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轉夏入秋,天比尋常黑得早了,風聲中似也帶上了一抹涼意,由于身着單薄,讓江二不禁攏了衣襟。

但他的腳步卻未慢得下來,本草堂就在前方,他得為自己卧床的母親求藥。

邊關不定,兵馬匮乏,長年遭受侵擾,一般的醫師都不敢在這兒久留。本草堂是在三年前興起的,也是邊關城內唯一的醫館,至今也未有人知曉醫館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誰,只知道有個姓楚的管事書生,戴着半遮面具,未曾以真面目示人。

江二沒有見過這個書生,聽街坊說是個溫文爾雅的人,邊關城內來來往往的都是武夫和雜工,讀書人的身份讓這位管事在老百姓的心裏更添一抹神秘,去過醫館的鄰家小妹就将這楚管事傳得神乎其乎,直稱天神臨世,但江二卻不這麽認為。

如果真是天神,怎麽甘願來到這貧瘠危險的地方?

到了本草堂內,江二呼出口氣,連忙尋找醫師,但也許是天色過晚,堂內只有一個正在打掃的藥童,并未留有醫師。

江二急了,逮住一個藥童便問:“請問一下,這裏的醫師都去哪了?”

“程醫師和楊醫師都出去了,怎麽,你是來看病的嗎?”

“是,不對,不是我,是我的娘親,你知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藥童為難道:“這可沒個準數。”

“那這該怎麽辦?”江二焦急起來,邊說邊踱着步子,攬着藥童的雙臂道,“要不你告訴我他們去哪了吧?我上門去尋。”

“這個…..我也……”

正說着,堂外走進來了一人,那人看向拉扯中的江二和藥童,上前問道:“小五,發生了什麽事?”

藥童啊了一聲,像是十分驚喜:“楚先生,您怎麽過來了?”又指着面前的江二道,“他的母親生了病,正巧兩位醫師出去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有東西忘拿了。”書生看着江二,“不然,勞煩這位仁兄再等一下?”

面前這人散發着與常人不同的氣質,料想就是他們所說的楚管事,江二回過神,聞言一臉愁苦:“可是我的娘親…..我怕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啊!”

Advertisement

見江二确實着急,書生道:“先別慌,且與我說說你母親的病狀。”

書生平靜的面容似帶有安撫人心的神效,江二冷靜下來,依言将病狀說了,書生沉思片刻,轉身來到藥櫃前,取了些藥草放進藥箱,提過來道:“走罷。”

江二愣了:“你這是…..?”

“自然是去給你娘看病。”

“可你又不是醫師,真的會看病嗎?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啊!”

這質疑性的話一出口,書生還沒反應,小藥童就炸了毛:“你這人怎麽說話的?”

書生拍了拍藥童的肩膀,直視江二的雙眼,滿目淡然與真摯:“請放心,楚某從不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

燈光黯淡的陋室裏,書生的行為不顯局促,把完脈後便去煮藥,看着喝了藥的母親漸漸安睡了過去,江二松了一口氣,感激地将藥錢遞給了書生:“多謝楚先生,先前着急,話語多有得罪,還請楚先生莫怪。”

書生收了藥箱,微微一瞥眼,從那堆散錢裏抽出一文收入掌中,笑道:“這些便夠了,剩下的給你娘買些吃的補身子吧。”

江二心裏愈發內疚,又将錢遞了過去,急道:“這怎麽能夠?先生辛苦來看病,光是給我娘準備的藥材便不少,只拿這麽點怎麽行?”

将江二捧着錢的手輕輕推開,書生心平氣和地問:“你是做什麽夥計的?”

“這…..這個,只要有錢的,基本什麽活都幹過。”

“近期可出過城?”

“有幫一位絲綢商人拉過貨。”

“這樣吧。”書生展眉一笑,“我過幾天要去城外采藥,可是不知道安不安全,你若覺得于心不安,便告訴我近期城外發生過什麽事,如何?”

