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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所有人臉上都帶着凝重的表情。

雄蟲看見烏達的神色, 有些擔憂地看着他：“怎麽了？”

他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語言，但也僅限于日常的一些對話。烏達歪着腦袋想了想，還是取來一根樹枝，在地上比劃起來。

烏達畫了一個火焰狀的東西，在火焰上又畫了一個被捆起來的人, 他說：“明晚就要用尊貴的人牲來獻給神明——今晚是大巫占蔔的時間。”

在更高一些的地方, 一個高大的人形被畫了出來, 寥寥幾筆畫出了它臉上的表情, 那樣平靜又詭異的笑容，叫人看了就起雞皮疙瘩。

“這個人牲和其他的不同，他是被選去侍奉神的，是尊貴的。”

下一幅畫則是那個死去的人，他跪倒在神明的面前，臉上的笑容幸福又安樂。

雄蟲深深地皺起眉：“你想、成為這個嗎？”

烏達一愣，似乎沒想到雄蟲會問起這個問題，他讷讷地點頭：“想的, 我當然想的。”

雄蟲伸出手, 摸了摸他皺起的眉頭：“可是你看起來, 不像在說實話。”

“……不，是你看錯了。”烏達扔掉樹枝，與其說是說服雄蟲，倒不如是在說服自己：“這種榮耀，我想要還沒有呢。”

一雙溫熱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與後頸, 烏達順着力道靠在了雄蟲的肩上，他抓着雄蟲的衣角，幾不可聞地說：“我的父母，全部蒙受神恩，他們是部落裏最優秀的，我自然也要去侍奉神的……”

雄蟲只是溫柔地看着他，烏達說的話，他幾乎都沒聽懂，但臉上的落寞與孤寂卻是不需要言語來說明的。

“不要難過了。”

“我沒有難過。”

“好，那你以後也不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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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傻——子。”

雄蟲這次聽懂了，他“哦”了一下，笑眯眯地說：“恩，我終于知道，你以前都在說我什麽了。”

“……”

最後烏達跑出了破屋，他的臉紅撲撲的，眼睛水潤潤的，嘴唇紅通通的。

“呸——一點也不矜持，這雄蟲……”

他憤怒地錘了下樹，高大的樹木抖了三抖，落下成串的毛毛蟲來。

“哪有這麽追求的……我呸！”

但是他臉上的熱度卻逐漸升高，捂着額頭順着樹幹滑坐下來，“呸——耍流氓的雄蟲，到底是外面來的，真不要臉。”

他坐了一會兒，遠處傳來蔑的叫聲：“烏達，你怎麽還在這裏啊！都要開始了還不出現，我找你好久了！快點快點！”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烏達搖了搖頭連忙站起來，跟着蔑跑向主寺。

“不是還有點時間嗎？怎麽這次這麽早？”

“我也不知道，大巫說的——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烏達摸了一把臉，面無表情地說：“你看錯了。”

蔑一臉懷疑：“恩？”他又伸手去搭烏達的臉，卻被烏達躲過了。

“幹嘛幹嘛，動手動腳的。”

“……你肯定做壞事了。”

“你以為我是你嗎？我這樣的洗洗幹淨就能去侍奉神了你知道不？”

“你能不能不要埋汰我？”

……

等他們來到主寺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兩人低頭蹑手蹑腳尋了個空地跪下。

大巫穿着他那身白色的長袍，臉上帶着面具，吟誦着聽不懂的古老歌謠。他繞着高臺中央的圓形凹陷走了幾圈，那中央就冒起高高的火焰來。

所有人擡起雙手，高呼神的名字。

【亞列神，賜福與你的子民，吾等侍奉您的名字，萬物皆出于您的造化，您是何等偉大的神，吾等在此切切懇求——】

【切切懇求——】

【懇求您顯現大能，指引我們前進，将吾等名字記在您的手冊上，死後好享您榮耀】

三遍後，大巫就散了頭發，用刀子在手腕上劃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順着手腕汩汩地流入火中。

所有人就彎下腰，他們的額頭緊緊貼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詞。

【神啓————】

大巫忽得停下了近乎瘋癫的步伐，他張開眼，瞳孔銀白不似人，嘴角的微笑詭異如同那石像：“神說，要一只雄蟲。”

一條黑色的蛇從他的袖子裏鑽出來，繞着他的肩膀攀到了頭頂，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

“他叫，洛德裏加·摩洛。”

所有人都迷茫地面面相觑，部落裏沒有叫這個的雄蟲，也不像是外族的名字。只有烏達，像是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攤坐在了地上。

