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崔寶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尖着聲音喊:“你胡說!”

說完這麽三個字, 就想不管不顧警察也站在外頭,直接關門。

這時候昨天才停了的雨又下了起來, 一道驚雷劃過夜空, 暴雨傾盆而落,原本還有一點光亮的黃昏在烏雲的遮蓋下變做了濃稠的黑暗。

陸星沉的手依舊穩穩地抵住了門, 孔國強見此,惡念一起, 舉着拳頭就向着陸星沉的手腕擊打下去。

他拳頭落下的時候帶了風, 可見一點也沒有留手, 這麽打下去,一般人大概不是骨折也要受苦, 陸星沉沒有等他打中,握住門把的手一松,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孔國強的手腕,輕輕一捏, 慘叫聲響起。

“殺人了!殺人了!警察還不把他抓起來。”崔寶月抓住陸星沉的手,使勁想把他的手拽下來。

陸星沉皺了皺眉,在小警察上前來跟他說了一句:“這位先生, 有話好好說。”的時候放開了孔國強的腕子,不過他沒給孔家夫妻關門的機會,而是不知道怎麽操作的,在鎖眼上輕輕一敲,就這麽當着警察的面把防盜鐵門給打開了。

“先生, 無論您來幹什麽,私自開別人家的開鎖都不對。”

陸星沉虛心接受了他的批評:“你說得對。”

他道:“我不進去,鎖之後也可以翻倍賠償,只要孔先生和孔夫人回答我幾個問題。”

這樣說的時候,一直被方令斐背着的背包裏發出了晰晰索索的響動,從裏頭鑽出了一只黑貓,黑貓只有兩個巴掌大,然而金瞳森冷,無端令看到的人心下發寒。

跟警察一起來的兩個中年人面色一變:“妖獸還是靈獸?”

陸星沉沒回答他們,只是伸出手,黑貓的爪子往他掌心一拍,給了他一顆圓滾滾的玉珠。

他屈指在玉珠上輕輕敲了敲,“叮叮,我們找到你的爸爸媽媽了,出來見一見吧。”

一陣陰冷的風吹過,玉珠突然變紅,飄出了一縷綿綿不斷的黑色霧氣,霧氣纏纏繞繞,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穿着紅裙子的小姑娘。

一般的鬼怪人是看不見的,但這個小姑娘他們都能看見,因為她不是一般鬼怪,她是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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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沉想了想,蹲下身,掐着小姑娘的咯吱窩,将她抱了起來,讓小姑娘一雙怯生生的眼睛,和崔寶月的眼睛直直對上。

“啊!”崔寶月給的反應很直接,她直接吓暈了。

那邊的警察三人組迅速戒備,同樣被這個場景吓得臉色發白的小警察戰戰兢兢地說:“這位先生,請、請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情!”

陸星沉脾氣很好地跟他解釋:“我沒有打算違法犯罪,只是帶一個小姑娘回來找爸爸媽媽。”

他這麽說,還将叮叮轉了個方向,面向小警察:“來,叮叮,給向警察叔叔打個招呼。”

“警察叔叔好。”叮叮嫩生生的小嗓音這樣說。

警察叔叔感覺自己也要暈過去了。

他、他不怕歹徒,不怕殺人犯,但他——怕鬼啊啊啊啊!!!

看着他完全直了的目光,陸星沉想了想,把叮叮又往前一遞,問小姑娘:“想不想要警察叔叔抱抱。”

“砰!”警察叔叔這回是真暈了。

方令斐:“……叫你吓人。”

幾秒種後把警察叔叔給掐人中掐醒,陸星沉強行忽略了自己剛剛幹的事,他把雖然看起來乖巧可愛只是有些蒼白,但在其他人眼裏卻比洪水猛獸還可怕的叮叮往強撐着沒昏過去的孔國強面前一遞。

“你不抱抱她嗎?”

