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五份産業:

等過了好一會兒,宗室兔們清點了一下人數才發現,不對啊,好像少了一個。

泰王老爺子很頭疼,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這是哪個腦瓜子不好使的沒跟着一起出來?”

他都把梯子搭成這個樣子了,哪怕不懂他的暗示,無法見機行事,至少應該學會随大流啊!沒看到大家都從那龍潭虎穴裏跑出來了嗎?

有人舉手:“好像,大概,可能是豚兒。”

全體:“……”蜜汁沉默。

謝介尴尬的坐在椅子上,身邊幾乎形成了一個以他為圓心的真空圈。不是他腦子不夠用,不曉得跟着大部隊撤退,事實上,第一聲喊着要送舅姥爺下去的就是他,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呢,就對上了神宗的眼神,意思很直白,你敢抛下我,咱們今天就死親友!

謝介能和他小舅死親友嗎?

能的!

他這樣告訴自己,卻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宗室只剩下了謝介一人,對于朝臣們來說也就沒有了意義。他們又不可能真的一個一個數的投票表決,一開始拉宗室過來只是想湊數,造成一種人多勢衆、讓人一眼就能明白“正義”掌握在哪邊的感覺。很顯然,如果只有謝介那個小體格,那有他和沒他,對于兩邊來說都不會有什麽大變化。哪怕謝介代表着大長公主,但也沒人信他真的能做了他娘的主。

這就是纨绔到天下皆知的好處了,根本沒人指望過謝介,謝介自然而然也就不用擔心會被強迫着去做些什麽。

于是,接下來朝臣們的焦點,就變成了撕那些兩邊都不站的中立派,想要用壓力迫使他們二次做出決定,必須站隊!兩邊同仇敵忾:都這種時候了,哪裏來的沒有想法?朝廷每年那麽多俸祿給着,就是為了養一批應聲蟲嗎?文人的風骨呢?文人的堅持呢?!

謝介本以為房朝辭會是中立派,等仔細一找才發現根本不是。

大概房朝辭早就猜到了如今的這一幕,中立派并不會兩頭讨好,只會在後期被看做是牆頭草,不如早早站隊,是輸是贏都能全了他有自己的主意與主張的名聲。

而謝介可以百分百肯定,房朝辭站隊的那邊會輸。

因為房朝辭是反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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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泰山封禪的一派。神宗和聶太後對此接受良好。看來這也是早就商量好的了,房朝辭算是打入敵人內部的自己人。而對于那邊的人來說,房朝辭也是自己人。這才是真正會玩的。簡在帝心,又不至于像孫參政那樣給人一種落于谄媚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房朝辭當年參加科舉的主考官便是如今剛剛成為宰執不久的邵相邵執中,有這麽一場官場上默認的師生關系,房朝辭在大衆的理解裏,一直都是邵系一派準備日後培養起來的青年力量。他不可能不跟着邵系的決定走。

事實上也是如此,乘着邵系一派的清風,與房朝辭同官齡的人中,就沒有比他扶搖而上更快的了。

房朝辭确實與邵系一派有感情,不過他真正的交流對象是邵宰執的爹。

是的,邵家的老太爺還活着。他與太祖是一個時期的人物,前不久才過了九十大壽,雖然常說自己已是風燭殘年,但實際上見過他的人對于他能活到一百歲都不會有任何懷疑。老爺子不要太精神抖擻。

如果說邵宰執是老而成精,那他爹邵老國公就是老而彌堅了。

世人都知道,邵老公國與太祖那是良将與軍師的關系,一輩子君臣相得,邵國公還是少數幾個異姓封了國公的。可惜,爵位不能傳下去,這也是大啓大部分朝臣獲爵後的規矩,身死除掉爵。太祖他老人家在爵位方面就是這麽吝啬,對自己的兒子都狠的不行,更何況是外人。

邵老國公也曾當過宰執,好幾回。每新上任一個皇帝,他就要被請出山一次,位高權重,主持大局。等朝堂安穩了,老爺子就又會上書乞骸骨,告老回家含饴弄孫,“不戀權又忠君”幾乎就是他的代名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聞家這麽前後折騰的死皇帝,國家依舊沒有亂,與邵老國公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神宗繼位時,邵老國公也出來當了一段時間的宰執。然後在國家大亂時引咎辭職。

