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叁叁又回來了
叁叁嘴巴張了張,又阖上了。
他發現自己是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的,畢竟,領導說的都是真的。
叁叁心情沉重:“是,您說的是……我可能真的不适合這份工作。”
領導一聽,心裏“咯噔”一下:“你什麽意思?”
叁叁腦子裏亂麻似的,胡亂抹了一把臉,神色沮喪:“我想說,我這實習期肯定是過不了的了。我該辭職。”
領導一聽,氣焰消去大半,臉上讪讪的,勉強笑說:“年輕人就是受不了打擊,怎麽能輕言放棄呢?”
叁叁倒是認真的:“我不是輕言放棄,而是有自知之明,這樣的任務我确實完成不了。我沒辦法不在任務中放入個人感情。”
這是叁叁的心裏話。
之前還在實習的時候沒什麽,所謂的“不帶感情、冷靜客觀地完成任務”只是一條冷冰冰的規則。
但當叁叁真正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便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了。
在那個時空裏,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有喜怒哀樂、有親朋戚友,他們會笑、也會哭……
他怎麽能完全不帶感情地做任務呢?
楚楣對叁叁的質問言猶在耳——
如果歷史上寫了焉薄晚會被殺,那叁叁也會為了時空穩定送焉薄晚去死嗎?
這問題如同刀子一樣紮心。
我會嗎?
叁叁的心揪着似的痛。
領導看着一臉糾結的叁叁,半晌嘆氣,說:“我也明白了,其實S0124也說你不适合這份工作。”
叁叁愣了愣,半晌笑道:“那他說得對。”
說着,叁叁打量領導,發現領導臉上還是有猶豫之色。
叁叁忍不住問:“那領導還猶豫什麽呢?”
領導“唉”的一聲嘆氣:“這不是局裏缺人嗎?”
叁叁愣住:看來局裏是真的很缺人了。
“局裏怎麽那麽缺人啊?”叁叁還挺好奇的,忍不住道,“這時空管理局是編制工作,待遇優厚,按理說不難招人才對啊!”
“确實,我們開放一個崗位,就有上百人來報名。”領導點頭,“可這又有什麽用呢?又不是說人多就行的。咱們還得抓質量啊!”
叁叁暗道:抓質量卻抓了我這個水平的?
領導看着叁叁滿臉懷疑,也知道叁叁在想什麽。
領導便嘆了口氣,說:“幹這個是有個‘硬門檻’的,就是精神力得分。其他都是軟實力,是可以慢慢培訓起來的。但要是精神力不夠,那就白搭。”
叁叁明白了:“我知道了,我別的得分都不太好,但因為精神力過關,所以就被招進來了。”
“是。”領導坦然回答,“畢竟,別的可以慢慢培養的嘛。”
領導又說:“從前招人會容易些,因為‘開挂磁場’能夠大幅增高精神力。”
“嗯。”叁叁點頭,“這個我知道。”
“不過,最近‘開挂磁場’力量削弱了,所以,我們對穿越任務者的精神力要求又提高了不少。”領導解釋道,“在‘開挂磁場’修複之前,我們局裏基本上是一個非常缺人的狀态。”
叁叁忽而想起,自己問S0124他的任務內容。
S0124沒有直接回答,卻提起了“開挂磁場”。
叁叁便問道:“S0124的任務是修複開挂磁場嗎?”
領導怔了怔,說:“他跟你說了?”
叁叁倒是個老實的,明明領導說漏嘴了,他也沒有趁機套話。
叁叁仍很誠實地說:“他沒跟我說。所以我才問呀。”
領導點點頭,說:“你的任務結束了,不用想那麽多。”
叁叁心裏糾結:“我的任務結束了?”
說到這兒,叁叁的心肝發酸:“我從今再也見不到焉薄晚了?”
領導差點翻白眼:這家夥還真的是去談戀愛的!
S0124可真沒冤枉他!
別人都是做任務的時候順便談戀愛,A2333那是談戀愛的時候順便搞砸任務!
領導擺擺手,說:“你不是不想幹了嗎?”
“啊,是的。”叁叁點頭。
領導便說:“做任務做不來是吧?我給你換個崗位吧。”
“啊?”叁叁震驚,“領導居然不辭退我嗎?”
領導說:“咱們局裏有個‘人才保護規劃’,對你這種精神力級別為A的員工有特殊保護。我辭退你還得寫報告呢!煩死人了。我給你調去做文職吧。文職,總能吧?”
