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探查徐君逸的所作所為并不需要太費時間,徐真甚至沒有動刑,那幫山賊就不打自招,一囫囵地将徐君逸如何找上他們,如何委托他們劫法場的事給說了出來。
哪怕先前透露風聲的人已經說了一遍,徐真還是不免大動肝火,杖了徐君逸三十大板,又關了整整兩天,才讓人給放出來,讓他閉門思過。
徐君逸歷來是個被嬌慣的主,板子挨過之後就去了半條命,兩天關押出來後基本就只剩下了一口氣,徐君逸的親母郭氏在徐真門前苦苦哀求了兩天也不見徐真松口,本就心力憔悴,見到兒子的這番慘象,失去親弟弟的悲悸一同壓上心頭,當場就厥了過去,人事不知。
悠悠轉醒的徐君逸還沒從失去舅舅的痛苦中走出來,又得知郭氏昏過去的消息,滿滿的愧疚充斥胸腔,讓他直接啜泣出聲。
如果不是他找來那夥山賊,興許舅舅就不會死,娘也不會遭受喪弟之痛,更不必憂心他的安危而昏倒。疼痛與哀傷交加,徐君逸的頭腦不甚清晰,想着想着,心裏又騰升起了一股恨意,恨徐真的無情,恨徐真的冷漠與大公無私,恨徐真為什麽是他的爹!
這股恨意久不散去,并在徐君逸的腦子裏愈演愈烈,逐漸占據了所有。
就在此時,小厮推開門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封信,生怕別人聽見了似的,湊在徐君逸跟前輕聲道:“少爺,又是那個人的信。”
徐君逸沒來由地很快想起了寄信的人。
幾天前他曾接到過一封信,只是信中的內容讓他覺得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再與自己的爹不對付,也不會冒着喪命的風險去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但此時的他沉默良久後,卻緩緩開了口:“把它給我。”
聲線晦澀,充滿了瘋狂。
“老幺!那姓徐的給我們回信了!”
曾平跑到大廳,沒注意旁邊的曾梁,徑直将信遞給了趙世傑:“信中都說了,他願意與我們裏應外合。”
曾梁眯了眯眼,将酒杯放下,看向趙世傑,趙世傑将要打開信的動作一頓,額上竟不知不覺地滲出了冷汗,他将信交給曾梁,像是全然不知地嬉笑道:“老大先看。”
曾梁這才冷哼一聲,将信給打開。
“既然徐君逸已經同意,那我們的計劃就照常下去,過程怎麽做,還是由你來安排。”曾梁對趙世傑說道。
“是,老大。”
對趙世傑表現出來的恭敬滿意地點點頭,曾梁又斜了一眼傻傻愣愣的曾平,負手離開。
曾平想要挽留的話咽回了肚子裏,看着沉默擦汗的趙世傑:“老幺,我是真的覺得有點不對勁,為什麽老大一副想要你做事又不讓你做的樣子?你又為何用那種奇怪的語氣和老大說話?就像……就像老大是你的主子一樣,而且以前老大一直和我們呆在一起,這些天卻是談完事了就走…..”
“你問這麽多問題,我哪回答得過來。”趙世傑苦笑了一聲,拍拍這個大個子的背,“別多想了,老大只是忙,至于主子什麽的,更是沒這回事,只是老大一直苦惱起義軍的去處,心情不好,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青州,态度才急切了一些。”
“原來是這樣麽。”
“是啊,所以老二,你要記住,以後千萬不能頂老大的嘴,也千萬不能和老大對着幹。”
“老大是老大,我怎麽會與他對着幹?”曾平有些摸不着頭腦。
“別管這麽多,先答應我。”
“啊,好,我答應你。”
趙世傑像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疲憊地癱在椅子上,以手撫面,聲音極小:“這樣就好……”
侍從踉踉跄跄地跑了進來,顧不得雙腳發軟跪在地上,打斷了正與範起談話的徐真:“報——徐大人,城外十裏路出現大量兵馬,直奔青州而來!”
徐真忍不住站起身:“什麽兵馬?”
範起蹙眉:“你先別急,緩過來,說清楚。”
侍從喘了幾口氣,将話理清:“就在半個時辰前,有兄弟在城牆上隐約看到遠處泛起塵土,心生詫異,便夥同幾人去一探究竟,但是五個人只回來了兩個人,剩下三個人都死在了那群人的手裏,來者必定不善!”