大啓和其他朝代不一樣,不怎麽流行皇帝下罪己诏,往往是宰相背鍋辭職。因為大啓走的是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路子,皇帝管理公務過多,攬權太廣,都會被禦史上書含蓄的譴責一下。也就是說,真正管事的是宰相,所以出事後請辭的也是他。

如果宰相就是不主動辭職呢?也不用怕,因為大啓還有獨特的臺谏制度,會有人“幫”宰相辭職。

這幫監督宰相的人,與讓神宗和謝介頭疼的是一批人:禦史臺和谏院。他們的官位職權十分特殊,就是靠着罵別人和罵皇帝來升官發財,所以,哪怕是實權的宰相也是該罵就罵,算是對權利過大的宰相的一種政治牽制。

不能細說,因為……

再細,謝介也不知道了呀。他對政治和官場真的是只知道一些皮毛,很皮毛。

蠻人入侵,占了京城,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和邵老國公沒什麽關系。但老爺子還是引咎辭職了,引得神宗愧疚不已。偶爾也有點小羨慕,怎麽就不能讓皇帝也引咎辭職呢?

為了彌補這份愧疚,神宗就提了邵老國公的長子,年紀足以做神宗爸爸的邵執中做了宰執。

邵宰執并沒有應了那句“虎父無犬子”,反而讀書讀的很匠氣,守成有餘,魄力不足,唯一一點讓神宗喜歡的地方就是他是邵老國公的兒子,以及他是個不那麽偏激的主戰派,不贊同偏居一隅的主和想法。但很多時候,邵宰執在政務的處理上,還是需要他爹在背後支招。與其說邵系一派聽命于他,不如說大家還是聽命于邵老國公。

這一回反對泰山封禪到底是邵宰執的意見,還是邵老國公的,誰也不知道。

邵宰執的拘泥于禮天下皆知,他是真的敢耿直的對神帝直言,你有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功績去泰山封禪,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連太祖太宗那樣讓海河清宴的英主都沒動過心思泰山封禪,你神宗到底是打哪裏來的勇氣?

反正就是不會不同意,打死不會同意!

這也是蘇皇後讓神宗賄賂孫副相,而不是邵宰相的原因。邵宰執剛正不阿,根本不會吃你賄賂的那一套,說不定還要寫書罵你,鬧的天下皆知。

邵宰執的優點是守規矩,缺點也是守規矩。

相比來說,邵宰執的爹邵老公國就要圓滑的多,哪怕他也不贊同神宗封禪,他肯定會選擇更加懷柔的手段,不會在朝堂上和神宗硬碰硬,說那樣直接到找死的話。這也讓不少人都懷疑這次是邵宰執的自作主張。

支持泰山封禪這邊的人以孫參政為代表,有想要讨好神宗的,自然也有真的被孫參政忽悠的。他們表示,官家怎麽就沒有功績啦?就拿最近南京城的來說,不就是官家的功績嗎?

城是鎮國大長公主守下來的沒錯,但那也是在官家的英明領導下啊。

當初朝上有多少人都在暗暗害怕大長公主的負隅頑抗會遭到蠻人更厲害的報複和反撲?不相信她能贏的人有多少?還不是官家力排衆議,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始終相信着自家女兄?

結果怎麽樣?大長公主贏了!

而且,泰山封禪的重點也不是和老天吹噓皇帝做了多少大事,而是證明皇帝的正統性,安定民心,讓四海臣服。這不正是如今風雨飄搖的大啓所需要的嗎?

最重要的是……

其實大家對于神宗要去泰山封禪的真正目的,自以為是心知肚明的,他想要确立小皇子的正統。

小皇子至今還只是皇子,并不是皇儲。他們若想要文帝的孩子繼位,那必然是要贊成神宗的這個舉動的,不是嗎?人的心是會變的,雖然神宗如今看上去很抗拒這個九五至尊的位置,但誰又能保障神宗在嘗到了權利的滋味之後是否還會放手呢?他們肯定要趁着神宗還未有其他想法的時候,把這個事情給砸實了啊。

這樣也好早早的建立皇儲未來的班底。

最後這個理由沒有辦法拿到明面上來說,大家只能急在心裏。

反倒是神宗沒什麽羞恥心,看朝堂的局面過于僵持,直接就從聶太後手中抱過了小皇子念兒,然後又轉交到謝介手上,示意謝介把孩子抱到邵宰執眼前。

神宗指着念兒,質問邵宰執:“若我不去泰山封禪,你讓這稚兒如何自處?你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對得起他爹昔日對你的看重嗎?!”

