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百裏還是跟着何光去了,出租車從寬敞的大馬路到磕磕碰碰的小路,從雙行道到巷子裏的人工路,最後終于是把人送到了林場裏的何家,百裏下車之後仰天長嘆了一句:“遠,真TM遠,光哥,你平時都怎麽去上學的。”

“騎自行車!”司機下車幫着何光把自行車從後備箱裏拿了出來,何光推着自行車道了一聲謝,然後就對百裏說,“我到了,你也回去吧,這裏平時一沒車二沒人,這輛出租車可是你唯一回去的交通方式,你抓緊機會啊!”

司機也在那邊問,“坐不坐,不坐我就走了啊!”

“知道了。”百裏上了車,又把車窗給降了下來,“注意安全,一路順風,我就不送你了啊!”

車走了,何光卻推着車在那裏不走了,而在出租車上司機找話題聊着天,“你是來送你同學的?”

“是啊,他把腿摔了。”

司機哦了一聲,“我就感覺他走路姿勢不對勁,不過你同學家挺有錢啊,這麽大一個林場,還有別墅,又安靜又自在,除了離市中心比較遠,簡直就是……”

百裏在心裏想着事情,就只是随便的點着頭,之前還是他太過于片面了,他總覺得父母雙亡就等于破屋爛瓦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但現在當他看到何光的那個家,他忽然就清醒了。

何光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貧窮的人,他吃的穿的用的一點都不比別人差,而且說不定背地裏還要更加的紙醉金迷,百裏拍了拍自己的頭,忽然覺得之前那個母愛泛濫到要想要照顧何光的自己真的是傻透了,傻得真是想自戳雙目長眠與地下。

何光在那裏站着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按着和之前差不多的時間進了家門,何定國像往常一樣坐在餐桌前準備吃飯,何月正在廚房裏做着飯,聽到門開門的聲音,何月立刻把已經做好的湯端到了桌子上。

何定國擡頭看了一眼何光,“回來了!”

“恩。”

何光在門口換了鞋,身後是何定國緊緊盯着的眼神,“你腿怎麽了?”

“摔了。”何光換好了鞋,把書包放到了客廳的沙發上,而何定國也跟着走了過來,“把褲子拉起來我看看。”

“沒事,就是擦傷。”何光向後退了退,何定國卻向前壓着何光的肩膀讓何光坐了下去。

何定國的手慢慢的輕輕的把何光的褲腿拉了上去,露出來了少年細長的小腿和被血染紅的紗布,“嚴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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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光搖頭:“不嚴重。”

何定國一手捏着少年的腳踝,一手開始拆紗布,“不嚴重?不嚴重需要打車回來?不嚴重需要別人送你回來?光光,受傷了就喊疼,不要逞強。”

何定國忽然擡頭對着擺碗筷的何月喊着,“月月,去把藥箱拿過來,你弟弟受傷了。”

何定國動作很溫柔,拆到傷口處的紗布總是會很小心的慢慢的取下來,就連聲音也是溫柔的,他沒有問為什麽會受傷,他只是小心的照顧着這個已經造成的傷口,小心的擦拭,小心的上藥,小心的一層一層重新的包紮好,然後小心的對着何光說話。

“傷口雖然小,但還是要養幾天的,而且傷口還在膝蓋,你騎車也不方便,我給你班主任打電話請幾天假,等你好了再去上學,可以嗎?”

看起來是詢問何光的意見,其實根本沒有給何光拒絕的餘地,何光知道在何定國面前拒絕的結果是什麽,所以何光只是乖巧的點了點頭,擺出一個聽話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

何光的确是毫無還手之力,在何定國的面前,還手代表的可不僅僅是還手的表面意思。

何定國有一米九,雖然看着瘦,可他力氣卻大得很,何光一直是這樣一副瘦弱的樣子,就算是吃的再多,也依舊沒有辦法長胖一點,何光總覺得他好像一輩子都無法從何定國的陰影下站起來了。

吃飯,洗漱,何光早早就躺在了床上。

何光之前說自己“要玩手機要玩電腦沒工夫談戀愛”,那都是假的,何定國是一個迂腐的不願意接受新事物的老古板,冰箱洗衣機電視電話已經是他的極限,電腦和手機是被他嚴令禁止的東西。

不過有時候何光覺得,何定國并不是不願意接受那些新事物,他只是不想讓那些新事物影響他親手養的聽話的乖巧的何月,對他馬首是瞻的何月,陪了他二十多年都沒有真正走出過這裏的何月。

何光正在想着何月,何月就偷偷的打開門出現在了何光的卧室裏,何月和何光差不多都是瘦小白淨好看的,就連眉眼也有着幾分相似,只是何月傻何光倔,何月永遠不會拒絕何定國的任何要求,而何光總是要在受了罪吃了苦之後才肯乖乖聽話。

何月端着一杯牛奶放在了何光的面前,“爺爺讓我給你的。”

何光接了過去,何月又指着何光的膝蓋問,“疼嗎?”

何月像是個孩子,他對一個人的好壞從臉上就能看出來,現在他是關心喝光的,“不疼。”

“都流血了還不疼,弟弟,你永遠都不說實話。”何月嘟着嘴,但很快他又大方的擺擺手,“你都受傷了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今天晚上我把爺爺讓給你,以後你就不要再跟我搶爺爺了,快點喝完牛奶,喝完了我還要去洗杯子……”

何光把臉埋在了杯子裏,他想如果自己和何月一樣傻得什麽也不知道就好了,就這樣傻一輩子衣食無憂也挺好的,可現實是何光什麽都知道,從何定國第一次趴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他就知道何定國想做什麽,可他知道了也沒有用,也不過是反抗掙紮然後在痛苦中屈服。

是啊,他一邊屈服又一遍渴望新生,在糾結于掙紮中痛苦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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