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容身

程曉雲把閻昊視為死敵，所以最不願意的就是将重組家庭這四個字眼放到閻昊的面前，偏偏現在被閻昊給知道了，以致于他一整天在面對齊予的時候都沒什麽好臉色。

齊予能夠理解程曉雲的心情，雖然這件事是閻昊自己撞見的，但最後也是他自己告訴閻昊的，所以确實沒有什麽可解釋的。

面對程曉雲，他也不想解釋什麽。愛怎麽誤會怎麽誤會吧。

被閻昊送回家，齊予吃完食不知味的晚餐，又跟閻昊一邊視頻一邊做作業，做完作業開始抽查閻昊的背書情況，關掉視頻後又拿出筆記本幫閻昊做筆記，幾乎已經形成了習慣。

房間的燈光一直亮到淩晨才熄滅，床頭的小臺燈伴随着齊予入眠。

天剛見亮，齊予已經洗漱幹淨又折回房間，坐在窗邊輕聲背書，等待着文蘭芝起來做早餐，等待着程曉雲睡夠了爬起來。

文蘭芝的手藝不錯，早餐除了出場率極高的雞蛋面之外，還有煎餅果子、豆漿油條、烤面包等，符合絕大部分人的飲食習慣。

雖然齊予吃不慣文蘭芝做的晚餐，但早餐還是很符合胃口的。

文蘭芝和齊盛天是在九點半起床的，然後黏黏糊糊地一起在廚房裏做早餐，直到十點程曉雲起床，剛好趕上新鮮出爐熱騰騰的烤面包。

程曉雲頂着一頭雞窩頭，剛走進客廳就看到了齊予，頓時愣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齊予喝了口牛奶，沒有回答。

昨晚熄了燈，齊予正準備睡覺，程曉雲屋裏的砸鍵盤聲就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齊予屋外響起的敲門聲。

齊予打開門，非常意外地看到了程曉雲的臉，立刻有了戒備。

一整天都沒給過自己好臉色看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門外，十有八九不是什麽好事。

然而齊予卻失算了，因為這次竟然不是十有八九，而是十中一二。

程曉雲單手撐在門口，對齊予說：“從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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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予沒明白他葫蘆裏買的是什麽藥。

“我說你從明天開始就可以像以前一樣準時出門，不用再等我了，聽不懂嗎？”程曉雲又重複了一遍。

“聽懂了。”這次齊予回答了。

于是程曉雲心滿意足地離開，卻沒想到今天一大清早，他還是看到了乖乖坐在沙發上等待自己一起上學的齊予。

“你在說什麽呢？”文蘭芝把烤面包夾出來，放在餐盤上，“哥哥不走當然是因為在等你啊。”

程曉雲正要說什麽，齊盛天已經幫他倒好一杯牛奶，“曉雲，快來吃早餐，別餓着了。”

程曉雲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雜亂的頭發，眼角黏着眼屎，嘴邊還殘留着哈喇子的白痕，手也沒洗，就這麽上了餐桌，拿起面包開始吃早餐。

齊予默默地看着，比起反胃，更多的是揪心。

他覺得他們更像是常住在這裏的一家人，而自己才是那個不受歡迎的外來者。

何處容身？

無處容身。

程曉雲心裏有怒火，憋得他吃飯穿衣洗漱收拾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好幾倍，十點剛過十分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齊予出了家門。

“我不是說過讓你不用再等我了？”程曉雲差點兒沒把齊予的手腕給捏斷。

齊予卻不明白他在生什麽氣，“你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什麽？”程曉雲沒聽懂。

“你以為你有權利讓我等你嗎？”齊予掙開他的手，字裏行間都是冷漠，“有權利讓我等你的人，只有我爸。”

程曉雲愣了。

“沒搞清楚狀況的人，是你自己。”齊予說。

程曉雲張了張嘴，像是想反駁，但是張了半天還是沒能想出反駁的話來。

“行吧。”程曉雲“啧”了一聲，“我會讓你爸來跟你說的。”

齊予不置可否。

雖然不知道程曉雲到底想要幹些什麽，但齊予本着不做賊不心虛的原則，并沒有将程曉雲的話放在心裏。

只不過齊予沒放在心裏，不代表程曉雲沒有放在心裏。

晚上回到家裏，齊予還沒換好鞋子，就聽到齊盛天開口了。

“齊予。”齊盛天喚他。

齊予換鞋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繃直了身體，“嗯？”

“你以後不用再等曉雲一起上學了。”齊盛天說。

就像是再多說一個字都嫌浪費口水，齊盛天的這句話十分通俗易懂，可齊予還是當場愣在了原地，沒能反應過來。

“阿姨已經幫你把零錢放在電視機櫃裏了，你早上別忘了自己拿啊。”文蘭芝也說道。

這次齊予反應過來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躺在沙發裏被零食和零食垃圾圍繞的程曉雲，像是早已堅固如磐石的原有觀念忽然被徹底擊碎，崩塌得再也找不到半點曾經的痕跡一樣，備受打擊。