徐真問:“可看清楚了是什麽人?”
侍從說:“他們均穿着白衣,高舉的旗幟上挂着‘民’的字號。”
徐真與範起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起義軍!”
徐真道:“起義軍遠在平州,怎麽會來這?”
“老師別慌。”範起又看向侍從,掩不住焦急,“他們大概有多少人?”
侍從努力回想:“有幾千的樣子,不會少于七千。”
“這下怎麽辦?”徐真踱着步子走來走去,擡腳欲要去往書房,“待我差信一封,請求京中支援。”
“老師,起義軍就在幾裏外,現在差人送信已經來不及了。”範起道。
“那該怎麽辦?”
“我們近處不就是邊關城嗎?”範起靈光一現,“三皇子手握近兩萬兵馬,鎮壓這夥逆賊必定不算難事,不如我們向他求助。”
徐真想都沒想地拒絕:“不可,邊關兵馬用以鎮守邊關,若秦策帶兵過來,讓胡虜人鑽了空子,攻入城中,那我們便是盛乾的罪人!”
範起沉聲:“胡虜早不知被趕到了什麽地方,談何鑽空子的機會,眼下的危機是青州即将被起義軍占領,對老師而言,這可是守城不利之大責大罪啊!”
“那幫起義軍是盛乾受害的百姓,哪怕攻入城池,也不會為難城中的居民,但胡虜人天性殘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大義之下必舍小節,我們不能去找三皇子!”
範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師,沒想到危急關頭,徐真還是這麽頑固迂腐,話語不免激進了一些:“難道就這麽任由起義軍攻破青州!?”
徐真不言,終是一嘆:“青州還有四千兵馬,能與他們一抗,拖延到京中的救援。”
“我們只有四千兵馬,而他們足有七千。”範起沒打過仗,平日裏習的是四書五經,倒沒想過還有以少勝多的可能,只是下意識地感到絕望,“老師,青州剛受雪難,城中糧草不足,我們和他們耗不起啊……”
“這是青州的劫數,度不度得過去全憑天意,就這樣吧。”徐真負手轉身,鬓發看上去,比平日更顯蒼白,“我去拿兵符。”
徐真做官半餘載,所遇到的都是朝中的勾心鬥角,從未親身地體會過戰場兇險,他沒有帶其他侍衛,不甚真切,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中,竟沒留意到身後跟了幾個小尾巴。
兵符被徐真藏在家裏的書房中,将盒子打開,看到兵符的那一刻,徐真心中五味雜陳,回憶自己接到兵符時的誠惶誠恐,現在也沒消去半分,他從未想過自己身為文臣還有領兵的一天。
就是發愣了這麽一會,門外傳來巨響,徐真猝不及防地看見領着幾個壯漢沖了進來的徐君逸,竟是手一抖,讓盒子掉在了地上。
徐君逸看着被撞出來的兵符,冷冷地笑了笑,搶先徐真一步将兵符撿起,拿在手中把玩:“這就是兵符?”
“徐君逸,你要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徐君逸看着滿臉驚詫的徐真,報複的快感油然而生,哈哈大笑,“當然是去将起義軍放進城咯!”
徐真簡直驚呆了,伸手要去搶:“你這個逆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我是逆子,說大逆不道的話有什麽問題?”徐君逸不屑地哼笑着,“而且我不僅要說大逆不道的話,還要幹大逆不道的事!你們幾個,看住他,沒我的準許,誰也不能将他放走,要是他敢鬧個不休,直接打暈了便是!”
“是,徐少爺。”
徐君逸轉身離開,身後‘逆子,逆子’的怒喊聲讓他加快了腳步,也讓自己本來有些動搖的心堅決起來。
做了這件事,爹必定不會放過他,爹會讓人殺死舅舅,不顧母親的安危,就未必在意自己這個兒子的死活,既然橫豎都是一死,他何不放手去做…….大不了,權當自己沒這個爹!
起義軍進攻青州的消息比徐真先小半個時辰傳到秦策的耳裏,按照楚淮青的吩咐,秦策沒有事先集結士兵,以至于大多數士兵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秦策突然神色肅穆地沖到了兵營,将他們火速召集。
留下五千兵馬讓謝富看家,率領餘下一萬三千人,秦策與楚淮青向着青州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早上爬起來碼字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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