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念之善

燕燎:“……”

王信白:“他心思太重了,你說你們倆之間這關系, 他要是記恨上你, 那我估計有你受的了。”

燕燎視線一飄:“他說這十年來受我照顧了。”

王信白:“呵呵!!”

你倆可就造作吧!

燕燎起身去到窗邊, 推開了窗, 透了口外邊的冷氣, 覺得腦子清醒舒服了點,才轉頭對王信白說:

“小白,你在漠北做官不好嗎?你本來就是相門之後,從小在一群人裏也是出類拔萃的, 為什麽不想入仕呢?”

“打住!世子, 求您別叫我小白,聽着像我妹妹養的那條狗似的。”說着替燕燎把窗戶給合上,又從上拿了把折扇, “刷一聲”把折扇給打開了搖在胸前, 念到:“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喧嚣,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燕燎見這人還風流倜傥沒邊上了,心道還是打小罰抄罰的少了。

“世子,我們倆之所以能這麽掏心掏肺的說話, 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小時候一起掏過鳥窩尿過褲子的,倘若我上朝為官,我現在斷然不敢這麽和你說話。”

王信白一笑, 收起折扇握在手裏:“再說了,我可不想和那群人天天待在一起,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爺子一天天的被那些人氣的愁的頭都快禿了,我還年輕,可不想未老先禿。”

“誰跟你一起尿過褲子。”燕燎搶了王信白手裏的扇子就往他頭上砸。他重生回來又不真的是小孩,尿什麽褲子。“少來吧你,都是借口,你去江陵幾年,不還是辭了?”

“去江陵,那也是被老爺子逼的,只要我姓王,是漠北相門之後,有些事情即便不想做,礙于身份那也得意思意思。”

說着又覺得沒意思極了,眼珠一轉把心思往燕燎身上放:“你是不知道江陵那官場有多腐敗,我多待一天都覺得心累吶。世子,您造反去吧,我悄悄支持你,考慮考慮給你當留司官還行。”

燕燎神情一肅,認真道:“如果我把權利放給你,把漠北認真交給你去做呢?”

王信白一窒,整個人有點不好了,讪讪笑了笑,敷衍道:“世子,您趕緊的去邊關吧。”

燕燎:“……”

他想了想,覺得這事也逼不得。再說要不是因為王信白對官場權勢看得這麽淡薄,估計也成不了這麽無話不說的朋友。

——

白雪飒飒而下,欄邊一排敗落塌頹的樹幹,樹幹邊還站着個人,着禁軍隊服,青色厚氅。

本該威風凜凜,可惜頭上裹着一圈白紗,把左眼給包起來了。給他包紮的人一看就不是老手,纏的紗布有點歪,留有一角耷拉在左耳邊,可能覺得耷拉着礙事,又給綁了個結,蝴蝶翅膀一樣,滑稽中還帶了幾分可愛。

以至于燕燎牽着赤兔出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王信白一看到徐少濁的模樣,直接沒忍住,抱着肚子就哈哈大笑起來,直說:“少濁,你這…嗯蠻可愛的。”

燕燎嘴角一抽,問:“你這…頭上是誰給你纏的?”

徐少濁摸了摸耳邊打着的結,撇嘴說:“上藥時聽說世子您過來了,怕您走的太快,就自己動手了,自己包紮還快點。”

他右臂被戳了個透窟窿,以至于被安排好好休息,好幾天都沒看到世子。

燕燎點點頭:“行了,進去待着吧…讓人重新給你包紮一下。”

正巧路邊來了倆結伴的禁軍,這倆人看到世子,跟着過來行了個禮。

其中有一個知道徐少濁這幾天受着傷也沒歇着,腦筋一轉,就想幫他在世子面前美言幾句,自以為機靈的說:“徐禁衛今日沒有去巡城嗎?你不是天天帶人在城裏搜抓吳亥公子來着嗎?”

這話一出,燕燎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淩厲的目光直接掃得徐少濁一個哆嗦。

燕燎冷道:“讓你養傷,怎麽,覺得太閑了,還是覺得傷不夠重,不夠疼?非要出去找事幹去?”

徐少濁面上一慌,暗罵一句這小子沒事多嘴幹什麽。連忙又跟世子解釋說:“不是的,是末将想幫世子分憂一二。”

燕燎這才想到自己也忙,又念着徐少濁在養傷,所以還有好幾樁事沒跟徐少濁算呢。

正好在這撞上了,甚好,順便就一塊兒都算了。必須得給這傻小子一個教訓,省得這傻小子太不拿自己當回事

燕燎說:“少濁,本世子出城前,可是讓你留在宮中的?你擅自帶人出城,這是一罪;城樓上本世子讓你待着,你又違令不遵,這是二罪;現在又被參了個随意行動,這是三罪。三罪齊了,自己去刑堂領罰吧。”

燕燎淡淡地把幾樁罪行一說,又附耳在王信白耳邊低語了幾句,拍拍徐少濁沒受傷的那半邊胳膊,跨上赤兔,一夾馬腹,帶着同行的兩個禁衛,從禁軍隊裏打馬踏雪而去。

沒一會兒,那鮮目的一抹赤紅之色便遙遙消失在了素白之間。

留下原地三個禁衛面面相觑,擡眼間各自都是一臉懵。

想幫着邀功的那個禁衛瞬間意識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對十分失落的徐少濁相當不好意思,彎腰作揖賠笑請罪道:“徐禁衛息怒!接下來半個月隊裏的加餐我都賠給你,饒了我這張賤嘴吧!”

