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哥哥

天色漸晚，齊予坐在窗邊吹着微涼的晚風，稍微歸納了一下這段時間幫閻昊補課的心得體會。

閻昊的記憶力很好，就算齊予突然抽查他前幾天背的課文，也一樣能夠流暢背誦。

閻昊的邏輯也不錯，同樣的題目只要教過一遍，之後再遇到類似的題目完全可以舉一反三。

就連英語齊予也測試過，确實如王叔所說的那樣，閉着眼睛都能夠選擇出正确的答案。

如果只看這三科的成績，閻昊一旦動筆，可能真的會達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效果。

前提是只看這三科的成績。

閻昊不耐煩背誦政治，生物也只是能勉勉強強答對一兩道題，至于歷史，可能還不如周考時回答秦始皇父親是呂不韋的那位同學。

正史不行，起碼人家還看過野史。閻昊是對正史野史都沒興趣。

所以現在閻昊的主科是不用操心了，副科的成績該怎麽才能提升上來？

齊予咬着筆杆想了會兒，還沒想到适合閻昊的補課方式，就被玄關處突然傳來的開門聲驚得渾身一抖。

他手中的筆掉落在窗臺上，“咕嚕咕嚕”地滾出窗沿，直直墜到了一樓的草坪上。

齊盛天回來了。

齊予沒有想過竟然會這麽突然，盡管他什麽都沒有做，也依舊有種不知所措的慌亂感。

要出去迎接嗎？他現在應該不想看見我。

可是不出去迎接，事後會不會又因此揍我一頓？

齊予糾結着，最後還是邁出腳步走向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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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與齊盛天一起回來的，還有小芝，以及小芝的兒子。

“為什麽一定要搬過來住？”小芝的兒子摔了手裏的書包，語氣裏滿滿的都是不耐煩，“都說過多少遍了，我一個人在家也能活！難道沒有你，我還能餓死我自己？”

“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小芝順了順兒子的後背，勸道：“爸爸都說了——”

“我再說最後一遍，他不是我爸！”小芝的兒子指着小芝的鼻子，咬牙一字一句地道：“我爸早就死了，出車禍死的，需要我告訴你出事的日期嗎？”

小芝被噎了一下，“好好好，就算是叔叔說的，行了吧？叔叔家的哥哥成績很好，你們又在同一所學校，一起住過來，哥哥也好幫你輔導作業啊。”

“小芝說的對。就算不為其他的，為了學業住過來也可以啊。”齊盛天說着，目光瞥見呆站在客房門口的齊予，幾步上前将他拉扯過來，“我們也不多說了，你們年輕人比較有共同話語。來，先互相打個招呼吧。”

齊予沒有反應。

齊盛天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臂，“爸爸讓你跟弟弟打個招呼。”

“不用了！我才不稀罕什麽哥——”小芝的兒子話沒說完，就在看到齊予時戛然而止。

這下，不止是齊予，就連小芝的兒子也愣住了。

齊予跟黑猴子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倆會以這樣的方式在學校之外的地方遇見。

從震驚到尴尬，黑猴子的表情也相當精彩，但幾乎只是一個瞬間就挂上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哦，原來你就是我的哥哥啊？”

演戲都不敢這麽演的橋段，他們倆就這麽碰見了。

“你們認識？”齊盛天有些意外。

“哥哥可是六中的校草兼學霸，如果我不認識才奇怪吧？”黑猴子上前攬住齊予的肩膀，“你說對不對啊，哥哥？”

齊予死死握住了拳頭，才忍住沒有當場掀開黑猴子。

“既然認識，那就好辦了。”小芝笑道：“小予啊，我是阿姨，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小芝的全名叫文蘭芝，是齊盛天的新歡。她跟齊予的母親文雨同姓，就連模樣都長得有八分相似。

這些齊盛天并沒有告訴過齊予，以致于在這次見面之前齊予什麽都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文蘭芝的兒子叫什麽、讀哪所學校、長什麽樣子。

不過現在齊予知道了，文蘭芝的兒子叫程曉雲，是哈市六中高二（七）班的學生，因為長得像猴子，又很黑，所以從小就有個黑猴子的外號。

“曉雲的手骨折過，這兩天才剛好，不能拿重物，你去幫他把行李拿進屋裏。”齊盛天指使齊予。

“那我跟哥哥先回屋了，你們慢慢聊。”程曉雲說。

“哎，好好好。”文蘭芝對程曉雲突然轉變的态度非常開心，見兩人勾肩搭背地走進裏屋，還笑道：“曉雲好像很喜歡小予啊？之前還反感跟我一起住過來來着。”

