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腥紅的缪斯(三)
宋會慈略帶譏諷地勾了下唇角,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畫展。
葉柳園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作為一個寫手,雖然是一個不太高明的寫手,但也懂得有些鋪墊和伏筆是必不可少的。
葉柳園離開畫展開車回家,對系統道:“系統先生,看了這次畫展,我才意識到任務的困難之處。‘巅峰之作’的定義實在太模糊了,就算是宋會慈自己的定義,如果我看不到那副畫,得到就更無從談起。”
“有什麽關于宋會慈畫作的線索可以提供嗎?”葉柳園問道。
“……”系統沉默了一下,才‘叮咚’一聲,道:“葉先生,恭喜您累積評論到三條,系統可以提供給您一條線索。”
【宋會慈有一間隐秘的收藏室,收藏着他所有最不願意被人發現的畫作。】
“謝謝您,系統先生。”葉柳園頓了頓,問道:“請問給我留下三條評論的是同一個人嗎?是的話能麻煩你幫我感謝一下她嗎?”
“是的。”系統道:“我會轉告你的感謝的,應盡之責。”
有了這條線索,葉柳園也有了計劃。
“下一次晚宴,我覺得那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葉柳園道。
“祝您成功。”系統道,同時在葉柳園的意識中發了個[撒花]的表情包。
“額,謝謝。”葉柳園禮貌道謝。
時間轉眼就到了晚宴,宋會慈這次歸國畫展非常成功,國內業界給了很高的評價,他的身價也跟着水漲船高。
這次晚宴本來是二哥葉柏榮為宋會慈辦的慶祝宴,但葉父橫插一腳,讓晚宴成了各界名流商人的名利場。
穿着一身定制西裝的葉柳園躲在餐桌旁,一邊猛給自己灌酒,一邊看着被各界人士堵在中心被迫社交的宋會慈。
宋會慈的薄唇緊抿,眼鏡後那雙眼冷的近乎結冰,顯然是很不高興了。
葉柏榮太清楚宋會慈的性格了,宋會慈要真是不耐煩了,能冷着臉轉身就走,那他好不容易經營起和宋會慈的關系就毀了。
說是和宋會慈關系好,在藝術界頗有名聲,可關系好的朋友卻在他主辦的宴會上轉身就走,那他這個回國初次亮相的二少爺在各界名流眼中就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葉柏榮早早料到了這點,宴會大廳旁擺了一架鋼琴,葉柏榮走到葉父身邊,低低喊了一聲:“父親。”
葉父卻笑着拍了拍葉松寒的肩,跟老朋友說說笑笑,像是根本沒聽到葉柏榮的喊聲。
葉松寒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卻依舊一言不發。
還是葉太太站出來,笑着拉過葉柏榮,說:“你們光圍着宋先生,也不看看我兒子。我兒子也是剛回國,正好,讓他給咱們彈一曲聽聽。”
葉太太開口,其他人也不好不給面子。宴會現場的燈光暗下去,聚光燈打在那架鋼琴上,葉榮柏坐在鋼琴前,擡手按下鋼琴鍵。
優美流暢的鋼琴聲流淌而出,宋會慈也終于得以脫身,轉身推門離開了會場。
一直關注着宋會慈的葉柳園拎起桌上一瓶酒,跟在他後面走了出去。
宋會慈坐酒店的電梯直達地下車庫,走到自己車前,正準備拉開車門坐進去,卻被一個滿身酒氣的人撞了個滿懷。
原身本就有酗酒的毛病,酒量不錯,醉了後幹的事第二天酒醒了也能記得。
葉柳園在宴會上灌自己,為的就是這一刻。
試探他、接近他、賴上他,想辦法跟宋會慈去他的房子,去找那間隐秘的畫室。
靠在宋會慈胸膛上的葉柳園輕輕打了個酒嗝,一手拎着酒瓶,懵懵懂懂地擡頭,細軟的頭發蹭過宋會慈的下巴。
“宋哥?宋哥要走嗎?帶我一個啊!”
葉柳園一張口,濃重的酒氣就直沖宋會慈的鼻腔,宋會慈反射性地想推開他。但醉了的人就像塊酒心軟糖一樣,被推開了也站不穩,一直往他的身上靠。
“宋哥,宋哥你是要回家嗎?你回家帶我走啊,反正爸媽有大哥二哥,沒人在意我……嗝,我喜歡宋哥的畫,宋哥家裏是不是有好多畫,宋哥帶我去看畫呗……”
醉酒的人是沒有邏輯的,也根本不講道理。
“我不想呆在那裏,那兒那麽熱鬧,卻誰都和我無關……”說着,葉柳園還往嘴裏灌了一口酒。
昏暗的地下車庫,醉醺醺靠在他身上的人,宋會慈垂眼就看到他透着醉意的臉。那張臉眉目柔和,皮膚白得近乎起膩,酒精蒸騰出點潮紅塗抹在他身上,像是在白色的畫布上落下渲染的第一筆。
有了顏色,就想繼續往下畫下去,一筆,又一筆。
葉柳園雖然喝了那麽多酒,但說的都是原主的真心話。
原主看上去什麽都不缺,但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在家裏,父親看中大哥的能力,讓他做繼承人;母親對二哥寄予極大的期望,期盼他成為享譽國際的鋼琴家。
他呢?
