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對于何定國的問題,何光沉默着。

何光是口幹舌燥,筋疲力盡的,其實何光很想喝一口水,可是何光不想喝何定國手裏的水,于是他固執的堅強與沉默。

“其實我也可以換種方式問你,”何定國放下了自在的二郎腿,整個人低下/身子湊到了何光的面前,“有人告訴我你們兩個關系匪淺,而我本人也對他很感興趣,但是我從不強人所難,所以你覺得百裏對你重要嗎,如果重要我就不會碰他,他會做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或許也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但如果他對你不重要,那我想,也許我可以讓他陪一陪我,他願不願意沒關系,只要我願意就夠了,反正我總有讓他屈服的辦法,而且我有的是時間,這一點,你最清楚不過,是不是?”

這是個陷阱,無論哪一種選擇,何定國都是坐收漁翁之利的人,只是何光不是傻子,“他和我們不一樣,他有父母,他如果出事了,他的父母是不會放過你的。”

何定國的那雙手又要觸碰何光,何光想躲,何定國卻沒讓何光躲過去,此刻那雙手就輕輕的捏在何光的脖子上,“光光,你知道嗎,殺死一個人比折磨一個人簡單的多,那時候,人都死了,還在乎是怎麽死的嗎?”

人心總比想象中黑暗,而此刻何定國就坐在黑暗的最深處,不擇手段也好,威逼利誘也好,在黑暗中的人又怎麽會在乎這些。

人間不存在地獄,有人自願成為了地獄。

何光忽然開始難以呼吸,有一雙看得見的手掐着何光的脖子,還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掐着何光的心,何光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

“光光,其實你還有另一個選擇,你乖一點,乖乖的成為一個聽話的何家人,你和百裏,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

如果你問我這輩子有沒有為誰拼過命,答案可能是沒有,但如果你問我這輩子有沒有為誰卧薪嘗膽,可能猶豫之後會有一個答案,一個只剩下我自己知道的答案。

——摘自何光25歲的日記

一月四號,何定國帶着何光去了地下室,地下室很大,有兩層,而這兩層地下室被切割成了12個房間,樓頂的燈光,牆壁的标識都證明了這裏曾經是一個不怎麽規範的精神病院,而像電擊床電針這種東西更是擺滿了整整一層。

這裏曾是何定國的父母建造出來治療何定國的地方,只是後來這裏就變成了何月和何光的地獄。

現在他們要去的是在地下二層的一個封閉房間。

那個房間和外界唯一聯系的地方就是那道白色的鐵門和頭頂一個小小的通風口,那是何月此刻在的地方,何光也不止一次進去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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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通體白色的房間,頭頂的燈腳下的瓷磚都是白色的,你看得到的所有,都是白色的,在那樣空蕩蕩的白色裏,很容易讓一個人變得渺小。

但這個房間并不是為了讓人明白自己有多渺小,他是要用開關開關往複交替的燈光,晝夜不息的吵鬧聲和無盡的蒼白來折磨一個人的身體和靈魂,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經久不息,在這樣的環境中,無論進去的人是好是壞,都會在出來的時候成為脆弱到不堪一擊的人。

而那些吵鬧聲有時是弟子規,有時又是唐詩三百首。

何月的唐詩三百首,何光的弟子規,從來沒有變過。

何定國是來接何月出去的,帶着何光只是以防萬一的殺雞儆猴,想要知道有些痛苦是不是足夠的有威懾力,有時候并不需要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親身體會,當他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态就能感受其中的痛苦時,那它的威懾力就足夠了。

那天打開門的時候何月已經抓狂了,牆上地面上滿滿的都是紅色的血跡,而何月的手變的面目全非,額頭上更是一大片的血跡,在門打開的那一刻,原本癫狂的何月甚至木楞着沒有任何的反應了,直到燈關了聲音消失了,他才跪坐在那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何定國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打開門之後他就走了,充斥在地下的痛哭聲比鬼更加的可怕,你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下啦,什麽時候又會重新開始。

而看着眼前這一切的何光只覺得厭惡。

為什麽從前沒有想過要從這裏逃走呢?

到底是因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還是因為忘記了。

何光請了很久的假,等何光想起來今天的月份和天數的時候,期末考已經過去了。

後來冬天也過去了。

再後來就是新學期開校了。

那天風很輕雲很淡天氣很好,所以何定國親自開車送何光去了學校,何定國是個令人尊敬的人,至少看起來是這個樣子,他用短短幾句借口就解釋了何光的情況,然後何光又被重新安置在了學校裏。

如果想讓何光乖,把他像何月一樣一輩子困在家裏不好嗎,為什麽還要把他送到學校裏,何光想不通,何定國也永遠不會解釋。

在何定國和校領導談的風生水起,以至于忽略了何光的時候,何光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其實曾幾何時,他逃過的。

那何定國收養他不久後的事情,那時候何光雖小,但也懂得何定國對他所作的事情是不應該的,他有過反抗有過掙紮,他整個人都是不情願的,可是他反抗失敗掙紮無果,只能在事後偷偷打了110。

為什麽一切都沒有改變呢?

可能是因為那天來的人根本就沒有聽到過他說話,他們只是坐在外面的沙發上喝着茶聊着天然後互相握手道別,而遭受了痛苦折磨的何光自始至終都被綁在房間裏,而後又被帶到了地下室裏。

那是何光第一次去何定國嚴令禁止的地下室。

何光的人生是一條被大霧遮蓋的河,他的過去白茫茫一片,未來也是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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