邵宰執在文帝在位時還不是宰執,卻已是禮部尚書,後面還有各種加官,深得文帝器重,要不然也輪不到他來當科舉的主考官。文帝明顯是在給他培養門生,意思已經很明确了,若不出後面的事,那邵宰執也肯定早晚會成為宰執,更加名正言順的、不是靠老父親推薦的宰執。

文帝時期的宰執因為文帝的身死已經引咎辭職了,甚至因為愧疚過度,差點自殺,追随文帝而去。他對自己下手是真的狠,如今還在養傷,出氣多進氣少。

一提起文帝,這位前前任宰執的人都動搖了。

謝介沒出聲,卻又念兒往邵宰執眼皮子底下送了送。念兒也十分給力,一雙水潤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宰執,充滿了信任。

邵宰執明顯開始神思不屬。

神宗一看有門,本想要乘勝追擊,卻聽到了一聲不高不低的輕咳聲,而生生剎住了。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被阻止,但還是沒有自作主張的照辦了。

“卿們都下去想想吧,朕累了,今天先到這裏。”

随着神宗的這一句,今天漫長而折磨人的朝會終于結束了。

謝介之前一直在殿內犯瞌睡還不覺得有什麽,等出來看到外面天光大亮,日照高頭,這才反應過來這場朝會一直從淩晨開到了中午。簡直喪心病狂。

怪不得自己餓了呢,謝介摸了摸他扁平的腹部,簡直可以用饑腸辘辘來形容了。

房朝辭本來還在與同派系的人聊天,卻突然好像似有所覺,與別人歉意一笑,就先暫時退出了隊伍,準确無誤的找到了謝介。從袖子裏拿出幾塊包裹的十分完好的精致軟糕,塞到了謝介嘴裏。

謝介被塞的出其不意,卻因一嘴的香甜而勾住了神,嚓嚓嚓的吃了起來,像松鼠一樣,兩個腮幫子都吃鼓了,簡直不要太開心。

原來真的可以偷偷帶點心啊。

“檢查的時候不會被沒收嗎?”謝介今天早上就沒敢帶宅老給他準備的點心,雖然宅老一再保證,他爹當年當翰林學士時也是如此。但謝介還是沒帶,卻沒想到房朝辭帶了。

房朝辭低頭,一副傳授秘笈的樣子:“如果檢查的人與你認識就不會啊。”

一直被譽為資深走後門對象的謝介,忽然有點不甘心,他竟然在走後門方面輸給了房朝辭!天惹!不行,他明天也要這樣!不僅帶點心,還要帶別的!

是的,明天早朝繼續。

也不知道誰給神宗出的損招,不得到滿意的結果,就要一直上朝,這簡直是在用軟刀子殺人,精神折磨。謝介一邊啃點心,一邊撇了房朝辭一眼。

“我冤枉。”房朝辭真誠的表示這招不是他給神宗出的。

謝介不信!

泰王出來時,是被人攙着的,演戲演全套嘛,雖然大家對他裝病的事情也許心知肚明,但他也還是需要一層遮羞布的。宗室們前呼後擁的伺候着這位高輩分的宗正寺卿,腳下踩風,走的比誰都急,像極了下課之後就恨不能沖去食堂的一幫學生。誰也不能阻止他們!

在路過謝介時,有人順便問了一下朝堂上的情況,在得知明天不管是誰都還要上朝的噩耗後,整個人都有一種心如死灰的絕望。

也有人好心與謝介說:“那明天咱們一起走的時候,你可一定要跟着啊,別再掉隊了。”

在偏殿的生活還是不錯的,至少不會被餓着。

可惜,謝介根本走不成。QAQ也不知道他小舅這種我不痛快,誰也別想痛快的毛病哪裏來的,真是太糟糕了!曾一度也有過這種想法的謝介,完全不覺得他這種時候吐槽神宗有什麽錯的。

一連三日,天天上朝。

鋼筋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已經算是沒遭什麽罪的宗室們還在那裏唉聲嘆氣,起的真的太早太早了,吃不好喝不好,偏殿的椅子又硬,休息不好,整個人都要消瘦了!