“可以、可以……”叁叁點頭不疊,“謝謝領導。”
叁叁也不禁慶幸自己天生精神力級別為A,是稀有人才呢。
只不過,從“任務者”變成了“文職”,待遇也相應下調了。
什麽任務補貼、精神力損耗補助全都沒有了,只能拿死工資。
但好處是沒有競争,沒有壓力,工作穩定。
領導将叁叁調動到“開挂磁場”維護處做數據記錄員。
這是一份穩定且枯燥的工作,每天就是做做表、寫寫報告。
“開挂磁場”是時空管理局最重要的資源。
這個磁場的能量波動是要24小時盯着的,數據記錄員要負責跟蹤、分析,整理彙報。
負責數據記錄的一共是五個員工,按着班表輪流值班,彼此幾乎見不着面。
叁叁發現,這五位員工——除了自己——都是社交恐懼症患者。
這份工作是幾乎0社交的,倒也很合适了。
但叁叁卻不是社交恐懼症患者,這麽做起來還蠻寂寞的。
值班的時候整個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
平常還好,值夜班的時候就更是孤獨了。
夜深人靜,只有自己一個人處理着乏味的數據。
電腦屏幕發出光照在叁叁臉上,叁叁的臉一片蒼白。
他雙眼無神地注視着電腦屏幕,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鍵盤,心思早飛到千年以前的時空了:
晚哥怎麽樣了?
我就這麽“死”了,晚哥會不會很傷心?
唉……
晚哥篡位了嗎?
啊,晚哥要是篡位了,會留楚楣一條命嗎?
叁叁心裏咯噔一下:晚哥會不會以為楚楣害死了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晚哥肯定不會放過楚楣吧?
那就不是晚哥會不會留楚楣一條命的問題了——
而是晚哥會不會留楚楣一條全屍的問題了。
叁叁忍不住覺得頭痛。
“晚哥啊,晚哥……”叁叁忍不住低聲喚道。
滴滴滴滴滴——
空曠的辦公室裏傳來了尖銳的警報聲,相當刺耳。
叁叁一下從胡思亂想裏驚醒過來,趕緊查看起數據。
“數據波動還在正常值以內啊……”叁叁皺眉。
從電腦反饋裏沒看出問題,那只能進實驗室裏看了。
叁叁從座位上站起來,走進了實驗室。
實驗室的中央是一塊巨型機器,裏頭運行着“開挂磁場”。
磁場是看不見、摸不着的。
但叁叁作為精神力A級選手,還是能感覺得到磁場裏的異樣。
“這感覺……”叁叁皺起眉,“好像是……”
叁叁開啓權限,打開了保險閘,伸出精神力觸角,小心翼翼地去觸碰磁場。
當叁叁的精神力與磁場交觸的瞬間,一陣火花刺啦亮起。
猶如煙火突然燃燒。
叁叁的胸膛變得滾燙而火熱,眼前一陣火花閃爍,失去了視覺。
他的眼睛下意識地閉上……
——又再次睜開。
當叁叁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目之所及都是采色炫耀,熿炳輝煌,可見是人間富貴所在。
“嗯……這是……”叁叁扭頭查看四周,臉色忽變,“這是古代……是、是虎贲殿!”
這兒是虎贲殿,叁叁在這兒生活了好幾個年頭,是不會認錯的。
他心內一陣激動:我回來了?
我終于回來了?
叁叁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用的是“回來”這個詞。
就好像虎贲殿才是自己的家,自己來到虎贲殿,那是“回來”。
他激動之下,想要叫人,卻發現了問題——不是“他”回來了。
是他的精神力回來了。
他是以一種類似“魂魄”的狀态出現在虎贲殿的。
那麽說,他的“肉體”還留在現代。
叁叁以僅有的知識分析:
我的精神力去觸碰異常波動的“開挂磁場”,結果“開挂磁場”将我的精神力吸進去了,送到了這個時空?
其實,想也想不明白的。
發生了異常“離魂”狀态的叁叁一點兒不擔心自己處境,反而是思念占了上風,迫不及待地想去搜索焉薄晚的蹤影。
叁叁以游魂的姿态蕩到了殿外,但見幾個侍衛在後院聊天。
他便湊過去聽八卦。
他現在是以靈魂的狀态出現,因此,侍衛是看不見他的。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站那兒聽牆角。
一個侍衛說:“哎呀,現在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可不是嗎?梁青梨為皇上效力多年,還不是一言不合就下了天牢!”另一個侍衛說,“我們還是小心着點伺候吧!”
梁青梨下了天牢?!
叁叁聽到這個,大感震驚。
“皇上脾氣古怪……”侍衛低聲說,“咱們別多嘴了……”
皇上……皇上是誰?
