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鄉居
二年級的那個暑假,媽媽要帶兩兄妹去鄉下玩.
梳樓與烯焰坐在後面,彼此靠着窗坐,并不說話.由于秋烯焰喜靜,音樂是從不在車裏放的,因此車裏靜地出奇.
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像在繞迷宮一般.
“媽媽,我可不可以開窗”梳樓低低問了一句.得到準許後的女孩一口氣将車窗晃到底,額前的流海被吹亂了形狀,她咯咯地笑了,開朗明豔.
耳邊全是風的呼嘯聲,秋烯焰不動聲色地搖下了窗子,窗外的樹木在陽光下随微風擺動.他眯了雙眼,将頭靠在了車座上.
路邊種的全是些高大的樹木,路不寬,銀白銀白的像鋪在地上的絲綢.梳樓笑着将下巴靠在車窗邊緣,心滿意足地看疾馳而過的樹木裏藏着的鵝黃色的花.
梳樓擡眼,看到被太陽鍍了亮光的天空閃着刺人的光,偶爾,幾只小鳥飛過,怡然自得,自由自在.
媽媽打着方向盤的手突然轉了大半個圈.
梳樓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被舉起來,有了種騰空感,正莫名奇妙間,人已狠狠撞到一邊.
她揉了揉頭,呼痛一聲,只見兩只手越過自己的頭,正用力扣着車窗邊緣,一雙義眼般的眼睛正看着前方,沒有一絲驚慌的樣子.
梳樓吐了吐舌頭,發現自己正倒在秋烯焰腿上,這會兒正耗着耐力等自己起來.于是梳樓雙手一支,知道自己摁着了他的褪,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什麽反應,才微微臉紅着坐了起來.
媽媽報歉地笑了笑,“剛剛路上有個大石頭,不知道哪家調皮的孩子放的.梳樓沒吓到吧?”
沒有.梳樓乖巧一笑.原來秋烯焰,一直都盯着路看啊.
媽媽從反光鏡裏看到了小孩子眼睛彎成弦月,眼角上翹,說不出的妩媚.怔了怔,又看了眼旁邊的秋烯焰,唇色較淺,眼裏沒有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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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兒,你長成這樣妖媚,今後誰敢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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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阿靡想嫁人了啊.”
“哪裏,我說的是你.你看看你,不笑時冷豔無比,這一笑吧,又妖嬈無比.怎麽都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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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進了村,村口是一棵參天古樹,盤枝錯節,像一位活了許久的老人,慈祥地迎接着客人.
“媽媽,這裏是您的老家嗎”走進一座木制的房子時,梳樓問.不時打量着古老氣息濃重的四周.如果仔細看看,倒很像日本動畫片裏的鄉村房子.
“不是的。”媽媽推開一扇門,“是爸爸在時蓋的啊...”說話時,媽媽頓了頓,随後笑着蹲下身來,摸了摸梳樓的頭.
感覺到那雙手停了,梳樓擡眼,看見媽媽已陷入了沉思.
“媽媽,哥哥呢”
媽媽指了指對面的那間房,“在那裏面吧.”梳樓大聲嗯了一聲,往對面走去.輕輕敲了敲門,聽着沒回應,又回頭看了一眼又出了神的媽媽,小聲喊着,“秋烯焰...秋烯焰...我進來了哦...”
梳樓用雙手拉開門.
五年級的男孩子躺在地上已鋪好的涼席上,電風扇呼呼地吹着.
他穿着小西裝,雙手撐着頭,閉着雙眼,睫毛彎彎.
覺察到自己被忽略,梳樓怔了怔,笑着坐在門邊,“感覺你們好奇怪啊.明明是來玩的,卻都這樣悶悶不樂的.”
“阿糜!阿糜”
梳樓回頭時,看見媽媽正在門口穿鞋,一手扶着門框,一邊回答着來了.
沉寂了會兒,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烯焰,梳樓!媽媽媽先出去了哦.”
梳樓看了一眼假裝睡着的孩子,高聲說,“知道了.”
看他一動不動的,梳樓說,“我知道,因為爸爸不在了,所以你才會變成這樣不愛搭理人.你和你爸爸的關系是不是很好他會不會教你騎單車卻悄悄地放開扶着的手他會不會教你游泳卻将不會游的你扔進水裏他會不會總是對你說男孩子不能哭他會不會翻着烹饪書做飯卻做的很難吃他會不會因為給你洗不幹淨襪子就說再去買大多數的爸爸都會那樣做吧”
梳樓瞥了眼秋烯焰,卻沒發現他已睜了雙眼,眼眸漆黑純淨無比.
