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別走

齊予永遠都不會告訴程曉雲，他嫉妒程曉雲什麽都做不好也能得到齊盛天的偏愛，也嫉妒程曉雲再怎麽邋裏邋遢也可以在家裏為所欲為，更嫉妒程曉雲就算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也不會挨揍……

程曉雲的一切一切，他都嫉妒。

所以憑什麽什麽都做不好的程曉雲，能夠得到他拼盡全力也得不到的一切？

齊予想不通，所以他學着程曉雲頂了嘴，學着程曉雲自私自利，甚至比程曉雲更叛逆地選擇了離家出走。

只可惜齊予永遠都是齊予，不會是程曉雲，無論他是順從還是忤逆，都得不到齊盛天的重視。

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

這一刻，齊予才知道這句話有多麽的真實，甚至真實到了鮮血淋漓的地步。

夏季運動會如期召開，作為學神一般的存在，開幕詞向來都是由齊予承包了的。

“各位領導、老師們、同學們，大家上午好。”齊予沉穩的聲音從廣播裏傳出來，“在秋高氣爽、雲淡風輕的今天，我們共同迎來了哈市六中第48屆夏季運動會的隆重召開。首先，我代表學生會對籌備運動會付出了辛勤勞動的老師、學生運動員和其他工作人員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卧槽？”聽到這裏的邱梁辰愣了，“齊予居然是學生會的？”

“這你都不知道？”陳書表示鄙視，“齊予不僅是學生會的，還是學生會的主席。”

“可我怎麽沒見過齊予在門口抓遲到的學生？”王小小疑惑。

如果抓遲到學生的人換成了齊予，可能他們還會有點兒羞恥心。

“因為說到底也只是挂個名，基本不需要齊予怎麽去操心。”陳書推了下鼻梁上沉重的黑色鏡框，“老師們不就喜歡讓成績好的學生擔任重要職務嗎？這樣比較容易服衆。所以據我所知，齊予不僅是學生會主席，還是團支部書記、廣播室播音員、校史館講解員、迎新校車講解員、校園形象大使……總而言之，齊予在六中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而且還是塊自帶流量的磚。”邱梁辰補充了一句，“聽說老師們都在等他明年成年，就要往上推選為入黨積極分子，争取在高三畢業之前完成入黨。”

“這麽厲害？那齊予的前途可真是一片光明啊。”王小小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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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予不在，閻昊不願意待在一班，也就跑來了十班。

此刻他默默地聽着陳書他們的議論，盡管他早就知道齊予的能力有多強，卻還是被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觀念。

這麽優秀的人，他配得上嗎？

“昊哥？”王小小在閻昊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麽呢？”

閻昊看着王小小，又移開視線看向陳書，“在你們的眼裏，我跟齊予是不是兩個極端？”

陳書頓了下。

如果這是在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但在知道閻昊對齊予的心思之後，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那不是當然的嗎？”王小小卻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在我們的眼裏，昊哥你跟齊予就像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不對不對，是一個在天的這一頭，一個在天的那一頭。雖然都在天上，但是差距簡直大得不行。”

邱梁辰趕緊撞了一下王小小，只可惜王小小根本反應不過來，還不滿地問他為什麽要撞自己。

“……是嗎？”閻昊有些木讷地盯着眼前被刻滿了亂七八糟圖案的書桌，陷入了沉思。

陳書正要開口安慰兩句，閻昊已經起身站起來。

“我先回去了。”閻昊說。

氣氛不對，也就沒有人敢攔。

直到閻昊離開，邱梁辰才恨鐵不成鋼地一巴掌拍在王小小的腦袋上，罵他蠢貨。

“哎喲！為什麽又打我？”王小小捂着腦袋十分委屈。

“你他媽是傻子嗎？”邱梁辰氣得直翻白眼，“昊哥對齊予是什麽心思，你看不出來？非要往他傷口上撒鹽才開心？”

“昊哥對齊予？”王小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同樣臉色陰沉的陳書，“不就是好兄弟嗎？能有什麽心思啊？”

邱梁辰差點兒沒忍住又給他幾巴掌。

“算了。”陳書伸手攔住邱梁辰，“小小本來就遲鈍，而且就他這藏不住事的大嘴巴，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邱梁辰這才作罷。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王小小搞不明白。

邱梁辰沒搭理他，問陳書：“那現在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陳書說，“既然昊哥是認真的，我們這些做兄弟的，就只能幫他一把了。”

“怎麽幫？”邱梁辰又問。

“你還記得我在魏老狗電腦裏黑到的那些片子嗎？”見邱梁辰點了點頭，陳書才又道：“除了毛片，裏面還有很多一次也沒看過就被扔進回收站的鈣片。”

邱梁辰瞬間秒懂，“你是要……？”

