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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李岳雄說找不到殿下的時候,我就知曉人在你這裏。”謝富走了進來,不甚客氣地找了個近處落座,攏了下衣襟,“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秦策的眼睛只往謝富身上瞟了一下:“什麽時候來的?”
“剛才。”
“門衛也不來通傳一下。”秦策似笑非笑,“當真是懈怠了。”
“因為富常來我這走動,那些門衛也算是與他熟識了。”多添了炭火,楚淮青對着謝富笑道,“看你一臉放松的樣子,錢要回來了?”
被門衛攔過的秦策:“……”
謝富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憊懶:“下人說王将領不在家,我就守在門口,派人到衙門監牢裏借了幾個小偷過來,讓他們到王将領家的廚房撿拾幾根燒了一半的柴火放在房間的各個通風口,沒過一會王将領就逃命似的跑出來了。”
楚淮青:“…….”咳,過程不重要,結果對了就好。
秦策似乎不怎麽擔心謝富會不會要到錢:“看到了?”
“嗯,現成的紋銀至少有十五萬兩,屋子裏擺放的文玩詩畫也不少。”謝富道,“對了,他似乎還專門建了個地窖用來存放珠寶……總之,殿下你的猜想是對的。”
楚淮青剛想詢問,突然發現謝富似乎沒什麽精神,微皺了眉頭,輕聲笑道:“可是困了?”
“有點……”謝富掌着額頭。
秦策比較幹脆利落,直接推開門吩咐下人拿一盆火炭與被褥過來,對謝富說道:“你到裏屋休息會。”
謝富擡了下眼,兀自逞強道:“我昨晚已經睡足了時辰,現在還睡什麽。”
楚淮青扳了臉:“聽話。”
謝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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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起身,十分乖巧地去了裏屋。
秦策:“……”
下人沒一會便拿來了火盆和被褥,楚淮青不放心地進去給謝富處理好了方才出來:“謝富每次累了都會鬧脾氣,還望殿下莫怪。”
“他好歹也教過我四年,怎會不知道他這性子,況且我也不至于為此事犯氣。”秦策抿了口茶水,“不過他與先生更加親近也是真的。”
楚淮青無奈地笑了笑,緊接着又是漫長的沉默,最後問道:“殿下找的那些大夫怎麽說?”
楚淮青臨走時只在信中提過謝富畏寒的事,沒有将實情告訴給秦策,因為連他也無可奈何的冰草毒,尋常大夫同樣也解不了。只是秦策到底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對謝富看不慣并不代表秦策心裏沒有敬重和在意,發現端倪後必定會找人為謝富診治。
秦策端着茶盞的手一頓,擱在桌上:“找過禦醫,找過民間大夫,說的話都一樣,開的藥方也大致相同,都是治标不治本。頭幾次他也配合,後來大概是煩了,每次我一找大夫他便躲,倒顯得我像是個惡人。”
楚淮青有些哭笑不得,同時心裏也是重重一嘆:“是嗎….”
“先生可曾找到過醫治謝富的辦法?”
“找是找到了,但沒用。”楚淮青搖了搖頭:“冰草毒被相傳是無人能解的毒,也就當年在武林中名震一時的醫聖樂非寒有解決的辦法,但他生平最厭朝廷的人,如今也已消失了整整二十年,是否活着還說不定,又能到哪去尋?”
秦策往裏屋看了一眼:“先生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楚淮青自然也不會這麽輕易放棄,只是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之前謝富說你的猜想是對的……是什麽猜想?”
“十萬兩紋銀不是少數,我本來是沒指望王将領能一下拿出,但近幾日他的态度讓我改變了看法。”秦策道,“我猜測他私下藏匿的錢財遠不止這麽多。”
“所以你才讓謝富去查探虛實?”
“沒錯。”
楚淮青突然發現秦策用的詞是‘藏匿’,而不是‘貪.污’,思慮了一下後道:“你是說,他手中的錢,可能不止有自己的錢?”