“別過來、別過來……”孔國強連連後退,直到踩到了拖鞋,跌倒在了屋子裏的地面上。

陸星沉想了想,看了看暈着的崔寶月,對方令斐說:“踩她一腳。”

“別——”

小警察的話還沒說完,方令斐就已經踩了下去,還沒怎麽留力氣,在這種方面,他總是極其不科學地信任陸星沉。

崔寶月受痛之下悠悠醒轉,目光觸及到叮叮的紅裙子,同樣連滾帶爬地往屋裏裏頭跑。

年輕的警察看不下去了,哆嗦着擋在陸星沉和孔家夫妻之間,“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

旁邊的兩個中年人皺眉,直接點破了叮叮的身份:“小心,這個小女孩是厲鬼。”

陸星沉仿佛沒有看見他們的戒備,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我也的确打算好好說話,只要孔先生和孔夫人能好好回答。”

他能感覺到叮叮身體在輕微顫抖掙紮,是從看到那對夫妻開始的,要不是他的手放在小姑娘身上,小姑娘大概已經有了些什麽行動也不一定。

陸星沉看向驚懼的崔寶月,輕輕側首,狀似遺憾地道:“本來還以為你們對丢了的孩子應當心心念念才對,現在看來,倒是不像懷念女兒的樣子。”

孔國強顫抖着嘴蠕動,硬生生扯出一個笑,眼角瞟到小女孩紅色的裙角,立馬如同被燙傷一樣移開視線,“這位先生,不是、不是我們當父母的狠心,但是孩子都丢了十一年了,我們早、早就死了心,而且家裏又窮,養活一個就不容易了。生活就這個樣,我只希望孩子在別的家庭裏能有個好生活,這也是逼不得已。”

說着,他擠出一滴眼淚:“原本以為她能在別的地方好好長大,但是誰能想到孩子小小年紀就、就……我一定給她立個牌位,好好供奉,讓她早日投胎。”

陸星沉輕輕笑了:“她投不了胎,她被人害了,心有怨念,投不了胎。”

這樣說着,他又搖了搖手:“我今天來不是來聽這些的,而是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請教孔先生和孔夫人。”

“……您說。”孔國強艱難地說。

陸星沉輕輕勾唇,微笑沉靜雅致:“我想替叮叮問一問,十一年前,你們到底是不小心弄丢了她,還是幹脆賣了她?”

“我們當然是——”崔寶月尖銳得跟公雞似的嗓子停在了陸星沉擡起的手中。

方令斐看着他們,神色又冷又沉:“舉頭三尺有神明,兩位最好還是不要撒謊的好。”

小警察聽了個半懂不懂,皺眉道:“兩位到底有什麽目的?”

方令斐主動開口為年輕的警察解釋:“這是叮叮,我們帶她來找爸爸媽媽。來之前查了查,孔先生和孔夫人十一年前曾經在警局備案,說是弄丢了一個孩子,但小姑娘告訴我們,她的爸爸媽媽丢了她,所以想問一問孔先生,哪個才是真相罷了。”

帶着厲鬼來尋親,這個操作也是讓人一言難盡,但現在能怎麽辦,他只希望這位大佬真的只是問幾句話而已,鼓足勇氣道:“那行,說話就說話,不能做其他的。”

陸星沉:“當然。”

孔國強臉上汗流如注,被放下來的叮叮藏在方令斐身後,露出半個頭看他。

他擡頭的時候無意中對上了那雙小孩子的眼睛,身上剛出的汗霎時間就冷了。

那雙眼睛極其清澈,但因為太清澈了,反而顯得森冷可怕。

孔國強還能夠抵抗住心理壓力,崔寶月卻害怕得實在受不了了,不過就算這麽害怕,她也仍舊勉強抖着聲音,做出和善的樣子,心虛地說:“叮叮、叮叮的确是我們送走的。但是那年頭,我和她爸兩個人都要餓死了,就算讓她跟着我們也是吃苦不是?把她送走,是指望着她去好人家享福。”

“騙人!”小姑娘開口說,聲音裏帶着哭腔。

他們生下了她,卻又丢了她,沒有去什麽好人家,也沒有平安長大,她身體裏被釘入八十一根針,又割了四十九道口子,但這樣還沒有死,直到最後血液流盡,她才死的。

叮叮記得她被丢掉那天穿的是白色的裙子,等死後再次醒過來,她身上就只有紅裙子了。

“你們騙人,是壞蛋。”小姑娘這麽說,眼睛開始發紅,親生父母的推卸責任,讓她想像其他小孩子一樣不管不顧哭起來,但她不能哭,鬼沒有眼淚,要流只能流血。

陸星沉将手放在她的發頂,屬于活着生靈的溫度滲透進叮叮的身體裏,安撫着她。

安撫了小姑娘,陸星沉轉頭看向看向孔國強和崔寶月,淡淡道:“據我所知,你們為了買現在住的房子,向親戚一共借了二十萬,這二十萬十一年前還剩十二萬沒還,但也是那一年,兩位全還清了。”

