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天臺

每周一的中午齊予都不會外出吃午飯，而是直接去天臺上睡覺，這個習慣他幾乎雷打不動地堅持了一年有餘。

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齊予自己之外，還有白之瑜。

以及齊予并不知道他知道，但是他卻早在白之瑜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的閻昊。

閻昊和齊予之間的初次交集，其實并不在閻昊從後進班調到重點班的那天，而在高一時，閻昊來到哈市六中報到的第一天，學校的天臺上。

初三升高一沒有暑假作業，以至于高一的新生們一時沒能調整好心态，興奮得就跟公園裏漫山遍野亂跑的猴子一樣，鬧了一個上午不夠，還要鬧一個中午。

閻昊嫌吵，就一個人去天臺上找點兒清淨，卻沒想到有人在他之前就先搶了這塊清淨地。

那人穿着藍白色的襯衫，背靠矮牆，筆直修長的腿随意地擺放在地上，手也耷拉在一旁。眉眼溫和，睡顏恬淡，白皙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幾乎透明，看樣子應該睡了有幾分鐘了。

幹淨。

這是閻昊對那人的第一印象。

盡管那人一點也不講究地坐在地上，而且滿面倦容，閻昊也仍舊站在原地看了好久好久。

他發現只要看着那人，他原本煩躁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會平靜下來，甚至還能感受到某種歲月靜好與世無争的舒适感。

所以那之後，閻昊有意識無意識地就會上天臺去坐會兒。

他想假裝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但卻無法掩飾自己在看見那人時下意識放松的身體和大腦。

久而久之，閻昊也就由此得知，那人只有在每周一的中午才會到天臺上睡覺，其他時候并不會上去。

于是他就每周一定點上天臺。

剛開始還很小心不被齊予發現，後來發現齊予并沒有什麽防備心，也就大起了膽子。天熱了就看看睡着的齊予不說話，天冷了就脫下外套給齊予蓋着繼續看，但總歸都是在齊予清醒之前離開的，活像是一個變态的偷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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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怪閻昊，畢竟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麽幹淨的人，仿佛與白色的矮牆融為一體，仿佛與柔和的陽光渾然天成。

盡管那時候他并不知道那人是誰，也并不影響他對那人第一次見面就有了好感。

所幸再後來，學校就出現了兩大校草之争，閻昊才知道那人是跟他并稱為哈市六中雙校草的太陽男神——齊予。

今天跟陳書他們一起吃完午飯，閻昊也是照舊來到天臺上，遠遠地看着陷入沉睡的齊予，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說來也是好笑，閻昊這個校霸的稱呼，其實也是因為齊予才得到的。

知道天臺可以睡覺的人并不只有齊予一個人，剛開學的新生們還很顧忌老師，但是高二和高三的學生可不會想那麽多，甚至早就已經把天臺據為己有，當作約架和為愛鼓掌的好地方。畢竟這裏地方寬敞風景又好，想做什麽都能施展得開手腳。

前提是閻昊沒有遇見齊予。

就在閻昊最開始還沒有摸清楚齊予什麽時候會來天臺，所以天天都在上面等着的時候，第一波想要像往常一樣到天臺約架的高二和高三學長就被閻昊給撞見了。

學長滿臉不耐煩地讓閻昊趕緊滾開別礙事，閻昊卻看着學長的臉想起了齊予。

如果齊予來的時候遇見這些人，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再來這裏，自己是不是也沒辦法再看見他了？

茫茫哈市六中，要在幾千人裏再次巧遇齊予，閻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低。

低到他當即就作出了決定：霸占這個天臺，成為哈市六中新的校霸。

行動力和思考力完全同步的閻昊對于學長的不耐煩，回以的就是狠狠一拳頭。

學長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本是糾結起來互毆的兩幫人，忽然就化敵為友變成了群毆閻昊的一幫人。

然後慘敗。

校霸閻昊就此成名。

身為一個宇宙第一直男，卻每周定時定點地偷看另一個男生，而且一看就是一整個學期，甚至在第二學期還有些意猶未盡，這件事始終讓閻昊覺得有些難以啓齒。所以當教導主任跟他提起調班事宜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

畢竟在他的心裏，就算再怎麽知道自己對齊予沒有其他的想法，也逃脫不掉偷窺狂的罪名。

盡管這個誘惑真的非常巨大。

說到底，就連閻昊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喜歡看着齊予，但是沒有人會拒絕讓自己覺得身心舒服的事情。