“楚先生要出去?”江二大驚,“這可萬萬不行,楚先生可不能現在出去啊!”

書生問道:“怎麽了?”

“最近鞑子可不安分,出錢讓我們拉貨的商人足足請了四十個人才敢動身,哪怕是這樣,一路上也不敢多耽誤,活像逃命似的。”江二的表情有些惶惶,“這次回來,城門口的守衛軍差點都不讓進,看情況,好像是又要打仗了。”

心中早有預料,此次詢問只不過是落實,告別了江二,書生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四周靜悄悄的,空中繁星稀疏點點,倒有宇宙浩瀚無窮之象。

這一條路,楚淮青已經獨自走了四年了。

楚淮青将手掌捧在面前,哈一口氣,稍微揉搓,在他眼前的虛影中,一半是小孩,一半是青年,小孩的樣子逐漸模糊,變為了英朗的青年才俊。

——天氣寒冷,先生怎麽穿這麽少,你看手都凍僵了,來,策幫先生捂一捂。

——殿,殿下…….

就快了。

楚淮青放下手,遙望京城的方向。

他心心念想的人,就快來了。

自大皇子殘了雙腿之後,朝中的各方勢力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衡武帝設下盛宴,當衆立二皇子為太子,以張元老為首的文士一脈皆轉向了二皇子,大皇子原先的幕僚們紛紛離開,因為在以武将為尊的二皇子那得不到出路,其他皇子又不得志,大部分還是選擇了郁郁隐居。

昭和三十二年,衡武帝病重,設太子監國。

“當初淮青可未提起過皇上會病重這回事。”謝富扇着扇子,笑得沒心沒肺,“幾個月前還想方設法地離間你們幾兄弟,沒想到幾天便倒了下去,想想便覺得好笑。”

男子一臉沉寂,面不改色地将謝富的棋路堵住:“生老病死乃無常事,他再厲害,也未必能料到這些。”

“連臨街酒坊何日轉手都瞞不過他。”謝富半真半假地笑着,“我已将他當神仙供奉了,哪曾想到還有他預料不到的事?”

男子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似是極其贊同,但也消得很快,沒讓謝富察覺端倪:“說得也是,或許他已經料到了,卻故意不說。”

“報——”

下人趕來,向男子恭敬道:“啓禀三皇子殿下,太子殿下急宣您進宮議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下人走了之後,謝富搖了搖頭,也沒避諱:“這個太子倒是越來越能折騰人。”

秦策沒有言語,落下最後一子,站起身:“賭一場嗎?”

“賭什麽?”謝富扯着嘴角,看起來積極性不高。

“賭太子宣我入宮所謂何事。”

“賭注是淮青寄給我的信?”

“算一算日子,最近一封是該寄到了。”

謝富內心咆哮狀掀桌,面上牽強地笑着,“為數不多的幾封已經被殿下搶去,您還想怎樣?”

“以你過目不忘的本事,信上的內容看一遍也就夠了。”秦策硬是以着滿臉淡然說出了理所應當的意味,“這樣想來也不必賭了,過會記得将信送往我的住處。”

謝富試圖做最後一絲掙紮:“若屬下說不?”

“禁酒令的滋味,謝先生可想一試?”

知曉這人絕對做得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謝富直恨得牙癢癢:“淮青怎麽會教出你這麽無賴的學生。”

秦策嘴角一扯,轉身就要離去,謝富就在此刻突然開口:“殿下。”

“既然你想念楚淮青,為何不派人去查找他的位置?”

秦策頭也不回,“既然先生說了他會與我再次相見,我便信他。”

“哪怕……”謝富頓了一下,“已經等了四年時間?”