“是。邊關只有每逢戰事才會撥款,經過那些人手之後到王将領手中的錢財恐怕連十分之一也不及,除非王将領是在替一位貴人保管這些財物,否則我想不到這些錢會從什麽地方得來。”
“那人有個好想法,确實沒人會想到有一筆龐大的財富藏在這貧瘠的邊關。”話已至此,事情真相也逐漸明了,楚淮青道:“要有這個財力,亦有這個權力能讓王将領為其差遣…….憑我所知,只剩那幾個人選了。”
秦策道:“大致知道是哪些人,但具體是誰還不甚清楚。這些年父皇做事也越來越糊塗,之後病重,朝中動蕩,太子接手的是爛攤子,做事也不算利索,朝臣心中有異,在所難免。”
楚淮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不得不感嘆道:“這便是太子堅持派你來的原因。”
以秦策展露給外人的品性,若是遇上王将領貪污的事,追蹤徹查想必是無可厚非的,太子不單是讓秦策擊退胡虜,而是早對王将領留有懷疑,想借秦策的手找出那些意圖犯上作亂的人,再找機會一并除之。
“王将領立下軍令狀,為了保命只好動用不屬于自己的財物,事後他必向身後的人傳遞消息。”話裏夾帶着危機,但秦策卻顯得風輕雲淡,“那人為了保住秘密,想來也會派人來刺殺我。”
“…….”楚淮青道,“殿下近日出行切記帶上侍衛,如若不行,暫留家中也好。”
秦策笑了一聲,為楚淮青能為他擔心而感到高興:“從我見到太子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此次出征不簡單,事到如今,心中多少有些準備,必要的兵營操.練避免不了,不過我會小心的,如果能借此在邊關多停留一些時間,那也不算虧本。”
楚淮青站起身:“既然這樣,屬下即刻便去準備紙張上的東西。”
“有勞先生了。”
“對了。”楚淮青腳下一停,對秦策道,“既然決定要做,殿下大可不必顧忌日後會發生什麽,只要有心,萬事皆可化險為夷。”
秦策一怔,忍不住笑道:“是,策謹遵先生教誨。”
楚淮青應聲告退。
秦策擁兵不足三萬,加上還未收服的邊關士兵,總數頂天也就五萬出頭,而太子,擁兵足有二十多萬。
楚淮青知曉秦策這些天一直在猶疑,是再等一段時間,還是幹脆果斷地就決定在這亂卻有利的時機下反,所以他才未找自己商量,而是先找的謝富。
不過楚淮青不會說破。
秦策獨自承受的重擔,與楚淮青不經意中的支持,是兩人之間,無法為外人道出的默契。
“橫河大水!青州雪難!範陽、幽州、東都、大都皆有惡民起義!”太子一掌将桌上的奏折全部揮落在地,“看看這一樁樁一件件,孤還未監國以前什麽事都沒有,一旦孤要坐上這位置有的沒的就全來了!當真是老天跟孤過不去,是不是!”
在場宮女太監直接吓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地喊:“請太子殿下息怒。”
總管太監吓了一跳,慌張地壓低了聲音:“殿下,殿下,話….話可要警惕地說啊。”
太子動作一僵,他還不是皇帝,說出這話明顯是犯了大不忌,他面帶陰鹜地掃視了一眼下面的宮人,發現沒有人敢擡起頭,僅有的心虛也沒了:“孤是太子,這是既定的事實,說了又有誰能把孤怎麽樣?”
總管太監一臉驚天霹靂的表情。
太子被看得不自在,厭煩地揮手道:“好了,你就當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又冷視着底下的那些宮人,“你們也是,都給我管好自己的嘴,誰敢多說閑話,仔細自己的脖子結不結實!”
這樣想着更加不耐,換做平日他早将這些奴才全部拉出去杖斃處死了,哪還需要顧忌這些。
“是,奴才遵旨!”
看清太子眼中的殺意,總管太監低垂了頭,沒人發現他眼中帶着嘆息,比起皇帝年輕的時候,這位太子實在不是治國的料。
更何況還是這麽緊張的時候。
終于,太子算是發洩夠了,讓那些宮人撿起奏折重新放好,癱坐在椅子上喚道:“程總管。”
“奴才在。”總管太監上前一步。
“父皇那怎麽樣了?”
“皇上那……”總管太監知道太子問出這話鐵定不是想聽什麽好話,便用沉默作答。
太子果然眼中一喜,表面裝作沉痛地道:“以往看父皇治國辛勞,卻未切身體會過有如此艱難,孤當以此自勉,決不讓父皇憂心盛乾的将來。”
“太子至孝,皇上若是聽見了,一定會很欣慰的。”
這句話明顯取悅了太子,他拿起最上面的奏折,稍微看了一眼後,笑得也真切多了:“倒難得有個不是只知道報壞消息。誰說孤麾下沒有智士,這不就來了為孤一個出謀劃策的人?”
總管太監露出疑惑的眼神,
太子接着看了下去。
“我看看,這人的名字叫…..張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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