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蘇格回到出租屋裏,輕手輕腳地進了廚房,送冰箱裏拿出一個雞蛋。這不是完全屬于她自己的空間,合租的是一對情侶,房間的隔音不是很好,晚上蘇格通宵繪圖的時候可能會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不可描述的聲音。

這幾年,她的心和一潭死水一樣,倒是不會受什麽影響,除了偶爾看到別人談戀愛就回想起從前。合租的那個男孩子人倒是沒那麽差,可那個女孩總防着蘇格。有時候還不許蘇格把內衣晾在陽臺,蘇格覺得有些好笑,也懶得計較。

那女孩覺得,蘇格抽煙,一定不是好姑娘,可蘇格從未在公共區域抽煙。自從與安陸離分開後,就只能依靠香煙麻痹自己。淡淡的煙草味會讓她恍惚,仿佛安陸離還在她身邊一樣。

洗漱完畢,蘇格用冷藏裏拿出來的雞蛋敷了敷眼睛。可看到自己紅腫的嘴唇,她的淚水又止不住了。

蘇格想請病假,她不想這樣子見人,可弄壞了合同,總該有個解釋。

蘇格正有些發愁呢,設計部的經理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蘇格看着忽然亮起來的手機屏幕猶豫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确認自己不會帶着哭腔才點了接聽,“胡經理……”

“小蘇,名築集團的項目談的怎麽樣了?”一個低沉的女聲傳來,給蘇格增加了一絲壓迫。

“經理,對不起,合同被我弄髒了,我明天再去重新讓他們給簽一份吧。”該說還是得說,他雖讨厭名築的副總,可合同髒了,她第二天還是得去人家公司好好說清楚。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算了,明天讓別人去吧。”

“別,經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蘇格緊張了起來,她作為一個新人,才跳槽過來,,之前一直沒什麽機會能夠參與正式的建築設計,大多在跑腿,最好的時候也只能跟着前輩審圖紙,好不容易有機會與名築有交集,她不想這麽放過。

胡經理倒是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小蘇,我知道你積極上進,孫副總的品性我也知道,你一個小姑娘,別太為難自己,這件事你交給男同事去吧。”

蘇格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電話那頭繼續說,“大老板的一個朋友想開一個室內設計工作室,要求畫一份室內設計圖好對着裝修,點名要你做,明天去見見。”

“點名要我?”蘇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畢業後混了一年,頹廢了一年,現在手裏沒什麽作品,也沒考什麽資格證書,怎麽會有人點名要她。

“嗯,那個工作室的老板和你畢業于同一所建築院校,說是想讓校友接。”胡經理也不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我們學校畢業的,還想做室內設計,那她自己怎麽不畫?等她開業了,可就是我們半個競争對手啊。”蘇格有些犯嘀咕。

胡經理也搞不懂,蘇格就讀的大學在建築方面非常突出,順利畢業的學生幾乎都去了更好的地方,除了蘇格。“老板的意思,我也不清楚。也許人家不是學這個專業的吧,建築大學還有法學專業呢,誰說得準。早點睡吧。哦,對了,對方是個女的,明天別化濃妝。”

挂了電話,蘇格有些緊張,安陸離突然出現給她帶來的震撼太大了,面對未知的人,她的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是安陸離。

蘇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搖了搖頭,安陸離那麽厲害,怎麽可能讓別人幫忙設計。她曾經是學校的傳奇人物,四年前她要去東京大學讀研,不少學弟學妹給她慶祝,校長連着三年講話都提到過這個優秀的學姐。今年應該也提過,可蘇格已經畢業了。

安陸離出國留學的消息,蘇格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她是學校裏的小透明,從不關注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不關注到什麽程度呢,安陸離都收拾好東西準備去機場了,蘇格才風塵仆仆地跑到她面前,強忍着淚水也不知道說什麽,憋了半天,只吼了一句,“安陸離,你他媽混蛋!”

蘇格常常想,那一年,自己早一點交卷,早點結束考試,是不是就能早點見到安陸離,是不是就不會在短信裏說分手。或者……最後一次見面,起碼會有一點心理準備。

蘇格強迫自己不再想那個女人,明天要見客戶,可她沒心情敷面膜,只把蘆荟膠塗在臉上,點了點眼霜,戴上蒸汽眼罩就睡下了。

第二天醒來,她的眼睛還是腫了,她畫了個淡妝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憔悴,而後收拾好東西出門了。從沒這麽執着于眼部遮暇,讓她沒有吃早飯的時間。去公司拿了合同,就打車到胡經理給她發的工作室的地址。

那是黃金地段的一個寫字樓,樓層不高,她一擡頭透過窗戶隐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遲疑着撥打了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戲谑的聲音傳來,“上來吧,你沒看錯。”

蘇格下意識想要挂斷,可電話那頭不急不緩,“想清楚了,我現在是甲方,你老板是我表哥的朋友,确定要挂我電話?”

蘇格握緊了手機,她覺得自己被耍了,可這合同她看過,沒什麽問題。

看樣子,她回國的消息自己也是最後知道的。或許她神通廣大早就把自己查了個底朝天,就等着自己傻傻的過來。

蘇格乘電梯上了五樓,電梯停下的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剛跑了個八百米一樣呼吸不暢。電梯門緩緩打開,紅裙女郎的身影逐漸放大,“再不出來,電梯門就要關了。”

蘇格不情願地走了出來,在她面前,自己總是處于下風。

安陸離在前頭走,蘇格在後頭跟着。前者身上的香水味如四年前一樣,似乎未曾變過。她曾經說過,她是個念舊的人,習慣的東西很難改變。可蘇格不明白,自己算什麽。

“為什麽胡經理說甲方的老板姓方。”總不至于胡經理騙了她吧。

“我剛回國,沒那麽多時間,公司是用別人的名字注冊的,等什麽時候有空了再和她讨論交接的問題吧。”安陸離的嘴角始終上揚,美豔又有侵略性。蘇格有些不舒服,是多親近的人才能讓安陸離這麽放心地把錢給別人拿去注冊公司,又或者是別的什麽途徑。可這一切,關她屁事。

蘇格想不明白,四年不見,要麽就一輩子不見,可安陸離這算什麽?

