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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海邊,這裏吹的風都帶着一股悶熱的濕熱感。分局代表拿着對講機跟孟雪誠揮了揮手,他逆着風跑過來,留海被吹得飛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感人的發際線。那人笑嘻嘻地跟孟雪誠握手:孟隊你好、你好。
孟雪誠:……他抽回手,順勢指了指秦歸跟張小文兩個人:你倆,E區。小婧林修去F區,有什麽發現第一時間報告。
是。衆人回。
孟雪誠越過分局代表,把視線輕飄飄地擱在蘇仰肩上:我們去G區。
蘇仰點頭,兩人按着門口的指示牌往左邊走。分局代表屁颠屁颠跟在他們後面,手裏捏着一張薄薄的紙,在空中被海風吹得哇啦作響。他喊了一嗓子:孟隊!這是貨櫃區的平面圖!
孟雪誠:不用了,我們有。
分局代表一癟嘴,把平面圖卷了卷,塞進褲兜裏。
G區的工作人員很是配合,拿出集裝箱的資料給他們核對,孟雪誠吹了個口哨,當作是勝利前的號角聲:他們手腳挺快啊,提前把資料弄好了。要是遇上一些手忙腳亂的,磨磨唧唧的,害得跟他們扯上個半天。
蘇仰:現在是下班時間,手腳當然快了。
孟雪誠:……行吧。他耳機上的燈忽然閃了閃,傳來聲音:報告孟隊,B區沒有任何發現。
不到半分鐘,又有人說:D區也沒任何發現。
緊接着:C區沒發現。
孟雪誠停下腳步,靜靜聽着他們傳來的彙報,小聲說:知道了。
蘇仰回過頭,海風輕輕拂過,黃昏和暖的陽光灑在他側臉。他逆光站着,孟雪誠看不清他的表情,按照蘇仰現在的性格,想必也是一副面癱的樣子。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猜測可能是錯的?正如黃康所說,李素夙已經死了,我們甚至找不到她的屍體。蘇仰的聲音不大,跟遠處海鷗的叫聲相差無幾。
孟雪誠一怔,手足無措地沉默了。蘇仰說話一直都是這樣,随和又平淡,明明是很普通的疑問跟陳述,但凡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總有點不可反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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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想過嗎?好像沒有。
蘇仰這話說得有問題嗎?好像也沒有。
這本身就是一個推測,是真相裏的其中一個可能性,孟雪誠深知這一點。可他還是本能地相信蘇仰,相信蘇仰的能力。
孟雪誠感覺到了蘇仰的目光,像一張巨大的魔網,将他籠罩了起來。他向前走,邊走邊說:理論上來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你以為查案跟哲學課上讨論的課題一樣嗎?紅色的花是紅色的,存在着必然性。
他在蘇仰身邊停下,眼皮也不擡:往前看,來都來了,問這個問題有什麽意義?難不成我告訴你,你說得對,咱還是回市局從長計議?
蘇仰摸了摸口袋裏的打火機,沒再說話。
隊長!孟雪誠耳機裏傳來一陣尖叫,直直刺向他的耳膜:E區12號集裝箱發現失蹤者,邊上有用過的注射器!
我們這就過來。孟雪誠疾言厲色,蘇仰漫步走在前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孟雪誠抓過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扯下耳機。世界歸于安靜。
蘇仰轉身,眉頭微微皺着。
孟雪誠說:E區12號,走吧。
……
他們蘇仰趕到E區的時候,秦歸正在給昏迷了的李素夙松綁。她的雙手被束線帶捆在一起,雙眼被蒙着一塊帶有奇怪花紋的黑布。地上放着用過的注射器和藥瓶,張小文帶着手套将藥瓶拿到蘇仰面前:蘇醫生,這是什麽藥?
麻醉藥,注射過多可以致死……
救護車明晃晃地開了進來,李素夙虛弱得像一張白紙,任人擺布。蘇仰撐着頭蹲下,還好,還活着……可他又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假象,所有人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李素夙也不見了。
孟雪誠沉默地站在他身後,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借着夕陽的光,看見了蘇仰兩頰的汗。孟雪誠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把将蘇仰拽了起身,抓着他的手往大門走。他把蘇仰塞進車裏,跟着前面的救護車開。
沉默,還是沉默。
7:00 p.m. 臨栖市第二醫院。
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江玄青走到蘇仰面前,遞給他一瓶豆漿:喏。
蘇仰迷迷糊糊擡頭,盯着這個豆漿看了半天,江玄青怕他誤會,立刻撇清關系:別多想,是孟雪誠讓我給你的,他會市局搞結案的事情去了。
蘇仰接過豆漿,無奈地笑了笑:其實我不喜歡喝甜的。
江玄青在他旁邊坐下:他自己喜歡喝這個,市局裏還放着一箱的豆漿。
房門上紅色的燈有點刺眼,蘇仰擡手把眼鏡摘了下來,江玄青趁機調侃了兩句:怎麽幾年沒見騷包了?我記得你視力沒有問題。
蘇仰閉上了眼:不用沒話找話。
江玄青攤手,要不是孟雪誠死皮賴臉讓他過來看看蘇仰,他才不想跟蘇仰聊毫無意義的天。只是蘇仰這個樣子讓他想起太多東西了,肚子裏的話一個勁往外喉嚨外闖,他想問的問題很多,想說的話也很多。可最後還是開不了口,只好将到嘴的話拐了個彎:孟雪誠剛進SST的時候還是半個菜鳥,現在慢慢也有個隊長的樣子了……
你不适合拐彎抹角的人。
……江玄青真是服了蘇仰這個聊天技巧,三兩句把話給堵死了,還能把人氣死。他眼神複雜,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我說,時間一直在走,世界一直在變……放不下就重頭再來,人只活一輩子——
手術室亮着的紅燈熄滅了,蘇仰倏地站起身,等醫生出來他馬上問:怎麽樣?
