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殺手

舒尋的心立刻揪了起來,不由自主跑過去,想要踢開房門。然而房門并沒有插上門闩,舒尋一腳用力過大,不僅将房門踢開了,自己也一個踉跄跪倒在地上,雙手撐着地。

舒尋發現自己手邊也是幹涸的血跡,一路延伸到床上,而柯烈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在他身旁,有好幾壇酒,其中一壇已經開過封,倒在床頭,酒水順着床鋪往下流。

怎?怎麽回事?

舒尋趕緊爬了起來,跑到柯烈身邊。只見他滿面憔悴,雙唇發白,裸着半身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

舒尋伸手在他鼻下試探,發現尚有氣息,才又松了一口氣。

再往下細看,舒尋終于發現了那些血跡的來源,原來是柯烈受傷的腹部。那個受傷的地方,已經被柯烈包紮過,所以看不出到底有多嚴重。然而血跡已經将包紮的布染紅了,床單上也有凝固成一塊一塊的幹涸血跡。

舒尋從未見過如此血淋淋的場面,身體不由得哆嗦起來,而柯烈就這麽閉着眼睛躺着,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還是昏迷不醒。

昏迷……流了這麽多血一定是昏迷了。自己得趕緊給他找個大夫來。

舒尋這麽想着,立刻轉身要走。卻在轉身的一瞬間,被人給一把抓住了左手。

舒尋轉頭一看,果然是柯烈抓住了自己。此刻他已經翕開了眼睛,虛弱地望向舒尋,幹涸的嘴唇一張一合。

舒尋湊耳過去,才聽清他說的是:“水。”

“好,我這就給你倒一碗水來。”舒尋說着就要走,可是柯烈卻一直看着他,就是不放手。

“你放手啊。”舒尋很無奈:“你不放手,我怎麽給你倒水。”心中嗔怪道,人都如此虛弱了,怎麽手上的勁還這麽大?

柯烈看了舒尋半晌,終于放開了手。

舒尋不由揉了揉自己被抓疼的手腕,轉身出門給柯烈倒水去。

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舒尋總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皺了皺眉頭,卻怎麽也想不出為何會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于是也就不再去想了。

給柯烈倒來水,舒尋端着碗喂他喝下了。

喝完水,柯烈仿佛有了一絲力氣,從床上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腹部浸出血的包紮布,便娴熟得解了起來。

當布帶被一層層解開,舒尋才看出柯烈的腹部皮開肉綻,尤其是最後那層布帶,已經與血肉粘連在了一塊兒,就這麽生生被柯烈扯開,把舒尋看得是心驚肉跳。而柯烈卻悶聲不吭,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解完了布帶,柯烈将身旁的一壇酒打開,對着腹部的傷口,就這麽倒了下去。

“你要幹什麽!”舒尋驚呼一聲,連忙撲了過去,想要阻止。血淋淋的傷口被這烈酒一澆,該有多疼啊,柯烈他瘋了嗎?

“傷口裂開了……”柯烈咬着牙,抽着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卻一邊回答舒尋的問題:“不用酒澆會化膿的。”

舒尋聞言立刻停止了動作。是啊,他怎麽連這個基本常識也忘了。以前他自己做菜時刀子切到了手,也必須用燒酒淋一淋才能包紮。不過……柯烈腹部的傷口太過猙獰和可怖,讓他覺得用酒澆簡直是在虐待。

而舒尋這才醒悟過來,這滿屋的酒味不是因為柯烈在喝酒,而是因為他在一遍一遍地清洗傷口。

這……得多疼啊……舒尋光看着,心就哆嗦起來了。

而柯烈卻似乎并不在乎,往自己的傷口上撒了一點白色粉末後,就開始包紮起來,而且包紮得十分熟練。看樣子,絕對不是第一次給自己處理傷口。不過,可能的确是太疼了,柯烈的手不停地在抖,布帶纏了幾下也沒有纏好。

舒尋想起了自己曾經磕破頭後,曾被細致地包紮過。想來,也是柯烈給自己包紮的。

想到此處,舒尋走上前去坐到床邊,對柯烈說:“我來幫你。”說着,就在柯烈一愣神兒的瞬間,接過了他手上的布帶,細細纏了起來。

“纏得緊一點。”柯烈愣了片刻,低聲說。

“緊一點會疼的吧。”舒尋望着柯烈,他又想起剛才柯烈解布帶時,布帶與血肉粘連在一塊兒的場景,不由心有餘悸。

“不礙事。”柯烈道:“緊一點能幫助止血。”

“哦……”舒尋只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邊卻不安地看向柯烈,怕自己真弄疼他。

看到舒尋灼灼的目光,柯烈卻突然低下了頭,麥色的臉上仿佛有暗紅的光,不知是否是被這血水映照的。

“你背上也在流血!”舒尋卻在他低頭時,發現了他背上竟然還有傷口,不過好幾處都已經結痂了,只有一處在淌血。

“是嗎……”柯烈喃喃地說着,伸手去拿酒壇。

“我來。”舒尋一把按住他,自己将那壇開過封的酒壇拿了起來。他怕柯烈自己亂動,腹部的傷口又裂開了。

想必,正是因為背上的傷口不好處理,柯烈才沒有包紮,才讓這些傷口自動結痂吧。而也因為傷口太多,在柯烈處理這些傷口的時候,牽動了腹部的傷口,才會讓其遲遲不能愈合吧。

也因此,讓他在房裏躺了兩天。

“喂……”舒尋替他把背部的傷口處理了,發現柯烈的背部密密麻麻的都是新傷舊痕,看來他受傷根本就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你是做什麽的?”

到底是做什麽的?才會如此危險不停受傷?

“殺手。”柯烈低聲答道。

雖然有所預料,舒尋的手還是抖了一下,一是為自己真的猜對了,二是為柯烈回答得竟然如此幹脆,毫不忌諱。

“所以,每一次鴿子來報信,都是讓你去殺人?”自己竟然一直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生活在一起!舒尋強忍住心中的顫抖,沉聲問道。

柯烈不言,只默默地點點頭。

舒尋嘆了口氣,順着話往下說:“我以為是你的朋友……或是親人……”

柯烈聽着,卻沒有答話,沉默地坐在一邊。

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讓舒尋緊張起來,他那只是非常随意的一句話,并沒有往深處想。雖說柯烈是個殺手,但由着這些日子的相處,舒尋知道,他并不會傷害自己。所以,雖然驚顫,卻并不感到害怕。

不過此刻,柯烈如此沉默,讓舒尋突然覺出不妥來,這人也是會擄掠自己、用鐵鏈子綁自己的呀!他可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

念及此,舒尋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自己該不會是觸了他的逆鱗?

“我從小……”

正當舒尋惴惴不安的時候,卻聽柯烈低低地開口道:

“就都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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