徐少濁幽幽看他一眼,說:“誰要你的加餐,我要的是傷趕緊好,傷要是好了,現在跟着世子一塊兒的,那就是我了。”

他才是世子的貼身禁衛好不好。

王信白無語道:“世子太耿直了,我快受不了他啦。”

這話一發,徐少濁立刻就瞪眼了,急道:“王公子,注意您的言辭!”

王信白笑了笑,愛憐地看着徐少濁,輕聲說:“走,一塊兒去刑堂吧,我知道世子想怎麽罰你。”

徐少濁怒:“……你懂什麽!”

“不懂不懂。”王信白覺得徐少濁真是…又蠢又可愛,難怪這麽讨世子喜歡。

嘴上安慰着徐少濁這小可憐,心裏卻又忍不住為燕燎着急。

唉!真的是…太不會說話了!明明一腔的關心,心軟的很,到嘴出來怎麽就成了重話呢。

所以才沒人喜歡他啊!

其實燕燎根本不是想懲罰徐少濁。但是徐少濁這性子,真正是莽撞至極,和上輩子比有過之而不及。

一想到上輩子徐少濁莽撞慘死的模樣,燕燎怎麽也不想這輩子再看他重蹈覆轍,他只是希望徐少濁能聽話點,惜命一點。

等出了東陽關,正巧遇到了一隊搜尋吳亥的人,打馬過去的瞬間,燕燎忽然拉住馬缰,停下來在馬上看着跪在地上行禮的一幹人。

想了想,燕燎吩咐說:“回去告訴李潮,不用搜查吳亥了,各關口城門的把關的那些人,都撤了吧。”

說完,又疾疾奔馳。

行至東陽關前長亭處的時候,燕燎仿佛又看到了幾日前,吳亥在長亭外等他的情景。

他那時就覺得吳亥的氣場似乎有些微變化,卻沒想到,這一變,就已經變得天翻地覆。

王信白推心置腹的一番話,燕燎也不是沒有聽到心裏去,只是……

只是。

只是覺得,确實有些對不起他。

若是吳亥沒有傷害漠北的意思,若是吳亥真的恨自己,将來再相見時,便再堂堂正正地對峙吧,哪怕是沙場相見,又如何?

吳亥上輩子欠自己的,就當這十年他還清了。

——

邊關一戰,燕燎氣勢洶湧,率兵可謂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雪天本不利行軍作戰,不過漠北準備充足,打起資源捉襟見肘的部族聯合,交戰起來還算占些優勢。

更讓燕燎吃驚的是,最終打散部族聯合的并非漠北,而是納瑪。

納瑪的三王子旦森在其中出了好大一把力,從內部把本就離心的部族又瓦解了一大半。

不僅如此,旦森派來使者,主動向漠北求和,說願意簽訂協議,用草原良駒為條件,想要和漠北進行正常的商貿往來。

若是真如此,無疑是個良性循環,外貿交易總要比打仗好的多,且那些外族養的軍馬确實非常優良。

燕燎微訝,沒想到當初一念之間的善意,在方山澗放了旦森的人一馬,不僅僅救活了旦森一命,還帶來了如此轉機。

因此機遇,燕燎平定邊境動蕩僅用了五天時間。

待戰事歇了,燕燎把善後留給其他人,自己率着禁衛回王城,卻又遇到了意外——

雪災導致山路崩了,回城的路被堵住了。

得,沒法回王城了。

眼見着天色快要黑了下去,燕燎問:“這附近,有村莊人家嗎?去借個宿吧。”

禁衛查找之下,确實發現附近有人煙,面露喜色來報燕燎,“世子,再山腳有幾戶人,做藥郎生意的,大概可以去借宿。”

燕燎也就帶了兩個禁衛,覺得借宿還是可以的,點了點頭,讓禁衛帶路,往山腳人家去。

等燕燎騎着馬去到山腳人家後,他怎麽也不會想到,竟然能在這遇到吳亥!

作者有話要說:小白痛心疾首:“你倆十年間的糾葛,一旦被吳亥記恨,将來可有你受的!”

顏料:“…不至于,我好歹也是重生的,真要開始打天下,很占優勢的…吧?”(說着,顏料朝我投來懷疑的目光。

很久之後!顏料終于意識到,小白這所謂的“有你受的”,在某種程度上,居然說的一點也沒錯!!!

——

ps:

“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喧嚣,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出自白居易《中隐》。

留司官是太子賓客,屬閑職,無權,無責,閑散,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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