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尋醫問藥

起初只有喬司奇維持着睡姿眯在那裏哼哼,周一律被他哼哼醒了,還不耐煩吐槽你鬼壓床啊,結果輪到自己想去洗漱,剛站起來,就頭暈目眩一個打晃,重新摔回地鋪。

可憐鋪上還躺着王輕遠、李璟煜、羅庚和已經哼哼唧唧許久的喬司奇,周一律橫着砸在他們的肚子上,有一個算一個,都差點吐血。

宋斐、戚言還有被他倆擁着的小地雷躲過一劫,但耳朵也被戰友的哀號叫醒。

喬司奇沒好氣地去扒拉周一律腦袋,想把人弄開,無奈體虛,推半天也沒推動,但手下卻感覺到了對方額頭不同尋常的熱度,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也發燒了?”

這句話只有五個字,但內涵豐富,情感多層。周一律先是把“發燒”套到自己身上,一品,還真是腦袋昏昏漲漲,周身寒氣肆虐;再琢磨那個“也”字,頓時後知後覺。

打開喬司奇的爪子,周一律自己去摸腦門,另一只手則探到喬司奇的腦袋上,兩相對比,異樣的熱度如出一轍。

“你傳染的我?”

“……你被害妄想症啊。”喬司奇生理被病魔煎熬,心理又被戰友重創,奈何沒力氣吼,吐槽也吐得軟軟乎乎。

周一律愈發頭昏腦漲,根本理不清思路。

喬司奇倒在持久的哼哼種将神智穩定在一個較低但不至于全然喪失的水平:“估計就在你們樓裏吹風吹的,當時我就覺得不舒服……”

“周一律。”耳邊忽然傳來李璟煜弱弱的呼喚。

“等一下,”周一律現在的腦子沒辦法一心二用,“我先和他說完。”

“你能先從我們肚子上起來再和他繼續嗎。”即便被壓到吐血,王輕遠同學的聲音仍維持着冷淡的禁欲系。

羅庚承認,裝逼是一種烙印在骨骼血肉裏的基因,自己不行:“你他媽重死了!”

武生1班的騷動拉開了後廚蘇醒的序幕,很快化學十三郎和武生2班陸續起床——收音機小分隊出發以後,2班留守人員就搬了下來,這是事先定好的。一來方便集體守衛大本營,二來樓下生活更方便,別的不講,單是上廁所,就省去了爬上爬下的麻煩。

其實還有個第三點,大家心照不宣,卻誰也沒有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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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兩個班雖然因緣際會在食堂相逢,可畢竟沒有交過心,确切地說連2班自己內部還沒建立起多深厚的革命情誼,所以他們之間的關系最多也就是親切的同學,遠不到了坦誠和親密。

心存善念,向往光明,是他們得以睦鄰友好的基礎共通性,但共通性不是交情。2班想吃1班的飯,會主動拿自己的食物來換,而非直接伸手;1班需要2班幫忙唱歌,會寫信請求,而非直接部署;包括後面的收音機作戰計劃,都是2班帶下來跟1班客氣讨論的,而且還沒開門見山,而是經過了漫長鋪墊方才順當過度到正事。

所謂交情,需要意氣相投做骨,日積月累做肉。

聯合去快遞點的時候這份交情還很骨感,如今院系樓歸來,豐滿怡人。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隔着一整條案臺,幾乎遠到天邊的2班地鋪上,都可以爬起來一個人說——

“原來是你倆害的我。”

好不容易從戰友身上爬下來的周一律與哼哼唧唧的喬司奇面面相觑,憤慨得恨不能擊鼓鳴冤——

“馮起白你這叫碰瓷!”

幸而世上終是好人多,心直口快的吳洲同學幫忙提供了線索:“會不會是被趙鶴拿水管子呲的?”

馮起白一臉狐疑地把蓋在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那你怎麽沒事?”

這是一個非常有難度的問題,吳同學絞盡腦汁,不得其解,最後只能誠懇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強壯。”

“……”馮起白閉上眼,或許靜氣凝神,自己還能多活一會兒。

趙鶴在被系友出賣時就想分辨,可一連張了好幾下嘴,愣是發不出半點聲音,吓得驚恐瞪大眼睛,一臉懵逼。

化學十三郎安靜如雞地看着武生班折騰,先是把三個發燒的人并排安放,蓋上衣裳,再用比較幹淨的抹布浸冷水擰半幹,敷額頭上物理降溫,然後該燒熱水燒熱水,該煮稀粥煮稀粥。

忙活一個下午,三個人不僅沒好轉,反而有愈發嚴重的趨勢。明明身體燒得厲害,可人又一個勁喊冷,縮成一團的模樣看得人心裏絕望。

那十幾個人早沒了開玩笑的心情,全都一臉關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黃默說這是回到食堂驟然放松之後,先前的勞累着涼都找回來了。王杉覺得可能都未必單純是找收音機這兩天的事。在他看來,這些一直在戰鬥的人,現在才倒下三個,已屬奇跡。要知道他們僅僅從求實樓跑到食堂,就幾乎沒了半條命,到現在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還沒有徹底緩過來,更別說有好幾個同學,甚至沒命離開實驗室。

這三個人會死的,活活發燒燒死。

不止王杉,所有應化班的同學都這麽想。不是他們悲觀,而是在眼下這種情況,生病就是一種不可抗力,無醫無藥,只能聽天由命。

其實不生病又如何呢,随時随地可能被沖進來的喪屍咬死。

這場空前的災難面前,人如蝼蟻,能熬到最終救援抵達的,不是多堅強,只是僥幸命好。

“這樣下去不行,”王杉聽見那邊有人說了一句,“得找藥。”

然後另外兩個人最快反應過來,異口同聲:“校醫院!”