“我也沒有爸爸了.幾個月前吧.你知道嗎,他出事前還和我開玩笑說,梳樓這麽大了,可以一個人生活了呢——然後我就被送去孤兒院了。”
躺着的孩子突然坐了起來,默默關掉了電風扇,起身,從梳樓身邊走過,眼皮都沒擡一下,似乎根本不知道這兒還有一個人.
梳樓驚愕地看他坐在門邊穿鞋,一絲不茍地解開鞋帶.不像梳樓,總是直接将腳伸進去再蹬兩蹬,再用手拉一下鞋跟就完事.
女孩子的眼裏有眼淚.“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如果不是我沒有了爸爸,我也不會和你搶媽媽的.不對,我從來都不是來搶你媽媽的.”
男孩已經斯斯文文将腳伸進鞋裏,緩緩系着鞋帶.
“你既然不喜歡我,當初為什麽又答應讓媽媽接我呢.”
男孩站起身,淡淡掃了她一眼,“我沒答應.”
“我知道了,你更喜歡初煊是不是”見他并不回答,梳樓深深吸了口氣,“那……你讓媽媽把她帶回來吧。”女孩鼓足勇氣才說了後面那句話。
可是秋烯焰沒看到她死死拽着裙角的手,身影消失在門口.只剩下呆呆站着的梳樓,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
許久,她擡起頭來,雙目赤紅。
爸爸,您也不願看我...這樣受委屈的吧您也不願的,是不是那為什麽還要丢掉我
秋烯焰走在水泥路上,看見自己家的燈沒亮,夜幕降臨,鄉下稀疏的燈火,很像星星.
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看到門口,并沒有鞋子.他微微皺了皺眉.
開了燈,屋裏空空的,并沒有人.
拿起電話,摁着數字.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
天不知何時已經黑了,幾顆星星寥落地散在夜空上,一輪明月靜靜地撒下銀輝.整個鄉間安安靜靜,野蟲在草叢裏盡情嘶鳴.時而吹來一陣風,很涼很涼.
梳樓有些後悔.在秋家,雖然秋烯焰不喜歡她,但是媽媽對她,卻是沒有二話可說.
秋烯焰他只是因為爸爸去世難過罷了.
秋烯焰他只是還小還不懂事罷了.
秋烯焰他只是害怕自己搶走媽媽罷了.
媽媽接她來,是讓她來給他作伴的,她不能生氣不能難過,她應該好好的,報答媽媽才是.
“聽說,鄉裏有很多可怕的東西啊。”梳樓暗自嘀咕,沿着原路又走回去.
聽到腳步聲,梳樓慌忙将身子藏在路邊的樹叢裏.是一個吹着口哨的男人,逆着光的臉看不清楚.梳樓聽說,有些男人,專門拐賣小孩子,要将他們的心髒賣給別人.貓一般的眼睛警覺地看着男人從自己身前的樹叢走過,大氣也不敢出.梳樓又想到,大人們說鄉下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常常趁人不注意就出現在身後.
八歲的小女孩緊緊抓着碎花裙,全身哆哆嗦嗦地不敢回頭,眼睛緊緊閉着,嘴唇已被咬地一片白色。身後的巨大黑暗裏,似乎有奇怪的東西在靠近,讓她覺得整個脊背一陣發麻。
似乎...似乎又有腳步聲了...
慢慢地,從容不迫地...
梳樓不敢睜開眼,只覺得一陣陰風吹過,自己鬓邊的發被撩起...
“啊——!!”梳樓緊緊拽着裙角,用盡全身力氣喊叫着,眼角流出眼淚來.那一聲拖的很長,似乎停了,就會面臨最可怕的境況.
電筒的光打在她臉上,只見她瘋一般的樣子.
“你怎麽了”穿小西裝的男孩子與她隔着樹叢,聲音依舊淡淡的問.
女孩喊破音,漸漸停了下來.淚眼模糊地看到對面人的臉,緊崩的身子終于一點一點放松了.秋烯焰見她怔在那裏,皺皺眉,走到她身邊,拉起了她的手.卻發現沒拉動.
“我...腳軟...”梳樓歉疚又委屈地開口,粗重的鼻音.
“拿着。”秋烯焰将電筒遞給她,淡淡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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