醫生摘了口罩沉吟道:病人被注射了過量的硫噴妥鈉,不過還好沒有沒有達到致死劑量。這種藥可以穿透胎盤,孩子我們無能為力。剛才幫病人做了引産手術,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謝謝。蘇仰朝醫生微微彎腰鞠躬。
孟雪誠在市局把剩下的事情都處理掉,媒體那邊的問題就留給他們的警花徐小婧,畢竟長得乖巧可愛,記者也不會故意去刁難她。
等孟雪誠忙完手上的事情,收拾了一下準備去醫院,在停車場看見一個落寞憨厚的背影,他叫了一聲:何局。
何軍回頭:雪誠,你也去醫院?
嗯。
那走吧,一起去。何局往孟雪誠身後招呼:小林葉子也是去醫院嗎?
孟雪誠轉過身,發現林修和表情跟吃了沙一樣的傅文葉也在。于是他們四個人坐上了一輛車,由專業司機林修帶路。原本喜歡互怼的孟雪誠和傅文葉老實了很多,一路上幾乎沒有出聲,就算說話也是在交流案子,表現得非常敬業。
數小時前,孟雪誠剛回市局,傅文葉纏了他一路,讓他說說貨櫃區現場的情況,李素夙怎麽了,有沒有找到其他憑空蒸發了的內髒等等等等。孟雪誠像趕蒼蠅一樣:我很忙,別來煩我,不懂就去百度。
操!你炸成一朵煙花!飄在牙買加!傅文葉對着他來了一段freestyle,他有點後悔自己沒去現場,不讓就能參與營救行動,多帥啊!孟雪誠不搭理他,他只好換一個目标。徐小婧穿着整齊的警服在他面前路過,傅文葉先是誇了她一句:哇,變漂亮了。
徐小婧得意地笑了笑:小孩子長大了,眼光不錯。全市局就您一位能把制服穿得如此清新脫俗!所以美麗的小姐能給我說說剛才的情況嗎?傅文葉眨吧着大眼睛,企圖賣萌攻陷徐小婧,可是同為萌系的徐小婧瞪着那雙帶着美瞳,圓圓的雙眼,直接把傅文葉給比下去:我等會兒要去見媒體,沒空。
噫嗚嗚噫,你們這一個個的,沒良心!傅文葉只好下一個目标放在老實人林修身上,可惜他在局裏晃悠了半天都沒看着林修。
一轉角,傅文葉吓了一跳:你是鬼嗎?走路沒聲兒!
江玄青,拽住了傅文葉挂着名牌的繩子,以免他又溜走了:你不是很想知道現場的情況嗎?
不不不。傅文葉連忙擺手: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江玄青哦了一聲,松開握在手裏的繩子:那我走了。
等江玄青走了之後他久久不能回神,這個變态居然就這樣走了?走了?
傅文葉:???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傅文葉坐在位置上發呆,直到林修回來,他一個猛虎式撲了上去: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我在現場處理收尾工作,怎麽了?
傅文葉幽怨道:不會連你也拒絕我吧?
林修內心惶恐,這是什麽驚悚的問題?傅文葉纏了上去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怎麽怎麽,營救行動刺激嗎?現場血不血腥?
林修給他描述了一下現場的情況,勸他收起那些天馬行空的思維。
幾個人到了醫院,照着江玄青給他們發的病房號過去。李素夙還處于昏迷狀态,江玄青跟蘇仰不便打擾,就坐在病房外,一個看手機,一個對着地板發呆。
傅文葉看見江玄青掉頭就走,被林修提着領子拉回來,并且教育了一番:你每次都這樣,江科長也沒怎麽你,一見到他就跑,不禮貌。
傅文葉淚流滿面,什麽叫沒怎麽?這話是不是哪裏不對?
孟雪誠剛要說話,何軍就遞了根煙給蘇仰,兩人誰也沒說話,一前一後往醫院的後樓梯走。江玄青像個狐貍一樣盯着孟雪誠,他汗毛都炸開了。江玄青那眼神富有深意,仿佛看穿了孟雪誠的想法,他勾了勾嘴角,孟雪誠頓時奇跡敗壞了:你笑什麽?
江玄青把目光移回手機上,毫不在意地說:好奇就過去看看,後樓梯那麽大,你不出聲沒人知道的。
孟雪誠:……
……
啪的一聲點火,何軍把煙點起來,将打火機地給蘇仰: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蘇仰沒去接,他拿出自己的打火機:回醫院上班。
何軍盯着明明滅滅的煙頭,撚了撚指頭,躊躇了半根煙的時間,沉重地說:昨天,新寧市局收到了恐吓信,和當年的一樣——
蘇仰打斷他的話:這是他們的事情。
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對不起你們,可是我沒得選……何軍嚴肅的表情蕩然無存,痛苦萬分地道歉:對不起。
蘇仰冷笑:你沒得選?他盯着何軍下垂的雙眼,瞳仁裏的恨巴不得化成刀子,刺向對方:沒得選的人是齊笙。說完,他把手裏的煙滅了,轉身離去。
蘇仰加快了腳步,想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拐角處赫然立了一道身影,蘇仰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孟雪誠,心想,這個人的好奇心真的很重,什麽事都要插一腳。
就在兩人将要擦肩而過的時候,孟雪誠叫住了他:你要回醫院工作?
不關你的事。
只有弱者才會選擇逃避過去。孟雪誠盡量讓自己的眼神裏沒什麽情緒,平和地說。
蘇仰沒有被他這種小伎倆刺激到:随你怎麽說。正準備推門離開,孟雪誠再一次叫住了他。
但你不是。他語氣堅定:你不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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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