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三十三

有想你。

警報聲已經停了下來, 而失去視覺的時候，聽覺便顯得更加靈敏。

池念收起腳步，往回撤了撤，又站回姜息身前, 彎眸道：“我也是。”

又繼續道：“一個人在休息處的時候我在想, 姜老師現在有沒有回到能休息的地方；吃的東西也在想，姜老師有沒有吃到好吃的；睡覺的時候還在想, 沒有姜老師說晚安, 睡都睡不安穩。”

“還認真讀了讀寫我跟姜老師的花邊小報。我差不多能背出來了，要不要聽聽？”

“……”

想來肯定是不要。

池念悠悠地繼續，“後來被人騙到小巷子裏, 看我沒有靈幣，他們還打算把我賣掉呢。我害怕得要死，不停地想姜老師能不能來救救我。”

“……”

黑暗的牆角難以視物，但在各項水平都高于普通人類的惡靈的視角裏，眼前的一切要稍微清楚些。

譬如, 看得清闖關者明晃晃的淺色眸子, 以及過分漂亮的小臉上漾開的柔軟笑意。

什麽時刻想着, 什麽害怕的要死, 什麽好希望她能出現。

明明知道都是池念滿嘴亂跑的胡話，披上了層肉麻的外殼, 沒皮沒臉地往人耳朵裏鑽。

但等真的落進了耳朵裏，又讓人控制不住地心底發軟。

所以也沒開口阻止, 恰好借着夜色掩蓋了泛紅的耳尖, 姜息偏過頭垂了垂眼睫, 繼續聽池念說下去。

卻聽見池念話頭一轉，“那姜老師說想我, 具體是想我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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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覺得姜息難得有這樣坦誠的時候，已經很不容易。

但偏偏就要再得寸進尺。

“是在想我的好，還是想我的壞呀？或者，是不是在想我們上次在北區監獄的時候？”

池念擡手撥了撥後腦的頭發，“姜老師當時那麽用力地扣着我的頭，差點要把我揪疼了……”

尾音還沒落下，被姜息扯着胳膊調轉身位抵在牆上，修長的指節往她唇上按了一下，觸碰到柔潤的觸感後又馬上移開，低聲道：“……夠了。”

一貫清冷的聲線罕見地有些不平穩。

“好。”一只胳膊被姜息制着，池念笑着擡起另一只手，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姿勢，“我不講就是了。”

“……小念，你，你還在嗎？”

久久沒得到回答，那頭的舒暖已經慌得不行，一看門口的光束消失，她馬上跑到了走廊裏接着喊池念，終于聽到池念在遠處牆角的方向應了聲“在”。

應完話，又看向姜息，“姜老師，剛剛的警報是你觸發的嗎？”

姜息應了聲“嗯”，擡手從銀色發梢接過一堆被拆卸成了小零件的東西，繼續道：“現在已經沒事了。”

池念點點頭，伸手去牽了姜息的手。

兩個人一起走回了舒暖所在的房間，看着池念一個人出了房間，現在卻兩個人回來，舒暖愣了愣才想起來打招呼，“姜小姐……你怎麽也來這裏了？”

姜息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們來做什麽？”

池念一下下捏着姜息手掌的邊緣，回答道：“有點好奇，想看看中心是什麽樣子。”

又問：“中心現在是不是不在這棟樓裏？”

“嗯。”

“那它去哪兒了？”

“不知道。”

确實是毫無頭緒。

在姜息的記憶裏，中心不只是監督着身為監督者的守域人們，還是維系整個靈域運轉的核心。

而這樣的中心，似乎永遠都留在這棟樓裏。

至于是沒有辦法離開，還是自己刻意要呆在這裏，就不得而知。

但現在能知道的是，一貫沒離開過的中心，确實是離開了大樓。

姜息站在房間裏，馬上也被那張放在桌面上的照片吸引了目光。

凝着看了幾秒，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舒暖，皺起了眉。

随即便被池念伸出手指撚了撚眉心。

下意識地馬上将眉心舒展開，姜息擡手抓住池念的手腕，“……這照片是她麽？”

