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吃過晚飯,何慕按照和賀俊約好的時間收拾好準備出門。

今天突然降溫,冷得很,兩人晚飯就開了電磁爐,直接在家裏打火鍋,熱騰騰的。他們也不講究,兩個人一人一雙筷子在鍋裏撈來撈去,有種難以言說的親密感。

何慕負責處理食材,于是常明安主動收拾桌子洗碗,他擡頭看了準備出門的何慕一眼,問道:“上課嗎?”

自從上了大三,何慕就沒有晚上的課了,他搖搖頭,但又不想告訴常明安自己要去幹嘛。他想在聖誕節的時候和常明安一起去看一場話劇,這就像是心中一個隐秘的期盼,哪怕透露一點點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偷偷地進行,等到了恰當的時候,不經意地把票拿出來,随口地邀請,這樣才算順理成章。

常明安見他沒有要說的意思,心裏有些沒着沒落的,低頭将兩人用過的筷子攏到一起,說道:“降溫了,早點回。”

何慕見他不問了,松了口氣,把挂在玄關衣帽架上那條常明安借給他的圍巾拿下來,繞了幾圈把脖子連同半張臉擋住,悶聲悶氣地說道:“好的。”

賀俊所說的那個黑匣子小劇場不在學校裏,但也不遠,他到的時候,賀俊的劇組演員已經在排練了,舞臺布置很有趣,挂了三塊大大的白色幕布,場燈關上之後,幕布後的地燈打開,會把演員的影子投在上面。

何慕見大家都在忙,就在旁邊看了起來。這部戲已經成型了,斷斷續續地也看出了劇情,比光看劇本文字生動多了。

年少失去母親的孤獨的女孩,把她喜歡的人——一個流浪的畫家強行留在自己的城堡裏,她說城堡裏沒有痛苦,只有快樂,因為這是“烏托邦”,但畫家想要自由,哪怕自由是痛苦的,他要用自己充滿生命力的畫,感動這個女孩。

排練告一段落的時候,大家終于發現何慕來了,都像看見救星似的。

戲的中間有一段女主角回憶的劇情,需要一位演員貢獻一段兩分鐘左右的獨舞,賀俊把這段戲的基調和何慕講了,把要求也講了,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何慕,何慕想了想,沒有把話說滿:“我回去想一想,下次來的時候試試。”

在場除了賀俊以外的人都不認識何慕,眼中紛紛顯出失望和懷疑,何慕心裏頭覺得有點抱歉,手揣在兜裏,不說話。

賀俊連忙說道:“沒問題,我看過你跳舞,你跳得很好,下次來的時候我們試試。”

他明顯是這兒的領頭人,其他人也就紛紛表示同意了。何慕心裏很領他的情,把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臉來,朝他認真地道謝以及告別。

賀俊伸手拍了拍他的頭,說道:“靠你了。”

何慕心裏面知道這是賀俊在和他表示親近,于是忍住沒有避開,點點頭,又把圍巾裹緊了,轉身走出來小劇場。

斷斷續續地看了這麽好一會兒,天已經黑得透透的了,冬天的風一陣陣刮過來,吹得何慕耳朵鼻子都冰了,感覺要掉下來了。他連忙把圍巾又往上扯了扯,感覺到常明安的圍巾被他戴了這幾天,已經沒有常明安的味道了,反而染上了他自己的味道。

何慕平時不穿女裝的時候不會化妝,護膚品也幾乎沒有,只是秋冬的時候會用潤膚露塗一塗,是好聞的梅花香味,但他現在覺得,好像常明安身上那股衣物柔順劑的味道更好聞些。

快走到學校校園範圍裏面的時候,何慕一摸褲兜,發現常明安之前借給他的備用鑰匙沒帶。他怕待會兒摁門鈴的時候常明安在洗澡聽不見,特意打電話好像又小題大做了,發了個微信,讓常明安大概十分鐘後給他開個門。

他把手機往兜裏一揣,往冷得有點指節發紅的手放在嘴邊呵了呵氣,頂着風猛地往前走。

路過學校食堂,再往前走一段就要到樓下了,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有個人站在路邊昏黃的路燈下等着,因為天冷,時不時跺跺腳。

是常明安。

何慕睜大了眼睛,三兩步走過去,說道:“你怎麽下來了?”

常明安呵出一口白氣,說道:“你沒帶鑰匙呀。”

“你在樓上給我開門就行了啊。”

常明安看着何慕,見何慕臉都藏在圍巾裏,露出一雙因為不解而瞪得圓溜溜的眼睛,不自覺地笑了,說道:“怕沒聽見門鈴,讓你在樓下等久了。”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沒有道理。

何慕只能愣愣地“啊”了一聲,趕忙往樓下走,常明安走在前面,高大的身軀把吹過來的風都擋了大半。兩人總算踏進溫暖的樓道裏,上了電梯。何慕在電梯裏把揣在兜裏的手抽出來,不住地想要搓熱,他一吹風就手冷。

常明安剛想說話,就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

他把圍巾借給了何慕,其他的圍巾都不放在學校這邊,冷風往衣領裏鑽。何慕一看,說道:“你是不是着涼了?”

常明安正要說“沒有”,又打了個噴嚏。何慕着急地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要往常明安脖子上裹,常明安忙抓住他的手,說道:“都到家了。”

何慕這才反應過來,臉紅地把手往回收,常明安的手比他的暖多了。

家裏總歸比外頭暖一些,但他們地處南方,沒有地熱的冬日夜裏總是難熬些。常明安在卧室的床鋪上了往年冬天用的電熱毯,何慕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先暖了被窩再睡,并不覺得冷,倒是常明安,這個天氣還睡在沙發上,就算他身體再好,無論如何都有些冷。

進了家門,常明安又是一連打了幾個噴嚏,鼻子紅紅的,比起往常穩重的樣子,多了一點狼狽的可愛。何慕連忙給他倒了滾燙的熱水,快要遞到她手裏的時候,又收了回去,摻了涼水,溫熱溫熱的好入口。

何慕擔心地看着他:“你也到床上睡吧。”

話甫一出口,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一頓,似乎都想起了上一次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發生了什麽,何慕心中是一點點失落又夾雜一點點莫名的期待,而常明安則想到了更多,心虛地垂下眼睛,把熱水喝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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