“喜歡就好。”齊盛天揉了一把文蘭芝的腰，“別管孩子了，我們也回房去吧。”

文蘭芝的臉色一紅，輕捶齊盛天的胸口，嬌嗔道：“天哥你真壞。”

兩人摟摟抱抱着就回屋去了。

齊予幫程曉雲把行李放進屋裏，轉身要走，程曉雲已經先他一步關上了房門。

“這麽着急離開幹什麽？”程曉雲靠在房門上。

“讓開。”齊予并不想跟他多作糾纏。

“我不讓開你又能怎麽樣？”程曉雲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在這裏再給我一拳？或者随便找點什麽東西把我打趴下？”

齊予看着他，沒有說話。

“你不敢？”程曉雲笑得更得意了，“哦，也對。有你爸在，你當然不敢。”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連他也想不到這個年級第一的小乖乖，打起架來竟然也這麽順手。

“你想怎麽樣？”齊予問。

程曉雲也不再跟他廢話，“我上次好像說過，這件事不會就這麽算了，你應該沒有忘記吧？”

“所以？”齊予反問。

程曉雲猛地踹開面前的行李，怒道：“別他媽用閻昊的語氣跟老子說話！”

齊予識相地閉上了嘴。

程曉雲稍微緩和了一下，又重新恢複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別擔心，在我沒想好要怎麽折磨你之前，你還可以再茍延殘喘一段時間。”

齊予沒說話，等着程曉雲繼續。

程曉雲上前，低頭湊近齊予的耳邊，輕聲道：“以後，弟弟就要承蒙你多多關照了啊，哥哥。”

“說完了？”齊予見程曉雲點頭，才又道：“那我可以走了？”

對于齊予的示弱，程曉雲非常地心滿意足，往旁邊站開，“我也沒攔着你啊。”

齊予從他身旁擦肩而過。

一個人回到客房裏，從來沒有鎖門習慣的齊予第一次鎖上了門。

他忽然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比害怕被齊盛天狠揍還慌亂的感覺席卷了他的整個胸腔。

在文蘭芝帶着程曉雲進入他家之前，他一直以為深愛着文雨的齊盛天不會再娶任何人。然而現實卻是不僅會，齊盛天還把這個人帶進了家門。

她睡文雨的床，用文雨的男人，甚至就連她的兒子，也搶走了屬于文雨兒子的房間。

當初文雨還在的時候，齊盛天就一直不喜歡齊予；後來文雨不在了，齊盛天對齊予的态度更加惡劣；現在有了文蘭芝和程曉雲，齊盛天就更不可能會喜歡齊予了。

齊予蹲坐在門口，開始思考着自己在這個家裏的意義。

一坐，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清早，廚房裏就傳來了煎蛋的香味。文蘭芝招呼着三個男人起床，說是給他們做了雞蛋面當早餐。

齊盛天很配合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文蘭芝将食物端過來，程曉雲還在被窩裏死活都不肯起床，齊予已經洗漱幹淨在玄關處準備換鞋子了。

“不用了，我去學校吃就行。”齊予說。

“哎，這怎麽行？我都做好了，多少吃一點兒吧。”文蘭芝把面端到桌上，示意齊盛天幫自己說兩句話。

齊予正要再拒絕，齊盛天已經冷聲開口：“不吃你就永遠別在家裏吃了。”

齊予頓了下，還是放下書包，轉身回到餐桌前坐下，乖順地吃完自己的雞蛋面。

“好吃嗎？”文蘭芝期待地問。

“嗯。”齊予把筷子放下，擦幹淨嘴巴，“我走了。”

“再等等吧，曉雲還沒起呢。”文蘭芝說。

齊予微微皺眉，“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是遲到重要還是弟弟重要，你心裏沒數？”齊盛天不悅。

“是啊。”文蘭芝也跟着附和，“你們倆兄弟一起去上學不是更好嗎？路上也可以搭個伴啊。”

齊予想說這一點都不好，他一點也不想要這個伴。

但是他不敢說，所以只能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等待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睡醒的程曉雲。

按照陳淩雲的要求，閻昊在早讀課之前把檢讨書交到辦公室裏，之後回到教室趴着睡了兩節課，醒來時卻意外地沒有看到齊予的身影。

“齊予請假了？”閻昊問白之瑜。

“我不知道啊。”白之瑜也有些愣，“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閻昊皺起眉頭，沒有說話，掏出手機給齊予發了條私信。

閻昊：遲到了？

齊予：嗯。

幾乎秒回，看樣子是正在玩手機。

閻昊：在哪呢？

齊予：馬上到。

閻昊本來想問他怎麽會遲到，但想了下反正馬上就到了，到時候再問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