“應該是。”

看出來兩個人正在聊什麽，舒暖有些緊張地跟着看向那張照片，又解釋道：“姜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我小時候的照片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姜息沒回舒暖的話，只看了池念一眼。

池念沒有對舒暖動手，說明她選擇相信舒暖。

但那頭的舒暖沒明白姜息有沒有信自己的話，正想再開口，眼前突然彈出了一塊光屏。

［新關卡開啓倒計時已經開始，請做好準備。］

舒暖徹底把話咽了回去，扭頭去看池念，發現池念也正對着眼前出現的光屏，而且臉上的表情瞧着并不太高興。

［10］

［9］

……

跟之前給足幾分鐘的準備不同，這回直接開始了讀秒倒數，顯得額外倉促。

數字一個個往下減，濃郁的白霧迅速從腳底升起，池念擡手往姜息掌心塞了個東西，“姜老師，下次見。”

說着話，湊近過去，迅速在姜息頰側印落一個吻。

姜息才接過東西的指骨倏地緊了緊，來不及回應，面前的人一瞬消失在了霧氣裏。

等霧氣散去，房間一片寂靜。

姜息垂眼看過去，掌心裏的是之前她随手放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

皺了下眉，姜息将手機收起來，身影一瞬消失在了房間裏。

·

對上突然出現在房間的姜息時，031端茶的手猛地一顫，差點把剛剛斟好的茶全喂給桌布。

不管是出事前還是出事後，姜息主動來找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且能數的出來的幾次都是在最近。

抽出紙巾仔細擦拭着晃出來的茶水，031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便聽見姜息道：“幫我查查，看她去了哪一關。”

·

黑壓壓的濃密樹冠遮住了月光，将夜的黑渲染得更為極致。

“小念，小念！”

舒暖慌亂地擺着手，被池念拍了下肩膀，“在這兒。”

雖然還是看不太清四周的環境，但一聽見池念的聲音，舒暖馬上安心了許多，又湊得近了些，在池念身側站好。

然後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咦？這……這是什麽制服嗎？”

藍白道相間的長袖襯衣與同樣花紋的長褲，舒暖想了想，小聲嘟囔，“小念，這個好像那種病人穿的衣服啊……”

說話的功夫，又有幾個聲音在周圍響起，應該是跟她們同場的闖關者。

随後視線前方亮起了一個光塊，守域人從中走了出來，在衆人前方站定。視線準确地捕捉到站在人群後頭的池念，彎起紅唇笑了笑，“又見面了。”

舒暖馬上緊張地又朝池念湊近了半步。

上回關卡裏，池念跟對方針鋒相對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舒暖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對方的下一步舉動。

池念也擡眼看了過去，但只神色平靜地掃了一眼，随即又淡漠地挪開了視線。

遭遇這一番忽視，守域人臉上的笑倒是沒有落下去，只将眼神挪向衆人，開口道：“守域人1121，代表靈域迎接各位來到新關卡。”

“每個人都有壓力，當壓力無處疏解時，便會逐步累計，等積累到一定程度，人就會生病。”

往旁側了一步，1121擡手指向遠處露出的一小個建築的小角，“作為新來的病人，請各位入住三十三病棟，在這裏度過一段惬意的療養期。”

“請注意，三十三病棟中的各位醫生都是您忠實的朋友與幫助者，所以，請您——”

“不要害怕。”

1121微微俯身向衆人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視線着重落在池念身上，“祝您早日康複。”

·

在眼前是一條小道，彎曲着通向了不遠處的建築物，而越往小道的盡頭處，頭頂的樹冠便越發稀疏。

等到那棟處處泛着黑灰的老舊建築出現在視野裏的時候，四周的樹木已經都成了些幹癟的枯枝。

池念掃過被枯木環繞着的建築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那個蛇頭男被傳送走的時候，負責傳送的守域人曾經問要把蛇頭男送到哪個院。

那麽領頭的守域人是怎麽回答的？

池念擡起頭，看向醫院大門一側染滿了黑污的牌子。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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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好夢啦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