從小,家裏任何人都沒有對他抱有過任何的期待。他活成什麽樣子,他的親人都能接受。他是喝死在哪個酒吧裏,還是拼盡全力考上名牌大學,他們都不在乎。
他是努力還是頹廢,是天才還是廢物,是活成一灘爛泥被人踩在腳下還是青雲直上被人敬佩,他們都不在乎。
不在乎,不期望,不關注,這才是原身酗酒的緣故。
宋會慈伸手掐着他的下巴迫使葉柳園昂起頭,端詳了一下他的神情,像是在判斷他到底醉沒醉一樣。
“嗯?”葉柳園發出一個模糊的鼻音。
宋會慈也不知道為什麽,松開手把葉柳園塞進副駕駛,自己坐到駕駛位上開車就走。
靠在副駕駛座上的葉柳園勉強還有點理智,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建築,最清晰的一個想法居然是——
宋會慈在宴會上喝酒了嗎?
反正不管他和沒喝酒,他都坐在副駕駛上了,要出事也是兩個人一起出事。
宋會慈架着醉醺醺的葉柳園回了自己家,他剛剛回國,家裏并沒有太多的生活氣息。
所幸這一路上葉柳園沒想吐,但他滿身都是酒氣,有些潔癖的宋會慈受不了他,把人推進客房的浴室。
“洗幹淨再出來。”
浴室裏葉柳園也難受,他強撐着脫了衣服洗了個熱水澡,大腦才清醒了些,然後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宋哥,你這兒有我能穿的幹淨的衣服嗎?”
客廳中宋會慈聽見葉柳園叫他,一擡頭就看見客房的門大開着,葉柳園只裹件了浴巾在身上看向他。
柔軟潔白的浴巾裹在他身上,青年流暢的身體曲線暴露在燈光下,宋會慈下意識地在腦海裏構圖。
酒精讓葉柳園意識不到他現在的行為很出格,他坦蕩地展露自己剛剛洗淨的身體,本能的羞怯卻又讓他不忘圍着浴巾略作遮掩。
宋會慈覺得這樣不對,在偷食禁果之前,人們不知羞恥、沒有善惡,只憑本能活着。
可那是坦蕩的、無回避的、自由而又美的,偷食禁果帶來的種種都是束縛。世俗的禮教、道德者的批判詞、評論家的唇槍舌劍,一層一層又一層無形的束縛将人密密麻麻地包裹起來。
宋會慈也是活在束縛中的人,可他此刻卻覺得葉柳園美極了,他在他身上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這兒等着。”
宋會慈眸色暗沉,起身去給他找換的衣服。他剛回國,房子裏沒有多餘的衣服,只能找一套他自己的給他。
葉柳園靠着門框,等了一會兒,宋會慈拿着一套柔軟的白色長袖長褲回來。
醉意上頭的葉柳園什麽也沒多想,從宋會慈手裏接過衣服,也不記得關門。他松手讓浴巾落地,當着宋會慈的面換上了他衣服。他比宋會慈矮一點,褲子和袖子卷了兩扣。
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對他來說已經是極限了,葉柳園也不管宋會慈什麽反應,把自己扔到床上。
睡過去之前,他拜托系統先生:“系統先生,麻煩淩晨四點時叫醒我。”
“好的。”系統先生不介意充當一回鬧鐘。
宋會慈站定在客房門口,看着被柔軟的被子埋住還穿着他衣服的葉柳園。
安靜空曠的房子中,能聽見葉柳園清淺的呼吸聲。
良久,他才轉身離去。
淩晨四點,葉柳園被系統牌鬧鈴吵醒,為了不發出聲音,他赤腳下床,摸黑在房子中尋找起來。
宋會慈的房子是獨棟的小別墅,葉柳園最終在三樓找到了那間隐秘的畫室。
畫室并沒有反鎖,葉柳園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畫室內放着很多蒙着白布的畫。
葉柳園沒開燈,他拉下其中一幅畫上蒙着的白布,借着外面的星光和月光勉強辨認畫的內容。
光線太黯淡,葉柳園湊到離那副畫很近的位置。
下一刻,燈突然亮了起來。
葉柳園幾乎和畫中那個少年臉貼着臉,燈光點亮了室內,他看清那副畫畫的是什麽了——
是一位雙手被吊起來,挺着布滿鞭痕的胸膛,臉上卻帶着快感和癡迷的少年。
葉柳園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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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