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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前一天，百裏一大早就來到了何光家，何光還睡着，何月在洗衣服，是何定國來開門的，百裏穿着短袖和運動短褲，整個人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少年正處在最好的年紀，有着世界上最燦爛的笑臉，他說，“何爺爺，何光在家嗎？”

何定國被這樣的笑臉感染了，他把門打開，把少年引到了客廳裏，“何光還睡着呢，你先坐着，我去喊他。”

何定國給百裏倒了一杯溫水，先去卧室換了身上的睡衣，才去三樓喊人，何光的卧室就在三樓，此刻何光還是和昨天一樣的姿勢，他被不暗的永晝和不停歇的聲音折磨了很多天，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睡眠才能補回他失去的那些夜晚。

何定國沒進去，他只在敲着門，然後喊着，“何光，醒了嗎？”

何定國敲了很久，問了很多遍，才聽到何光疲憊的聲音，“醒了。”

何定國笑着把手收了回去，他覺得作為一個得體的爺爺，他不應該跑到孫子的房間裏，更适合用敲門這樣的方式，“醒了就快點起來吧，你同學百裏來找你了。”

何光實在是睜不開眼睛，就連醒了那兩個字也用了很大的力氣，何光想睡覺，想睡很久很久的覺，以至于何定國說的話并沒有讓他起來，何光只是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就閉上眼睛又睡着了。

何光睡的并不安穩，他做了一個漆黑的夢裏，夢裏沒有人物沒有故事，只有一個磁性的聲音，聲音是連貫的，重複的。

弟子規

聖人訓

首孝悌

次謹信

泛愛衆

而親仁

有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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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學文

……

夢中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而他在夢中也是一陣一陣的心慌，何光被這樣重複的無休止的聲音驚醒，他大汗淋漓的坐起來，感覺到自己的每次的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一個生鏽的老舊的電扇，而他被包裹在寒冰中，渾身沒有一點溫暖的地方。

呼吸間，何光看向了床頭的鬧鐘，才九點一刻，他并沒有睡很久，他往常從來不會睡這麽少的，那為什麽會忽然坐起來？

何光在記憶裏搜索着，他記起來了，好像何定國說百裏來找他了。

百裏很喜歡何光這個年紀不大但輩分大的爺爺，百裏覺得何爺爺就是電視劇裏站在講臺上和藹可親的老師，看到他你就能感覺到他的學識他的教養和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溫文爾雅的氣質，這種爺爺和普通的爺爺不一樣，她不能表現的過于親熱，而是要表現的很講禮貌。

他們聊得很愉快，百裏能夠感覺得出來，何爺爺對自己還是挺喜歡的，雖然他總是沒有禮貌的不請自來。

何光是在半個小時候下來的，何定國看到人下了樓，自己就動身去了福利院，今天是他固定的去福利院的日子，他從來都是按計劃行事的人，更何況他還約了院長談事情。

何定國穿戴好走了，而何光打了一個哈欠，側身躺在了沙發上，百裏拿着抱枕碰了碰已經閉上了眼睛的何光，抱枕蹭着何光的肚子，癢酥酥的，“你昨晚幹什麽了，怎麽困成了這個樣子。”

何光迷迷糊糊的翻了一個身，被百裏留下了一個脊背，“你這麽早來，有事嗎？”

“其實我就是想問一下你作業寫完了沒，”百裏把抱枕放回了身後，“難道你昨晚沒睡覺是在補作業？”

何光也不知道百裏到底問了些什麽，而他只是憑着本能睡着了。

百裏：“……”

百裏本來是想拉何光陪他壓馬路吃飯上網打發時間的，不過現在他說什麽何光也聽不到了，百裏看着何光睡不夠的樣子，也不好打擾，他只是小心的上樓從何光的卧室裏拿出來了一條毯子，想做個好人好事給何光送去一點溫暖，但他一下樓就看到站在客廳裏的何月。

老天作證，他以為家裏只有何光一個人來着。

現在百裏抱着從何光房間裏拿出來了的毯子，忽然有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這樣不征求主人同意亂動他們東西的行為真的是很不禮貌，可他本來是好心來着，就是沒想到家裏還有個人被他忽略了，“那什麽，我是想拿毯子給他蓋來着。”

百裏解釋的手舞足蹈，還把毯子蓋到了何光的頭上，還好沒把人吵醒，百裏就更加小心翼翼的捏着蘭花指把毯子一點一點的從何光的頭上拿下來，然後顫顫巍巍的蓋在何光的身上，何光在毯子裏縮了縮，依舊是睡着的。

百裏好人好事做完了，打算就這麽功成身退，結果旁邊站了很久的何月忽然指着何光說，“他活該”。

說那句話的時候，何月的眼神和幼兒園小孩子向老師告完狀之後洋洋得意的眼神一模一樣，而何月好像還在等待糖果的獎勵。

“果然是個孩子”百裏的心裏這麽想着，然後就離開了。

百裏記得何定國對自己解釋過，何月小時候發了一場高燒，然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沒有深想過，畢竟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小孩子總是過于脆弱，而人總不會故意的詛咒自己的親人，畢竟是血濃于水。

只是，百裏又要一個人無聊的待一天了，真的是越來越盼望上學了。

高一末經歷了文理分班，高二開校，所有從文科班出來的理科生就都被插在了各個其餘的理科班裏，何光是學理的，3班就是一個理科班，所以何光并不需要再去适應一個新的班級。

高二開校第一天，何光就睡過了，當何光手忙腳亂的收拾書包的時候，何定國推門進來了，他說他已經跟老師請了假，何光可以再多睡一會兒的。

何光看到了何定國走時放在自己手邊的牛奶，白色的液體被透明的玻璃杯包裹着，還有一層薄薄的奶皮貼在上面，看着格外的礙眼。

何光端起杯子快步走到了衛生間打開了馬桶蓋子，牛奶很快就和水融合在了一起，何光按了三遍沖水按鈕才重新關上馬桶蓋，好像這樣他的記憶和痛苦也被沖掉了。

何光并不是不喜歡牛奶，何光只是不喜歡被何定國拿進來的牛奶，牛奶本無罪，有罪的是人，一直都是人。

給你傷害又給你溫暖，送你進高樓又推你入深淵，原來人真的有兩面性，多麽複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