閻昊是個懂得及時行樂的人，既然再怎麽想也想不明白，那他就只管遵從自己的內心。

他的內心，讓他靠近齊予。

下午第一節 是體育課，體育老師穿着短衣短褲，說話的時候還在原地跑動，仿佛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剛點完名就親自帶着他們在這将近四十度的高溫下，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一千米長跑，差點兒沒累得他們當場去世。

“今天也是活力四射的一天呢，大家原地解散吧。”跑完之後體育老師的氣息也有些喘，随手就把一個黑色的東西朝齊予抛來，“班長，接着。”

“啊？”齊予正叉着腰在喘氣兒，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什麽東西迎面而來，躲都躲不及。

“啪”的一聲，閻昊及時伸手擋在齊予面前接住那東西，還不忘調侃道：“小朋友，體力不行啊。”

齊予的臉色有些差，應該是跑得狠了。

還好成績優秀從不惹事，不然這人打架硬剛還行，剛不過跑路就是真的要命。

“同桌霸總欺我小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齊予挑眉，目光落在閻昊手裏的器材室鑰匙上。

齊予身為優秀好學生，平時說話做事都是規規矩矩的，所以在知道齊予會打架的時候，閻昊震驚之餘更多的是驚喜，現在看到齊予挑眉，更是覺得心裏癢癢的。

這人雖然幹淨得很，但也并不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總歸還是有那麽一些不足以稱之為瑕疵的瑕疵，能讓閻昊覺得齊予跟自己之間的差距并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那麽遙不可及。

“霸總如果不為盜賊，你現在要說的就是‘忍能對面毀我容’了。”閻昊說着，把手攤開放在齊予的面前。

“謝了。”齊予笑着拿走鑰匙。

照常問了一遍班上的其他人要玩些什麽，齊予一一記下之後，剛剛叫上閻昊和白之瑜他們一起去器材室，其他人卻忽然反悔了。

“不用幫我拿羽毛球拍了。”曾筱筱率先開口道。

“我也……也算了吧，不要足球了。”

“……我也不要乒乓球了。”

“我也……”

“為什麽？”齊予對于他們态度的突然轉變有些懵。

“讓校霸幫我們跑腿，我們怕成績也會跟着下滑。”曾筱筱陰陽怪氣地說。

“筱筱，別說啦。”旁邊的女生拉了她一下，心虛地看了一眼閻昊，生怕閻昊會突然動手。

“怕什麽？難道他還想跟女生打架不成？這裏可是學校！”曾筱筱完全沒在怕的。

她就是看不慣閻昊總是跟在齊予的身邊。

閻昊能夠在校霸的位置上穩得一比，不僅是因為他能打，還因為他會挑位置打，只要咬死不承認，就算有人證也抓不到物證，個人檔案至今仍舊幹幹淨淨毫無劣跡。

所以就算閻昊想對曾筱筱動手，也要顧忌現在大庭廣衆之下的這麽多雙眼睛和樹上不下五個攝像頭的記錄。

除非他想被記過。

閻昊兩手插兜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像是完全不在意曾筱筱在放什麽屁。

他打架會挑地點，不代表他怕記過。

不過閻昊現在懶得動手，一是因為想在齊予的面前盡量保持點紳士風度，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對待像曾筱筱這樣的杠精有什麽用，但總歸應該還是有點作用的。二是因為他知道，就算他不動手，也有人看不過去。

那個人就是齊予。

果然，齊予瞬間就斂了笑意，皺起眉頭，“你——”

“那你們完全可以放心。”白之瑜笑着打斷齊予的話，擺擺手道：“哈尼幫你們跑腿也有一年多了吧？你們的成績有跟着上升嗎？我看也沒有啊。難道都是校草，就只有閻昊的魅力大到能左右成績？我勸你們還是多讀書，少迷信吧，別為自己周考考砸了找借口。”

曾筱筱一聽這話，氣得臉色都黑紅黑紅的，偏偏還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閻昊暗中翻了個白眼。

誰讓你插嘴了，我只想聽齊予護我好嗎？

“東西我會按照你們之前的要求拿來。”齊予就算沒有在笑，嘴角也是微微上揚的溫和模樣，“如果有人不要，以後的體育課大家就自由活動吧。”

他是不會再為任何人去器材室拿體育用品了。

說完，齊予轉身就走。

齊予這話說得含蓄，好在重點班的都不是傻子，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什麽。

一時間，臉色從不爽隐忍到吃癟尴尬，簡直是無縫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