那個雄蟲，他叫做洛德裏加·摩洛，這是昨天他親口說的。

烏達擡起頭，深深地看向大巫銀白色的瞳孔。

“您先是召去了我的雄父，又召去了我的雌母，為什麽不召我去呢？”他喃喃地說，“洛德裏加，他不屬于我們部落，您也要召他侍奉您嗎？”

“還是說……您只是樂于見到我陷入悲痛中嗎？”

大巫一步步走向他，直到在他面前站定，那雙冰冷幹燥的手扶上他的額頭：“我忠誠的子民，你會知道怎麽做的。”

烏達愣愣地看着他，木然地說：“是，我明白了。”

他的話音落地，大巫的眼瞳開始茫然起來，随後閉上眼睛，緩緩地向後倒去。所有人都看向烏達，蔑一臉擔憂地晃了晃烏達的肩膀，卻被他拂開了。

烏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越過衆人，跨出主寺：“我會将他帶來的。”

…………

已是圓月高懸正空，但天空中的陰霾遮住了明亮的月光，烏達摸索着推開破屋的門。

“唔……你回來了？”洛德裏加警惕地睜開眼，看見是烏達便放松了下來。

“嗯。”烏達扯扯嘴角，露出了難看的笑容。

“你怎麽了……”洛德裏加皺起眉，看着慢慢坐下的烏達，突然一驚：“不會是——你被選上了？”

“沒有。”

“那就好。那是出了什麽事？”

烏達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視線劃過他修長的眉毛，濃密的眼睫，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豐潤的嘴唇。

然後他忽然伸出手臂，攬住了洛德裏加的脖頸。

“唔……你……”

月光下，只有一對影子糾纏在一起，映照在石板鋪成的地上，從這一邊滾到那一邊。

“等等……等等！”

洛德裏加氣喘籲籲地推開烏達，“你怎麽了——”

烏達衣衫淩亂，滿臉紅暈，表情卻是木然的。

他靜了一會兒，忽然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眼眶裏掉落下來，砸在洛德裏加的手上。

“到底是怎麽回事！”洛德裏加捧住烏達的臉，額頭抵住他的：“別怕，我在，不會有事的。”

烏達擡了擡眼睫，“被選中的人不是我——是你。”

“……什麽？”

烏達抖着嘴唇，聲音幾乎變成氣音：“是你——是你，洛德裏加，是你。”

洛德裏加看着他，突然笑了出來：“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樣。”他抹掉烏達的眼淚，親吻着他的鼻尖：“不要怕，我不會死的，我這麽多年都沒死，你看，連掉下深淵都死不掉。”

“不一樣……這不一樣。”烏達緊緊抓着他的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絕望地說：“神要的東西，從來都逃不掉。”

“說不定我是另一個神所眷顧的呢？我們那裏信奉的神與你們不一樣，也許我們的神要更厲害一些？你的神打不過我的神也說不定。”

“可是你的神，現在不在這裏。”

“那我們就跑出去，好不好？”

烏達緊緊地看着洛德裏加的眼睛，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充滿了勇氣，快樂與堅毅，這是一雙與他們不同的眼睛，這是屬于外面世界的眼睛。

他就這麽看了一會兒，覺得從心裏生出一股沖動來。于是他更加緊地抓住了洛德裏加的袖子，慢慢地，但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好，我們出去。”

“好孩子。”

羅德裏加摸了摸他的腦門，笑着說：“你還沒有滿２０歲吧，要等２３歲以後才行。”

烏達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困窘地将腦袋深深埋入了洛德裏加的懷裏，再也說不出話了。

————

秦簡之看着他們連夜收拾東西，很快收拾出了一個小包。

大帝将那笛子拴在烏達的腰上，自己則是拿了烏達那球形的樂器。

他們小心地繞過住房區，沿着小路一路攀上了石洞，随着時間過去，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烏達的臉上逐漸輕松起來。

按理說，他們應該能出去才對的。但秦簡之想到他們所遇到的烏達，心裏不由得沉了下去。他們所看見的，是千年後的結果，注定是失敗的。

千年後的烏達——秦簡之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活了一千年，看上去眼中十分沉寂，不再是現在活潑的模樣，甚至可以說是百無聊賴的，心事重重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帶着這樣的疑問看下去，在下一刻看到了一個意料中的人。

一身白衣的大巫，手持華麗的手杖，帶着那古怪的面具，擋在了他們的面前。在他身後，那具高大的石像，似笑非笑地看着烏達他們。

“烏達，你終究還是違背了神意。”大巫嘆息地說，“但我向神懇求，給了你一個悔改的機會。現在——”

“若是你将那雄蟲交出來，神明便原諒你的罪過，你可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雄起！！！雄起！！！！

粗長！！！！

啊，差點控制不住就要開車了呢_(:зゝ∠)_

感謝小銀子和楚卿的地雷(* ￣3)(ε￣ *)麽麽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