“……”

果然談及那人的事輕易便會觸及到秦策的雷區,謝富輕咳了一聲:“也不知道這一去征戰又要多久,屬下先回去收拾細軟。”

未再答話,秦策眨眼間就沒了影,徒留身後的謝富再掩不住滿眼複雜,望着棋局輕聲嘆氣。

這是他迄今為止下得最長的一局,也是下得最艱難的一局。

秦策的棋風幾經轉變,如今已有了桀桀厲氣,這說明秦策的心性正在朝着君王的那方面改變,作為一個屬下,謝富自然感到高興,但作為一個棋中對手,這就不怎麽愉快了。

如今謝富離輸也只差十幾局,一想到自己将要英名不保,被秦策毫不客氣地累次擊敗,便叢生出一種濃重的危機感,但轉念一想,也許過不了多久便有人替自己承受這份罪,立馬又扔下了負擔,歡快地回家收拾東西。

淮青送他的酒還剩兩壺,他可舍不得丢下。

“皇兄,你找我?”

太子正把玩着什麽,聞言朗笑道:“哈哈哈,三皇弟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這可是孤花重金求來的秘寶!”

秦策應聲上前,将那物什打量了片刻,道:“是把好劍,恭喜皇兄。”

“好劍是好劍,可惜我已經不是可以随意揮劍的身份了,這劍拿着也是浪費。”太子斜了秦策一眼,眼中意味正濃,“便送予三皇弟如何?”

假裝遲疑了一下,秦策低聲道:“謝皇兄。”

“你啊,還是這麽個木頭性子…..也罷,也罷。”太子回到了座位上,“不過這好劍總得飲血,不然遲早都要生鏽,眼下正有一個機會放在三皇弟的面前,你可願意?”

“…….皇兄請說。”

秦策的一舉一動确實符合一個木讷之人的性格,是以太子不再懷疑,開門見山地道:“孤想讓你去平定邊關。”

秦策微微張嘴,忙着想要拒絕:“皇兄,我…..”

“三皇弟。”太子将他的話打斷,“我知道,楚淮青是你的至交好友,當年他意外逝世的事也給予了你不小的打擊,可是人總要向前看,你總不能因為死掉了一個朋友就消極一輩子吧?”

“……”

“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即日啓程,你回去吧,不要辜負孤對你的期望。”

秦策沉默着,拱手道:“是,皇兄。”

到了自己的宮內,屏退左右,秦策将劍拔出,劍身落入秦策眼中內斂的鋒芒,更添一陣寒意。

早在進宮之前,秦策便知道太子找他是為了什麽。

衡武帝突然病重,朝野大亂,太子的儲君之位雖然短時間不可撼動,但離能夠全盤接手政.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更勿提還有皇貴妃一脈虎視眈眈,這是極好的一次機會,但也是容易出事的一場危機,所以太子更要加倍注意。

如今邊關吃緊,胡虜鞑子小動作不斷,欲要侵.犯之舉明顯,太子不想讓外人領了兵權,又騰不開身,為了防止皇貴妃趁虛而入,他的心腹都各有用處,從長遠考慮,拜托秦策是最好的方法。

秦策對外的形象是武藝極高,但不愛謀略,亦不慕權貴。因為太子曾為好友楚淮青說情,便對太子掏心置腹,即使後來楚淮青‘死’在了被流放的路上,消沉之後也不減忠心,可斷定為心性醇厚之人。

太子這些年沒少借着楚懷青的由頭和秦策走心,對操控秦策雖說不是十分篤定,但也有七八分把握秦策不敢獨攬軍權。

只是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麽事,又有誰可以斷定呢?

臨行前,太子派給了秦策一個軍師祭酒,明着幫忙,實為監視,秦策沒有拒絕,收下了這個人。

兵馬三萬,随行侍衛二十人,暗着的幕僚只有謝富一個,提前到場後便縮在馬車裏不願出來,随着秦策的一聲令下,大軍啓程,朝着邊關浩浩蕩蕩地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來晚了QAQ

下章相遇~~

歲月間扔了1個地雷

皮蛋瘦肉粥扔了1個地雷

讀者“落花”,灌溉營養液  10

讀者“子衿”,灌溉營養液  1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