孔國強粗着嗓子說:“那是我掙的,我辛辛苦苦幹活——”

他剩下的話吞了回去,因為叮叮的眼珠子已經變成了一片血紅。

陸星沉按在小姑娘頭上的手沒有收回來,他繼續對孔國強說:“你出身農村,十八歲到城市打拼,認識了在飯店端盤子的崔寶月,二十歲有了孔寶,二十二歲有了叮叮,二十五歲,經過別人介紹,進了皮鞋廠,生活終于穩定下來。在那之前,你做過各種各樣的工作,酒吧酒保,迪廳服務員,地下賭場打手,混黑的人手底下受保護費的,經歷絕對當得上豐富兩個字。”

他把這些資料不疾不徐道來,語氣溫和,然而聽的人只覺得心驚肉跳。

陸星沉如同沒有看見孔國強驚懼慘白的臉色,繼續說:“十一年前,你找人賣掉了叮叮。為了不引起街坊鄰居和警察的主意,謊稱丢了,還去警局備了案。”

崔寶月眼見事情瞞不過去了,梗着脖子說:“一個丫頭片子,吃得多用得多,養得那麽費力,我們是她爸媽,生了她養了她五六年,別說只是把她賣出去,就是摔死都是天經地義,給了她命,她本來就該歸我們處置,你一個外人你管得着嗎。”

小警察一臉怒氣:“你們這是在犯法!”

陸星沉按住叮叮的手用力了些:“叮叮能控制住自己對不對?”

方令斐也蹲下身,緊緊握住孩子的手。

崔寶月這才想起來那個被他們賣掉的女兒不再是五六歲手無縛雞之力、任他們宰割的孩子,而是一個厲鬼,一個能輕而易舉殺死他們的厲鬼!

對上小姑娘森冷的眼睛的瞬間,她立馬閉上嘴,臉色慘白,不斷往後爬,身下還流出了淅淅瀝瀝的水跡。

孔國強比她好些,他扶着家具站起來,放輕了聲音為自己辯解:“當年把孩子賣了是我們兩口子不對,但家裏實在是困難,都快過不下去了,把孩子留下不也是受苦?賣之前我還跟人說好的,讓叮叮去好人家享福,哪裏想得到那喪盡天良的讓孩子去受苦?雖然這事做得不對,可我們也沒有全懷着壞心啊。”

方令斐冷笑:“巧舌如簧。”

最先是說不認識他們叫孔燕的女兒,被戳穿備案後,又說不想找,找不回來了。警察來了就倒打一耙說他們是利用孩子走丢的事,對父母實施詐騙,結果都已經當面對質了,仍舊能把賣了孩子給美化成好心送走,哪怕是賣孩子也被戳破,居然還能恬不知恥給自己臉上貼金,說是想讓孩子去享福。

陸星沉:“孔先生,我查了你的生平,這種垂死掙紮沒有意義。一個在酒吧迪廳做過服務員,地下賭場當過打手,甚至是收過保護費的人,現在靠一張嘴給自己染了個色,就想裝白蓮花,覺得我們會信嗎?”

他說:“幼兒的人口買賣流向主要有三種,一種是沒有孩子的家庭,買個孩子回去養大,這是被買賣的孩子最好的下場。第二種是成為器官供體和各種違禁實驗的實驗體。第三種是供給心理變态的權貴人士玩樂。”

“第一種,要的百分之九十五是男孩,你曾經在灰色地帶混了那麽久,又怎麽會猜不到叮叮最大的可能是哪種?她不會在哪一個家庭健康長大,最大的可能不是成為器官供體,就是落入那些變态人士之手。”

“也不對,你應該還猜到了事實可能比這還慘烈,畢竟和你交易的人,給你的錢遠高于正常價。我說得對不對,孔先生?”

“這麽做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這個被你賣掉,你以為必死無疑的孩子,十一年後會回來找你?”

“天理輪回,報應不爽,孔先生,你的報應要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每天下午都會忍不住點半只蒸雞,七糖好想剁了自己的手。

你看看自己的體重!!!

說好的減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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