“沒錯。”陳書說，“不過這種事情不能着急，所以我打算先從比較清水的來，漸漸潛移默化，齊予總會有接受的那一天。”

邱梁辰點點頭，“我覺得能行。”

說幹就幹，沒有參加夏季運動會的兩人直奔網吧，二話不說就黑了齊予家的電腦，并在非常顯眼的桌面位置上放了一部清水的鈣片。

于是同樣沒有參加夏季運動會的程曉雲在家裏睡了一覺醒來，發現桌面上名為“快點我快點我！”的視頻，就十分疑惑地點了進去。

而本該點開這個視頻的齊予，卻在學校的器材室裏整理器材。

“予哥？”閻昊跟着走進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比完賽的器材用完就被直接扔了進來，亂糟糟的，我就來幫後勤的忙了。”齊予說。

他們參加的一千二百米項目比較靠後，在操場上除了加油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幹，還不如來減輕一下後勤的負擔。

“怪不得在教室裏一直等不到你。”閻昊嘀咕着走進來，蹲在齊予的身旁，“我跟你一起整理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齊予攔住閻昊，忍不住有些想笑，“你還記得你大少爺的人設嗎？說好的不會打掃衛生也不會整理東西呢？”

“是不會。”閻昊把羽毛球放進球桶裏，“但我可以學。”

“你學這些幹什麽？”齊予把球桶的蓋子遞給他。

就閻昊家的經濟實力來看，請菲傭都沒問題，根本用不着自己動手。

“為了幫你減輕負擔。”閻昊說得理所當然，順手蓋上了蓋子。

齊予止住了已經到嘴邊的“以後想做個良家婦男？”的調侃。

男男搭配，幹活也不累。

沒一會兒，閻昊和齊予就把器材室裏整理得幹幹淨淨。

最後把裝滿了籃球的球網拖到角落裏放好，齊予随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打量着幹幹淨淨的器材室。

“噗……”閻昊看着齊予的臉笑了起來，“這是哪兒來的小邋遢？”

“什麽？”齊予疑惑地擡頭。

他的手上滿是灰塵，剛才擦額頭的時候把灰塵蹭到了臉上，看起來非常滑稽。

“別動，我來幫你擦幹淨。”閻昊伸手在齊予的額頭上擦了一下，然後就看見齊予的額頭上又多了一道黑印子。

閻昊：“……”

一不小心就忘記自己的手也是髒的了。

“你确定不是來搗亂的？”齊予一看閻昊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幹壞事了。

閻昊幹咳了兩聲，正要轉移話題，就聽到有人嘀咕一句：“怎麽門都不關？”

然後器材室裏的燈忽然熄滅，緊接着門也“嘭”地一聲被人給關上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讓閻昊覺得自己仿佛是個盲人，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有沒有睜開眼睛。

“搞什麽東西，也不進來看一眼就關門？”閻昊正要過去開燈，衣角就被人給攥住了。

“等等！”齊予不知道什麽時候蹲在了地上，聲音顫抖不堪，“等等……別走，別走……”

破碎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入他的腦海裏，連同他的理智一起沖了個幹淨。

閻昊愣了下，趕緊蹲到齊予面前，“予哥，你怎麽了？”

“別走……”齊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撲進閻昊的懷裏，身體抖如篩糠，“別走……別走……”

“我不走，我就去開個燈。”閻昊說。

齊予仍舊在求閻昊別走，就在閻昊剛要開口答應齊予的時候，齊予的嘴裏卻蹦出了兩個字：“爸爸……”

閻昊渾身一顫。

“別走……爸爸，我錯了，你別走……”齊予緊緊地抓着閻昊的衣服，聲音越發哽咽，“求你了爸爸……我怕……別留下我一個人……我好怕……”

“齊予，你看清楚，我是閻昊，不是你爸。”閻昊擡起齊予的臉，卻發現齊予的臉已經被淚水給浸濕了。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齊予明顯有些神志不清，哭着不肯放開閻昊，“別關着我，求你了……我以後會乖乖的，真的會乖乖的，爸爸……”

從沒聽過齊予這麽絕望的聲音，閻昊也忍不住有些哽咽，“那畜生到底是對你做了什麽？”

“放我出去好嗎？爸爸，我已經知道錯了，真的……”齊予忽然跪在了地上，“我求你了……爸爸……”

“我是閻昊啊！”閻昊想拉齊予站起來，卻根本拉不動。

閻昊沒辦法，他不可能掙脫齊予去開燈，那樣齊予指不定會做出什麽沖動的舉動。可他搜遍了自己的全身，也沒找到手機，才反應過來應該是被他給落在十班了。

就在齊予崩潰到快要磕頭的時候，窮途末路的閻昊也跪在了齊予的面前，一手托着齊予的後腦勺，一手捂着齊予的眼睛，咬了咬牙，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