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雜陳
楚尋真原本的天賦也還不錯,是上等的雙屬性的靈根,在那場滅門慘禍之前,也有着将近金丹的修為。只是他依托着楚衛君的禁術殘活下來,僅剩元靈,因而也無法修行。
雖然無法修行,但楚尋真手裏有着楚衛君托付于他的門派仙法,以及不少秘藏典籍,知曉的奇詭之道不勝枚舉,不然當初也無法為鄭奪鋒洗髓脫質。
在典籍裏,記載着數種煉制築基丹的法門,其中有一項法門讓楚尋真如獲至寶。
這套法門并不需要煉制者修習丹道,甚至不需要煉制者身負修為。
它依托的是類似于天造的方法,靠着自然偉力鑄就丹藥,只是唯一一點比較麻煩的是,其煉制的材料之中需要一味罕見的靈植鳳栖梧。
這鳳栖梧乃是靈獸鳳凰栖息停留之後形成的神木,楚尋真雖然沒有鳳栖梧,但他知道滄羽門門中有人可能持有此物。
他趁着衛君子閉關凝練靈力,延後築基時間的機會,找上了趙振星。
趙振星是滄羽門裏備受期待的新星,同時也是衛君子的師兄。
或許滄羽門掌門真人或是衛君子的師尊手中掌有鳳栖梧的可能性更高,但,一來楚尋真的身份不能暴露,他僅是元靈之事只能瞞瞞滄羽門裏那些還沒有金丹期修為的年輕修者。二來,趙振星為人正直磊落,這些時日來對他與衛君子照顧有加,委托趙振星是楚尋真最好的打算。
楚尋真自稱自己過世的父親早年曾得到過一本殘破的修真典籍,并一直流傳到了自己的手裏,鳳栖梧造築基丹的法門就是出自于此。
趙振星性子直率,不疑有他。
只是他手中并無鳳栖梧,便答應了楚尋真,同他一起去滄羽門的靈植保管塔中尋找了一番。
可惜一無所獲。
而眼看着衛君子築基一事無法再拖延下去,楚尋真咬了咬牙。
他動用了星道的手段,尋到了一只徘徊于滄羽門附近的火鳳的蹤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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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奪鋒出發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焦躁的情緒了。
這十年來,他洗髓脫質,有了最上等的靈根,修為突飛猛進,除了最初遇見楚尋真的那段日子過的苦了些,後面幾乎是一路的順風順水。
不到三十歲便結成元嬰的修為令他傲視修真界的大多數修者,而那些修為比他高深的,幾乎都是修行千百年的老怪,顧忌頗多,也不敢随意與他交惡——畢竟誰知道鄭奪鋒以後能走多遠呢?得罪一位已經顯山露水的天縱奇才顯然是不理智的。
養尊處優的生活令他毫無顧慮,且身邊美人成群,當真是逍遙自在。
除了楚尋真。
先前,他手下一直監天的道修忽然找到了他,告訴他自己竟在監天之時,意外發現了有人在勾動天地星象,進行占蔔。
而這星道法門頗為神奇,竟是不需要使用者身負修為的法子,單純的凡人也有使用。
鄭奪鋒當即便知道那是楚尋真的手段了。
畢竟……當年的楚尋真也為他蔔測過。
煩躁。
氣惱。
焦慮。
鄭奪鋒當即命令那道修确定占蔔者的方位,準備親自去“接回”楚尋真。
他連夜趕去了滄羽門的駐地。
在禦劍兼程的路上,鄭奪鋒又回想起來一些他與楚尋真的往事。
與楚尋真相遇之前,他是廢靈根的凡人,被幾乎所有的修真門派都拒之門外,甚至連外門也入不了。畢竟廢靈根根本無法勾動靈力,毫無修行可能,連那些與旗下凡人城鎮的凡人共居的小門派也不願将他這樣純粹的凡人引納進來。
到底是仙凡有別。
那時的鄭奪鋒過得十分凄慘,甚至沒吃過幾頓飽飯。他眼高于頂,自持自有一顆慧心,勢要出人頭地。因此不屑于像個普通凡人那樣,在修者的照拂下,碌碌無為地終其一生。
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自命不凡,卻命途多舛,孤苦伶仃,四處奔波——直到他撿到了楚尋真的玉簡。
此後,一飛沖天。
然後呢?
帶給他這一切,幾乎将他的命運悉數改變的楚尋真呢?
鄭奪鋒愣住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竟是已記不得,這十年來與楚尋真究竟是如何相處的了。
最初的那段時間,鄭奪鋒倒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時的他骨瘦如柴,潦倒落魄,修真門派的人也好,世俗的凡人也罷,所有人都對他嗤之以鼻,嘲笑着他的心比天高。
只有被他撿到的楚尋真會心疼的看着他,撫着他的臉默默垂淚,然後為他尋來天才地寶,脫胎換骨。
到底從何時起,他對楚尋真視如無物了?
鄭奪鋒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他明曉得楚尋真僅是殘靈之身,但修為有成之後,從未想過為他重鑄肉身。固然讓楚尋真起死回生會難如登天,但他竟是連想都未曾想過。
不應該是這樣的。
鄭奪鋒想着。
起初的時候,他待楚尋真也是極好的,但是……
他究竟怎麽待楚尋真好了?
惶恐與不安忽然蹿上了鄭奪鋒的心頭,現在,楚尋真又動用秘術占蔔星象,那他是為誰占蔔的?
飛劍疾行,在鄭奪鋒的眼前,出現了一座阻攔他的靈峰。
那山峰傲然伫立,山巅雲霧缭繞,巍峨壯美。
“區區小峰也敢阻我?”
鄭奪鋒冷哼一聲,催動靈力,浮于半空,腳下的飛劍也順其心意,猛然攢射回了他的掌中。
“滅!”
他一聲暴喝,執劍一揮!
那山峰竟硬生生地被他的劍氣給一劍斬成了兩半!
看着山峰崩于眼前,鄭奪鋒面色的神情卻愈發的憤怒起來。
他像是失了智一般,瘋狂地搗毀着眼前所見的一切。
崩塌,轟響,哀鳴。
體內駐存的龐大靈力被他揮霍一空,鄭奪鋒卻好像毫無知覺一般,胡亂地掏出乾元袋裏的靈石,粗魯地吸收下其中駁雜的靈力,繼續破壞着。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因為力竭而停了下來,吸收了太多駁雜靈力的身軀疼痛難忍,像是被抽筋拔骨一般,但鄭奪鋒卻如同無知無覺,只是倒在崩塌的山體之上,怔怔地望着天空。
鄭奪鋒恍惚地想起,最開始的那一年,自己剛得了天妒的靈根,便發了瘋似的拼命修行着。那時的自己時常操練到脫力,動彈不得。
每每這時,都是楚尋真在照顧他。
因為脫力,他幾乎是被楚尋真拖着帶回住處的。
青年蹙着好看的眉眼,小心翼翼地吹冷滾燙的白粥,然後慢慢地喂給他。鄭奪鋒那時從未被人這般細心的照顧過,第一次時竟然因為怔忪而出神,險些被白粥給嗆着,惹得楚尋真捂着臉輕笑。
在那時的鄭奪鋒心裏,楚尋真就好像是為了拯救他而降下天宮的仙人。他笑起來是那麽美,仿佛不應該存在于這世間一樣。
可是現在。
鄭奪鋒緩緩地閉上雙眼。
“他好久沒在我面前笑過了……”
鄭奪鋒呢喃着。
他的心裏一陣絞痛,卻又不知道為什麽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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