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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霁最近心情不佳。

若是外人看來，三皇子近來春風得意，聖眷正濃，除了太子外再無皇子能夠與他比肩，又得了實權，實在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逐漸倒向三皇子的人，和太子掰一掰手腕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是他确實情緒不高，因為自己的好友沈清華。自他被允許回梁國一段時間再返回之後，即使看起來與往常無異，但蕭霁可以看出他的郁郁寡歡，明明也是習武之人，近來卻越發多病，肉眼可見的清減許多。蕭霁心知是為了什麽，卻也無從勸解。明明是兩個在鄉野間共同許下要結束這混亂的世道，為生民立命的人，本該意氣風發，卻都有種被情緒束縛無法脫身的沉重。

一次書房議事後，蕭霁忍不住提起最近的煩心事，“清華，前段時間的病還沒有好嗎？”

“嗯？”靜靜站在窗邊賞景的人轉過身，清俊的面容可以看出幾分沒有消退的病容。由于是私下，他的衣服寬松舒适，愈發襯托的往日身姿清減很多，“沒有，只是最近沒什麽胃口，不用擔心。”

“清華，如果……”蕭霁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還是沒有說明，“你可以不用勉強。”

“三哥，我并沒有勉強，我們當時所說的話，句句都出自我的肺腑，也是我的決心。”沈清華看着面前眼神關心的蕭霁，稍微吐露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那畢竟是我的故國，是我的皇兄，我确實無法很快釋懷，想到他們可能會看我的眼神，我有些愧對他們。”

“你不用看，你只需要在後方等，我就擋在你前面。”蕭霁走到沈清華的近前，眼神向他傳遞着自己的堅定，一如曾經。

沈清華露出笑容，雖然沒有那麽開懷，卻也看起來輕松很多。兩個人似乎因為對方的坦白，感覺輕松許多，氣氛平和。然而現在的兩人并不知道，這時的平和很快就要被戰争的號角打破，沉重的壓力最終将沈清華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一個驚才絕豔的人，就要逝去。

站在場邊的江俞華看着場中的周文钰，短暫的調整後他們正在拍攝之後的劇情，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逐着周文钰，即使江俞華自信自己一定能塑造好沈清華，也不得不承認周文钰确實還原了書中的沈清華。而即使江俞華很不想承認，在和楚邵生對戲這一點，周文钰比他好很多。他始終忘記不了自己第一次和楚邵生對戲的時候，楚邵生角色的氣場無形地籠罩着自己，那種壓迫讓自己不自覺随着對方的動作反應，像被牽扯的木偶，完美卻缺乏靈動。

周文钰看起來十分自如，就像之前拍攝的病中的沈清華任性，蕭霁壓制他，楚邵生應該是想要周文钰給他一點被壓制到的呆呆的那種回應，但是事實是楚邵生被周文钰演的沈清華折騰的無奈，一舉一動都帶着點妥協和哄人的味道。那種和之前蕭霁理智克制的形象反差很多的樣子，讓兩人之間的溫情變得更加深刻。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後續發展的原因，看着那一幕的江俞華忍不住心裏酸酸的。

“所以你找到徐青的感覺了嗎？”

周文钰中午終于下戲休息，楚邵生約他一起吃飯，半路被江俞華攔在路上。本來他看着江俞華嚴肅的表情，一瞬間幾乎閃過，終于來了演員之間的矛盾沖突什麽的，結果對方給他說了一大堆話，對旁觀自己塑造的沈清華的感想，對自己可以接住楚邵生戲的想法之類的。周文钰聽的腦子暈乎乎的，就覺得江俞華看的真認真，然後随口問了一句。畢竟對方在這裏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塑造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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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俞華呆了呆。他這時候意識到，他只顧着關注周文钰的沈清華，一點點都沒有想到徐青的事情。

“然後呢？”楚邵生把周文钰經常吃的菜放到他面前，問。周文钰正在跟他講他剛剛遇到江俞華的事情。

“沒說，他就跑走了。”周文钰還被江俞華突然轉頭就走的樣子吓了一下，“不過江俞華肯定是個很好的演員，他面試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演的最好，剛剛跟我分析沈清華的時候，我覺得他真的很會思考。很好奇他塑造的徐青是什麽樣子，可惜我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看到了。”

等到拍攝徐青主要戲份的時候，周文钰已經殺青了。

“你能這麽說，說明他快要找到自己的角色了。”楚邵生看着毫不掩飾自己好奇的周文钰，笑道，“一個演員，如果只讓人看到眼前的自己，那必然是失敗的。好的演員會有故事感，會讓人對他和他演的角色好奇，看起來江俞華已經做到這一點了。”

而在楚邵生看來，之前剛到劇組的江俞華，只想着表現自己的強，壓過沈清華，就走到了錯誤的地方。

顯然就像他想的那樣，看到周文钰的沈清華，江俞華會明白，他真正需要做的。

“楚哥都這麽說的話，那江俞華肯定沒問題了。”周文钰信任地點點頭，楚邵生在他眼裏确實一直都是全能的形象，在片場的時候教會了他很多。

江俞華的話題很快過去，他們聊會兒話題又轉向劇情讨論。

“這麽算你是快要殺青了吧。”嚴齊在旁邊聽着他們的對話，作為楚邵生的經紀人，他也很熟悉江山的劇情，算一算周文钰的戲份幾乎要到了尾聲。

“嗯，等到了延市那邊，很快就結束了。”

