斷臂求生。

侯府氣氛低沉,所有人不敢吱聲,蕭行耳畔回蕩着斷臂求生四個字,閉上眼似乎看到了淋漓的血,她心疼地喘不過氣,卻不能在下人面前露出脆弱之态。

阿薛一口銀牙快要咬碎了,要不是狐雍城遠在千裏,桓決真懷疑她會丢下郡主策馬去找人尋仇。

斷了一條胳膊,這也算事?桓決扯了扯嘴角,歪頭無意瞥見蕭郡主眼底一閃而逝的慌亂哀傷,她福至心靈,好嘛,斷了條胳膊,的确是件不小的事。

“外面的人……還說了什麽?”蕭行很快恢複鎮定,桓決敬佩她變臉的本事。

管家不忍和郡主直言坊間越傳越亂的謠言,侯爺武功蓋世,計謀無雙,和斷臂根本八竿子打不着邊好嘛!

看他的表情就知外面傳得不像話,蕭行音色清冽:“告訴他們,子虛烏有之事莫要以訛傳訛,前方将士拼死殺敵,身在鸾城,我等應給予他們充分信任。

軍心不可動搖,民心,更不可動搖!我鸾國的軍隊,有七國最強的精兵,有最好的統帥,最無畏的戰将!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

浩蕩凜然的皇家威嚴,這話從蕭郡主口中說出來更具有信服力。管家精神振奮:“老奴這就去轉達夫人的話,相信城中百姓聽了,定會心安。”

“去吧。”蕭行轉身朝主院走去。

夏風溫熱,蟬鳴陣陣,行至書房她提筆蘸墨欲平心靜氣地做一幅畫,狼毫揮出,她恍惚看到了一抹血色,驚得急忙丢了筆!

面上的平靜再難自持,她沮喪地愣在那,擔心起遠在天邊的那人。

思緒萬千,煩惱萬千,愁思裹着相思細致地纏成繭,蕭行重重舒出一口氣,筆走龍蛇洋洋灑灑寫下一篇《邊軍賦》。

正如她所說,她相信鸾國的精兵強将,相信她的阿縱卓絕的軍事才能。斷臂求生?無稽之談!!

她憤憤地放下筆,恨不能雙肋生翅飛到狐雍城,看一看她放在心尖的人。念頭方起,她忍不住對淮縱生了埋怨,有沒有事,難道不該和她知會一聲嗎?

蕭行看着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雙手,恨恨地一巴掌拍在書桌,她好恨自己幼時沒有習武,否則還用得着受這相思之苦?

千回百轉,皆為一人。

書房外急匆的腳步聲紛至沓來,蕭行斂了神色,回眸望去,便見阿薛白着張臉,十分緊張:“夫人,侯爺來信了……”

沒拆開信之前誰也不知道那人此刻是傷是殘,蕭行背脊挺直,二話不說拆了信。

白紙黑字,盡是寬慰之語。

“莫慌,我無礙。”

得了這麽一句簡短的話,蕭行少見的喜形于色,信被她抵在衣領下方,心裏不自覺地發出回應:不慌,不慌,沒事就好。

笑過之後,她細心看着那明顯倉促寫下的字跡,看來看去,看得快要不認得那筆‘慌’字,倏忽莞爾:好你個阿縱,你就認定我會慌嗎?還不遠千裏特意寫了信來。

心裏甜得發.脹,她将信收好放進精美的錦盒,自欺欺人地想着:我才不慌。倒是你,多寫一個字都舍不得,該打!

作者有話要說:肥章,拿去!

啊,我愛死了這種紙短情長還有阿行不肯承認的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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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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