叁叁心裏一陣狐疑:皇上指的是楚楣嗎?
然而,叁叁還是比較關心梁青梨的,畢竟是同事嘛。
叁叁便往天牢的方向去一探究竟了。
天牢守備森嚴,蒼蠅都進不去。
不過游魂是進得去的。
叁叁游進了天牢,卻也不知梁青梨關在哪一間,正發愁不知該怎麽找呢,卻聽見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郡主駕到!”
郡主?
哪來的郡主?
叁叁好迷糊,像一名漏看了好多集電視劇卻突然跳到大結局的觀衆一樣。
獄卒齊聲拜見郡主。
但見一個衣着打扮彩繡輝煌的女子走進了牢獄裏。
叁叁睜眼一看,大驚失色:“這……這不是焉覓芸嗎?”
她不是貴妃嗎?
怎麽變郡主了?
我……我穿錯了嗎?
我是穿進同人文裏了嗎?
焉覓芸倒不如叁叁印象中那般明豔了,臉上帶着憔悴之色,縱是蓋着厚厚的脂粉,還是不掩疲态。
她在獄卒指引下到了一間牢裏。
叁叁便跟着她的身後進去。
叁叁一進裏頭,便吓了一跳。
挂在天牢牆壁上的,不是別人,正是楚楣!
楚楣也不複昔日神采,看起來猶如枯木。
焉覓芸看見楚楣狼狽的樣子,心中泛酸,說:“是你讓人給我傳話的?”
楚楣笑笑,說:“是……是我……”
焉覓芸只說:“你找我也沒用。皇上恨透了你。一開始,他還不願意給我冊封,說是因為我曾經嫁給你的緣故。後來還是長輩們好生勸說,他才不情不願地封了我一個郡主。平常見了我,也是淡淡的。”
叁叁聽到這番話,心裏一陣翻江倒海:
焉薄晚篡位了!
篡位成功了?
所以楚楣成了階下囚,而焉覓芸則成了郡主?
楚楣緩緩說:“我沒打算要你替我求情。我也深知‘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焉覓芸眼睛裏緩緩沁出水汽:“那你找我是為什麽?只為見我一面麽?”
說着,焉覓芸聲音顫抖,仿佛有些感動了。
楚楣卻冷冷一笑,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明白。”
“什麽明白?”焉覓芸問。
楚楣說:“你的不孕之症,是我所為。”
焉覓芸後退一步,臉色發白:“你胡說什麽!”
“難道焉薄晚沒告訴你?”楚楣挑起眉毛。
盡管身上已滿身是傷、形容狼狽,但楚楣還是保留着一股傲然之色:“還是說,他說了,你不肯相信?”
焉覓芸渾身發抖,眼睛裏的水汽化作熱淚,往下滴了下來:“這麽多年來,你對我曾有一點真心嗎?”
“不曾。”楚楣嘆了口氣,“我也不想瞞你了。我是個不折不扣斷袖。對于女子的親近,只覺得惡心。”
“惡心!?”焉覓芸的眼睛紅通通的,不知是痛心還是憤怒,“惡心?”
楚楣點頭:“惡心。”
神色裏,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這厭惡猶如一記耳光,狠狠地打在了焉覓芸臉上。
焉覓芸是天之嬌女,哪兒受過這樣的侮辱!
她的傷心已轉成了恨意,滿臉憤恨地盯着楚楣。
楚楣卻不以為意似的,輕輕一哂:“你何必恨我?當初是你尋死覓活非要跟我,就算是做妾也要爬上我的床。我也捏着鼻子接受了——”
楚楣這番話不帶一個髒字,對焉覓芸而言卻是最最狠毒的誅心之語。
焉覓芸的身份本來何等尊貴,說是嫁給王爺做正妻、嫁給帝皇做皇後都使得,卻為了真愛而做妾,反倒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焉覓芸頭腦發熱,腦子裏轟隆一聲,像是有什麽崩塌了。
她是怒從心底起、惡向膽邊生,抽出身上的佩刀,便往楚楣身上刺去。
楚楣似乎早已料到她是這個反應,閉上了眼睛,嘴角含笑。
叁叁大驚,尖聲喊了出來:“楣兒——”
楚楣忽而睜開了眼睛,眼內全是不可置信:“叁叁……是你麽……”
然而,楚楣眼前只有焉覓芸那張寫滿怨恨的臉。
楚楣眼中的光便漸漸黯然,臉上浮起了死氣。
看着楚楣失血而蒼白的臉,焉覓芸的手一陣顫抖,臉上也布滿了驚懼之色。
“皇上駕到——”
一把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此刻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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