——扼住命運咽喉是一件危險差事,扼一次,如化學十三郎,能後怕幾年,扼多次,如武生班,也就挺順手了。

校醫院地處校區西北側,嚴格意義上講已經不能算是主體校區,因為宋斐他們大學的校區規劃坐北朝南,四四方方,連路都盡可能是正南正北,正西正東,井字排布,而校醫院所在的區域,卻是額外在西北側多圈出來的一塊地,用于安置退休教師和在職教師的家屬樓。若是高空俯瞰,特別像一個大矩形和一個小圓形,距離很近,但并不相交或相切,彼此之間用一條短而細的直線連接。

這條線,就是到家屬區和校醫院的唯一道路。

與其說這座醫院是校醫院,其實更像家屬樓群的社區醫院。但多數退休的教職工又不願意從市中心的舊校區搬過來,以至于住在這裏的仍是年輕力壯的在職老師居多,于是平日裏看病的學生寥寥無幾,求診的老師稀稀落落,整間校醫院長期處于一種肅穆的冷清狀态。

沒時間讓小夥伴們進行過多的讨論,很快去找藥的人員就敲定——宋斐,戚言,王輕遠,羅庚。

人數定在四,因為此次必須速戰速決。人員太多,橫生枝節的可能性就大,拖累速度,人員太少,危險系數就高,拖累成功率。

人員定他們四個,則是因為宋斐對園區地形熟悉,戚言在僅存的健康戰友裏,經驗、身手、頭腦的綜合素質最高,羅庚和王輕遠也有一定戰鬥力,且因為一直修生養息,體力充沛。

1班剩下林娣蕾和李璟煜,照顧周一律和喬司奇。

2班這次全部留下,黃默定海神針,趙鶴咽炎一息,馮起白一病不起,何之問手無縛雞,傅熙元對喪屍戰鬥經驗匮乏,但打架鬥毆沒問題,故而萬一有心懷不軌的幸存同學闖進來,可以跟吳洲聯手一搏。

整裝完畢,夕陽近黃昏。

羅庚問趙鶴索回了軍刺,後者依依不舍,卻只能無奈上交。

花露水就剩下一瓶,四個人商量半天,決定不噴了。結果在沒接到任何通知的情況下被林娣蕾噴了香奈兒,據說留香比six god持久多了,而且随着出汗,混上體香,愈發撩人。

四位男同學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隔着護目鏡都能感覺到彼此眼裏的生無可戀。

充好電的手機,手電筒,繩子,簡單口糧,防毒面罩,拖把搶,水果刀,剪刀,美工刀,軍刺,金屬筷子,CHANEL香水……化學十三郎看着武生班一樣樣往身上套裝備,往背包裏塞道具,往褲腰帶裏別兇器,大開眼界,嘆為觀止。

這不是一支雜牌軍,這他媽是裝備精良的獨立團!!!

還沒從震驚中恢複,王杉只覺得自己被一團陰影籠罩,擡眼一看,是宋斐。

來者站着,他坐着,單從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尤其宋斐臉上還兇神惡煞:“炸彈還有沒?”

“不能給你!”王杉脫口而出的拒絕,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完才覺得有點生硬,又小聲嘟囔,“這是我們唯一能防身的了。”

誰也不怪,就怪自己沒長一張友善正直的臉。

“沒人要打劫你,”宋斐憂傷地嘆口氣,“還有剩是最好的,這玩意就要用在食堂。”

“那我們不和食堂一起上天了?”

“誰讓你真的引爆啊!”

所謂臨時搭夥,就是完、全、沒、有、默、契。

“如果有新的幸存者過來,和平相處的無所謂,但要是有想挑事兒的,不用客氣,直接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具體什麽時候亮?”

“聽黃默的。”

“就亮亮?”

“不、然、呢!”

深深吸一口氣,又緩慢呼出,宋斐覺得心裏平靜了些。

“記住,”手掌結實地拍在王杉肩膀上,“炸彈炸了,那叫同歸西天,不炸,才是尚方寶劍。”

黃默露出欣慰笑容。

武生班戰友不是第一次見識宋同學的狡猾奸詐,但每次都有新感覺。

趙鶴不關心炸彈,仍锲而不舍拽戚言的袖子,一下一下,楚楚可憐。

無奈收回投放在BF身上不可描述的目光,戚言握住了薅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放心,不會忘了你的消炎藥。”

趙鶴頓感安心,比宋斐跟他保證一百句都安心。果然,這才是男友力MAX啊……

呃,總覺得這句感慨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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