朝臣對此能說什麽呢?只能呵呵一笑。

昨天泰王暈倒,今天郡王頭疼,明天指不定要鬼扯什麽借口,每天來宮裏吃喝玩樂,還好意思抱怨?別以為我們不知道禦膳房最近的開支明顯增加了,翻了好幾倍!

……

邵宰執與泰王是同輩,年歲也差不多大,年輕時還一同進過學。

看上去兩人沒什麽交集,實則……

也确實沒什麽交集。

宗室不結交外臣都不能算是潛規則,而是明文規定,寫在《太祖寶訓》裏的。朝臣但凡聰明點的,就不可能自投羅網,給對家送攻讦自己的手段。特別是從太祖、太宗還活着的那個年代走過來的老臣,更是注重。

鎮國大長公主和翰林學士謝鶴的婚姻是個特例,因為鎮國大長公主是宗室裏的特例,謝介與房朝辭能毫無負擔的交好,也是因為鎮國大長公主是個特例。

最主要的是,謝介已經是外姓了,在很多大臣看來,他是動搖不了正統的。

當然,如果群臣知道了神宗曾動過傳位給謝介的想法,那情況就不一樣了。不過趕在全天下知道之前,謝介就給拒絕了,他也沒腦子有坑到把這種事情說給別人聽的地步。此事只有神宗和謝介知道,所以才能歲月靜好到今天。

在邵宰執登門的時候,泰王正在陪他的小孫女玩過家家。白花花的胡子被小姑娘用五顏六色的細彩繩給綁了個歪七扭八,老爺子依舊能好脾氣的笑着誇獎,我們家丫頭手藝真是越來越棒了。

小丫頭只有幾歲大,還不懂得自家當宗正寺卿、掌管宗室風氣的祖父有多可怕,得意的咯咯笑着,見牙不見眼的沒心沒肺。仿佛只看着她笑,就能再沒有煩惱。

忽聞女使來報,邵宰執來了。

這樣沒有下拜貼就忽然到了的做法,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其實是很不禮貌的。可對方是宰執,除了皇帝以外他最大,泰王雖說是王爺,可真正的職權才是個三品官。總不好抱怨上峰沒有規矩,對方也确實不需要規矩。好比皇上來你家,需要先下拜貼嗎?不需要。

說這麽多,就是為了解釋,當邵宰執被引進來的時候,泰王都來不及拆完他胡子上的彩色繩子。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沒有半點病氣。

但在最近連續幾日的朝會上,這老爺子除了第一天出現了一下,其他時間都是請了病假的。

後面幾日,其他宗室也有樣學樣,來參加的人數逐級遞減,根本指望不上。

“咳咳咳。”邵宰執一進來,泰王就瞬間開始咳嗽了,好像要把肺咳出來的那種,哪怕打扮稍顯另類,卻絲毫不影響他看上去好像真的病的很重。

“行了,別裝了,”邵宰執與泰王雖然不曾有過交集,但畢竟是同一個時代成長起來的人,還一同在太祖的兵營裏摸爬滾打,見識過才十幾歲的大長公主第一次紅妝換武裝的出征,哪怕只算後來每日在朝堂上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次數,都已經比一般人要多很多了。對彼此的性格還算了解。至少泰王知道邵宰執是個爸寶,而邵宰執很清楚泰王是個戲精。

所以,不管邵宰執怎麽說,泰王該咳的還是會咳,敬業到不可思議:“不知道宰執為何事而來?”