“你到底想幹什麽？”

夜深人靜時，齊予忍不住敲響了程曉雲的房門。

程曉雲打開房門，聽到的就是這麽一句帶着興師問罪意思的問話。

“沒想幹什麽。”程曉雲說，“你不是不願意等我嗎？我現在如你所願，你不應該感到開心嗎？”

“你會這麽好心？”齊予反問。

他是不願意等程曉雲，但程曉雲這樣毫無緣由的做法，反倒讓他覺得心裏非常的沒有安全感。

“當然不會。”程曉雲看了眼已經開局的游戲，“不過那不重要，反正你只要記住，從明天開始不用再等我上學就行。”

說完這話，他直接把門給關上了。

齊予被拒之門外，堵在面前的是熟悉的曾經屬于他的房門，心亂如麻。

第二天一大清早，齊予從電視櫃裏取出零錢的時候，齊盛天和程曉雲如雷貫耳的鼾聲還在此起彼伏，每天定時定點起床的他與這個家裏的一切似乎都格格不入。

齊予還是找不到他存在在這個家裏的意義。

沒有程曉雲拖後腿，齊予今天依舊是在大課間的時候進入教室的，錯過了好幾節課。

“他又拖着你？”閻昊皺眉。

明明應該已經習慣了齊予遲到，但是在知道導致齊予遲到的罪魁禍首是程曉雲之後，閻昊這兩天還是明顯有些不爽。

“沒有。”齊予坐到座位上，“稍微饒了點路去買個東西，所以遲到了。”

“買什麽？”閻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

“這個。”齊予把一袋糖果放在閻昊的桌上。

閻昊不明所以，“為了買糖特意繞路？怎麽不等放學一起去？”

“不想等放學。”齊予說，“你有煙瘾吧？我聽說想抽煙的時候，吃糖可以緩解緩解。”

閻昊愣了下。

他沒怎麽在齊予的面前抽過煙，完全沒想到齊予竟然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雖然他也是真的要為了齊予戒煙，但被齊予惦記着的感覺，似乎比自己孤零零地堅持更好。

閻昊有些感動，手碰到糖果袋上，剛要道謝，就聽到齊予忽然開口：“你大拇指摸到的是巧克力味，巧克力用英語怎麽說？”

閻昊：“……”

猝不及防的抽背，讓感動瞬間煙消雲散。

“……Chocolate。”閻昊噎了半天才回答。

“食指摸到的是薄荷味，薄荷用英語怎麽說？”齊予又問。

“Peppermint。”閻昊回答完，不等齊予再問，就非常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拇指上的糖果口味，依次回答道：“可樂Coke、百香果Passion Fruit、哈密瓜Hami Melon、荔枝Litchi Chinensis。”

要命的小拇指，正好擠進了哈密瓜味和荔枝味的糖果中間。

齊予笑了笑，“最後一題，包括作者和詩名一起，背出五首有關荔枝的詩句。”

閻昊：“……”

原來在這裏等着我呢。

還好閻昊這段時間跟齊予視頻的時候背書狀态都很好，不費吹灰之力就順利完成了背誦。

“卧槽？”旁邊的白之瑜都給聽愣了，“校霸牛逼啊。”

齊予看了白之瑜一眼，白之瑜心領神會，自己給自己一巴掌，“不必勞駕，我幫你打了。”

前桌聽到巴掌聲的廖偉笑了，“之瑜，你這是妻管嚴啊？”

“嗐，那可不嘛。”白之瑜十分心酸地嘆了口氣。

閻昊一個似笑非笑的眼刀掃過來，白之瑜立刻又給了自己一巴掌，“什麽妻管嚴？真不會說話，這明明叫夫管嚴！”

只見閻昊挑了挑眉，白之瑜不得已再次補充道：“而且我就是一小妾，正妻還在這坐着呢。”

“一妻兩妾，齊予的腎還好嗎？”廖偉樂得不行。

“哪裏來的兩妾？”白之瑜懵了。

“曾子奇不也是一個？”廖偉說。

白之瑜才想起來，因為曾子奇在廣播裏口誤不會把齊予讓給閻昊，所以最近貼吧裏又新增了一個關于齊予和曾子奇的CP。

閻昊剝了顆糖塞進嘴裏，正要澄清他家予哥的腎好得很，曾筱筱就在門外喊道：“齊予，校長讓你過去一趟。”

“校長？”白之瑜有些奇怪，“哈尼，我爸找你幹什麽？”

“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齊予站起來，“我出去一趟。”

“嗯。”閻昊應了。

等到齊予離開，閻昊也緊跟着站了起來。

“這都要跟着？”白之瑜愣了。

“不跟。”閻昊把糖果嚼碎咽進肚子裏，“我去兌現承諾。”

白之瑜還沒反應過來，閻昊已經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