工作室還很空,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桌子上也很空,放着一本書,幾支筆,一個煙灰缸,一盒愛喜爆珠旁邊還有一個煙灰缸。更讓蘇格感到礙眼的是煙盒上那個粉色的打火機,那是她曾經送給這個人的。打灰機上刻的字有些模糊,那是她給安陸離過的第一個生日,字跡有些模糊,卻像是刻在了蘇格的心上。

粉紅色的打火機與桌面的布局,與安陸離的氣場都十分不搭,看得蘇格的心一陣抽痛。

安陸離用腳勾過一張椅子坐下。她翹起二郎腿,裙子有些短,雪白的大腿露出大半,隐約可以看見黑色的安全褲。

看着眼前妖精一樣的女人,兩人曾經親昵的場景一下子就在蘇格的腦子裏炸開了。她別過頭,把合同推到安陸離面前。安陸離漫不經心地翻看着合同,見蘇格不看她,便開口道:“有什麽想法嗎?”

“沒有。”嘴上這麽說着,可蘇格的臉微微有些紅了。明明這麽久不見,明明該不在意她的。可她一見的安陸離,還是輸了。

見小姑娘上套了,安陸離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我說的是對設計圖,不是對我。”

蘇格的臉更紅了,“我還沒看平面圖。”

“哦?你太不負責。”安陸離繼續翻閱着合同,每一項條款都很合理,她都沒有挑刺的機會。

“你又沒說想設計什麽樣的,再說了,你不是輔修了室內設計嗎,自己又畫過那麽多設計圖,幹嘛非要找人設計,還……”

還點名要我。

後半句話蘇格沒能說出口,淡淡的妝容遮不住她紅透了的臉。

安陸離笑了笑,“我以前幫你畫過CAD圖應付課程設計,現在讓你幫我畫個設計圖,還是有提成的,怎麽就不樂意了?”

“無聊!”安陸離輕佻的态度讓蘇格有些生氣。

“別生氣啊,我也是為了你好,不如你從原來的公司辭職,過來跟我幹。”最後一句話柔到了骨子裏,蘇格聽出了她的一語雙關。

蘇格深吸一口氣,“設計,要什麽風格的,不說我走了。”

想到小姑娘面對別的男人都能倚姣作媚,面對自己卻這麽冷漠,她怎麽能不生氣。安陸離壓下心中的怒意,繼續笑着說:“想要那種簡約大方又合理利用空間的,最好能把一立方米的空間當成三立方米用。”

“不會。”蘇格在大學裏學的是建築,雖說室內設計她學過,但是空間布局是她的弱項,若非老板要求,她怎麽會來。“這寫字樓一層都是你的,不過是個工作室,有必要太合理利用空間嗎?你想讓員工摞起來?”

蘇格覺得安陸離和從前一樣,總是喜歡提奇奇怪怪的要求刁難她。只不過曾經還有柔情蜜意,如今只有不好的回憶。

“小姑娘,別忘了,我現在是甲方。”安陸離打開粉紅色的蓋子,劃了一下打火機的火輪,火焰在指尖跳動,她點燃了香煙。紅唇與白色的香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蘇格盯着平面圖不說話,煙燃了三分之一,這個長度的煙将安陸離的手指襯托的又細又長。

“啪”一聲,薄荷的香氣彌漫開來,安陸離咬破了煙嘴的爆珠。

蘇格知道,安陸離找不到一個優雅的姿勢捏破爆珠,才選擇将爆珠咬破。可她不明白為什麽要先抽三分之一,以前不明白,現在也不明白。

“要是覺得難,可以請教我啊。”煙又燃了三分之一,安陸離把煙頭按死在了煙灰缸裏。

蘇格注意到,煙灰缸裏還有五個煙頭,口紅印帶着一點濕潤,她大早上的就抽了這麽多嗎……

蘇格搖了搖頭,關自己什麽事。

“後天出草圖,之後再商量修改。”蘇格站起身準備離開。

“太慢了。”安陸離撐着腦袋,幾縷頭發垂了下來,平添了幾分妩媚。“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給我說說設計理念,沒問題的話明天開始正式畫。”

“今晚我會帶着草圖過來,吃飯就不必了。”蘇格可不想和安陸離有太多接觸,光是這兩次,就已經夠讓她窒息的。

“過來?這地方什麽都沒有,你要我在這兒坐一天等着你?”安陸離笑了笑,“不想吃飯也行,直接帶着圖紙來我家,密碼沒變。”

說完,她把小區的門禁卡扔給蘇格。

她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冷漠強勢,讓蘇格一句話也說不出,密碼沒變……

她家最初的密碼是六個六,蘇格覺得不放心,便讓安陸離改密碼。安陸離托着下巴想了想,而後笑着說把密碼改成了蘇格的生日。

她笑得張揚,笑得肆無忌憚。

蘇格鬼使神差地接住了門禁卡,也答應了晚上給她送草圖,可她不知道,安陸離說的密碼沒變,是六個六還是9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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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咳,是這樣的,這篇文我只有兩章的存稿,因為我覺得昨天的日子很好,想發文,但是大綱還是沒太準備好,所以,我可能得過些日子再正式更新。(頂鍋蓋)

這篇文保證是he的,安學姐當初出國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不是故意的。後面會甜起來的,所以……不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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