“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啊。”

兩大老狐貍的巅峰對決,不管什麽樣,其實都是他們的保護色,心裏的算盤打的噼啪響。幾句往來,就摸清楚了對方的打算,也表達夠了自己的立場。

泰王雖然沒表态,但肯定是支持泰山封禪的,畢竟神宗是自家人,哪怕自家人再胡鬧,那也是自家人!說不清這到底是泰王的意思,還是整個宗室的立場,又或者是遠在其他地方的鎮國大長公主的授意。

邵宰執則是十分動搖,他恪守規矩,不是因為他真是多麽守規矩的人,而是那能最快的幫助他在整個官僚集團內部站穩腳跟。這天下畢竟姓聞,已經不需要再有一個精滑如鬼的邵相了。

所以他來找泰王,只是想求一個保證,神宗真的只是想傳位給文帝的兒子,而不是有別的打算。

“是邵叔讓你來的吧?”泰王一眼就看穿了邵宰執極力想要掩蓋的東西。

“你不也是官家的說客嗎?!”有些人當說客會主動出擊,而有些人則有本事讓人自己送上門來。

兩個被戳破心事、滿臉皺紋的老爺子怒瞪了彼此許久,最終瞪着瞪着,卻莫名其妙的就笑了出來,好像瞬間回到了那個他們還沒有得到天下的年紀。一個被自家爹勸着要盡心輔佐第一次打仗的聞天小娘子,一個也被暗示來勸說對方不要搞事情。

“怎麽就又撞上了你呢?”兩人同時出聲嘆息。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邵宰執主動讓了一步。

“只要你別總登門,我會過的更好。”泰王老爺子含蓄的暗示。

邵宰執一頓,難得想要為這個年少時期的同事說些什麽:“有些話我不該說……”

“那就別說!”

“……可我想說,真的不會不甘心嗎?”君有鴻鹄之志,卻自圈為雀,一輩子為他人鋪橋修路,為他人的子孫後代耗氣費神。

泰王老爺子一副耳背又犯了的樣子,拒絕回答邵宰執的問題。

選擇性的耳背就是這麽便利。

邵宰執也倔強的與他看了許久,始終得不到回答,這才覺得沒趣的準備起身離開。他們也許本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成為最交心的知己,可惜,那只是本可以。

直至邵宰執快要離開門口,才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句: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你非我,焉知我之樂?

若沒有泰王,宗室不會是今日的宗室,神宗不會是今日的神宗。昔西晉兩代而亡,外族入侵,八王之亂,天下苦之又苦。今大啓亦然,卻衆志成城,只為來日複國!

哪怕沒人知道讓百姓少受了一遍自己人之苦的人是泰王,泰王也能多高興的吃下兩碗飯。

而且……

“我的丫頭将來能得帝姬之尊,但這不是阿爹許給我的。”

是每一任登基的皇帝。從仁宗到神宗,都是私下裏悄悄說的,不是施恩,而是愧疚。他們不會對別人提起自己補償了什麽,因為不想讓人覺得泰王這是在圖皇室什麽,但就是因為這份幾代人奇怪的不通氣的默契而顯得更加難能可貴。大啓沒有多少女眷,能夠比照的例子就是今日的鎮國大長公主。這許的諾有多重,自可而知。泰王很知足,哪怕沒有這些他也會去做他想做的,但能如此被惦記,終歸會更加開心一些。

誰說那是他人子孫呢?他們不也和他是一家人嗎?

邵宰執突然覺得,也許他也耳背了。

所以他聽不到泰王抱着他的小孫女,開心的哄着說:“翁翁不是故意弄掉繩繩的,不生氣啊,日後咱們可是要當帝姬的,帝姬懂嗎?要大度。”

作者有話要說: *宋代爵位很多都是終身爵,身死除爵,不世襲。封功臣,但不蔭子孫。文中參考的也是這種,紹老國公自己是國公爺,但他的兒子紹相就是個白身,什麽都得靠自己奮鬥。

*宋朝其實已經有點君主立憲的意思了,當然,宋代的皇帝權利還是很大的,并沒有真正被架空,不過一般出事了,都是宰相引咎辭職,就類似于現代的英國,鐵打的女王流水的首相。

*臺谏制度能很好的制衡相權,宋代最著名的宰相和禦史鬥的例子,就是王安石變法了,王安石大大為相,司馬光同學為禦史中丞,兩人鬥的不可開交。變法派和保守派幾近你死我活,最後炮灰的是……我國著名美食家,蘇大才子。蘇大大因為一句牢騷,引發了烏臺詩案,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他神奇的把兩邊都給得罪了,當然,為他求情的也很多,于是……就貶官啦。蘇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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