“已經定好殺青戲是哪一場了嗎？”楚邵生問，他因為是男主戲太多太雜，而且拍哪些可能會變動很多，他倒是記不太清楚。

“嗯，導演說就是沈清華去世那一場。”周文钰看着楚邵生笑，“到時候恐怕主要考驗楚哥而不是我了。”

确實，沈清華去世那場戲感情最激烈的就是蕭霁而不是沈清華。

“不過楚哥一定很快就能調整好。”

雖然嚴齊和楚紹棣他們跟周文钰說過，楚邵生的苦手是感情戲。但是在周文钰看來，所謂苦手也不過是一個完美的人一點點無傷大雅的小缺憾。因為楚邵生的眼神傳遞感情是很厲害的，很多時候周文钰都覺得楚邵生一定和自己一樣沉溺在角色裏。但是下戲後迅速恢複的平靜告訴周文钰，他要學的還很多。

周文钰記得老師讓他多學習技巧，而楚邵生就是他認真學習的對象。

“大概吧。”看着對自己露出肯定眼神的周文钰，楚邵生倒是沒有周文钰對自己那麽大的自信。他在和周文钰對戲的時候，感情會更加投入一些。這個事情在劇情沖突愈發激烈的現在，楚邵生有明顯的意識。時不時，他會因為周文钰的演技而做出一些和之前預設并不相同随心的反應，而往往能有不錯的效果。

午休時間很快結束，拍攝繼續。

由于下午的劇情都是沈清華深沉糾結的感情，等到結束的時候，周文钰累的胳膊都不想擡起來，拖着沉重的腳步跟着蔣彬回酒店。

一個暖手袋被蔣彬塞在他的手裏，微微回暖的體溫讓他舒适一些，稍稍打起了精神。

“壓力很大？”蔣彬知道周文钰的累不僅僅是由于拍攝的緊湊，還有一些心理的壓力。暫時不拍攝的時候，周文钰都坐在凳子上閉着眼睛醞釀情緒，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

“是呀，明天的戲，感覺很難。”

縱然人人都誇周文钰很有天賦，演技入門之後，周文钰也能感覺到自己确實是有那麽點天賦的。但是如果天賦就可以完成所有事的話，世上就不需要努力了。

比起楚邵生，更加沉浸的周文钰自身的情緒波動更加劇烈，心理上的壓力也多多少少積累一些。尤其是最近，沈清華的內心戲很多，很多時候下了戲周文钰都覺得自己還在戲中，做夢的時候還會夢到江山的劇情。

而明天需要拍攝的劇情，是衛梁多次沖突都被楚邵生帶兵打退，沈清烨采納了身邊人的建議對楚邵生下毒，本來沈清華是因為想要他協助才透露消息給他，而得到消息的沈清華晚了一些無法阻止，幹脆自己喝下了毒酒。他喝的時候，是真的抱着死志的。

周文钰休息的時候就在琢磨這段劇情的感情，不自覺被沈清華的內心情緒影響的很低沉，好在下午的劇情基調都差不多，倒也沒影響其他劇情的感情。

蔣彬看了看在自己身邊走着走着又沉默的周文钰。這種狀态并不奇怪，從沈清華的劇情急轉直下之後經常出現。

“江山拍攝結束之後，我給你聘請一個演技技巧老師。”蔣彬開口。

“嗯。”周文钰點點頭。

他們兩人都知道，周文钰這種狀态，對，又不太對。只是周文钰一下子就進入了高水平的劇組，為了展現足夠跟上其他人，或者說壓過其他人的風采，他只能這樣保持很費心神的入戲狀态，因為他的技巧還很青澀。

但是蔣彬是想要讓周文钰成為一個真正的，長久的演員，他自然也聽過演員很容易被一部戲耗費心神，消耗掉靈氣黯然退圈，他自然格外關注這方面。

之前蔣彬時不時不在片場，就是去請那位老師。

“你，不要有太大壓力，就，表現的不是太好也沒事，畢竟你只是個新人。”蔣彬推了推眼鏡，他之前培養藝人的時候都是讓他們多練習專業技能，還沒有像這樣勸人不要太用心，所以語氣幹巴巴的，“而且在我，或者在劇組所有人看來，你已經足夠完美的沈清華。”

“不用擔心，蔣哥，我分的清的。”

沈清華畢竟是和現在差別很大的人物，周文钰雖然會為他傷神，卻不至于沉溺到迷失的程度，而且楚邵生總是時不時傳授他技巧，提醒他。

周文钰緩緩呼出口氣，說，“我只是，越演越愛上這個角色，所以想讓大家看看他，看看我心中的沈清華。”

“我想要，把他完美的帶到大家面前。”

蔣彬有些出神地看着周文钰，此時他的眼睛發亮，臉上的神情是很少的昂揚，和自己最初認識的那個什麽都淡淡的青年幾乎判若兩人。

但是，大概是個好事。

“嗯，你可以的。”蔣彬也露出笑容，跟着周文钰大步向前走。

因為我已經看到了，從開機的那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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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過渡，殺青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