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二節課,江措站在講臺上道: (16)
看了人,轉頭看葉司嶼正興致勃勃看着倆男孩辯論,頓時有點吃味,他沒法跟他們讨論考試,也沒法小孩兒心性似的辯論對罵,葉司嶼在同齡人中的機靈和受歡迎,他永遠都沒法體會到了。
葉司嶼順利過了初試,二試是下午兩點開始,所有參加二試的學生分成三組,有劇本,學生自己讨論出演的角色,每組準備時間半小時。
葉司嶼被分在第一組,一點四十到的時候,兩人意外的看到個熟人,宣子見看到江措眼睛亮了亮,從座位上站起身,聲音清亮:
“師兄!”
江措颔首,帶着葉司嶼走進休息室,宣子見看到葉司嶼有些意外,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的腿,沒跟他打招呼,看着江措他們坐下的位置,拉着身邊一個比他高的男孩也坐了過去,江措剛坐下,宣子見就占據了他身邊另一個位置。
葉司嶼噘着嘴,低着頭弄他的準考證,江措眼裏劃過一絲笑,旁邊宣子見就開口了:
“師兄帶學生來考試嗎?”
江措唔了一聲,沒等他說什麽,宣子見就開口:
“我帶我表弟來考的,上午他是第一場考試,大概沒見到你們,叫滕原,原原,跟我師兄打個招呼。”
那男孩長得不錯,氣質也獨特,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氣質,不耐煩的撇了眼宣子見,無奈的開口:
“師兄好。”
江措也不失禮,回了句:
“你好。”
“師兄,你學生是下午第一場嗎?那和我們原原是一場啊。”
江措這才看向那個高大的男孩,抿嘴笑了下,學着宣子見的語氣:
“我們司嶼行動不太方便,滕同學進去之後如果願意的話能不能幫着照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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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司嶼擡頭,有些意外的看着江措,滕原也轉過頭,眼神冷冷的掃過葉司嶼的腿和拐杖,點頭:
“好。”
下一秒他就起身了,看着葉司嶼:
“走吧,提前十分鐘進去。”
葉司嶼咬了下唇,被江措扶着站起來,滕原自然的接過他的手臂,等兩人走出五六步,葉司嶼停了下來,滕原疑惑的看着他,葉司嶼回過頭,眼神在幾乎要貼上江措的宣子見和含着淺笑的江措之間逡巡,聲音不大道:
“老師,你可以去車上睡個午覺。”
滕原扶着葉司嶼的手頓了頓,也回過頭,看着宣子見,語氣漠然:
“宣子見,你也回車上睡個午覺。”
宣子見眼睛瞪大,看着滕原:
“臭小子!叫哥!”
滕原回過頭,似乎根本沒聽到似的,扶着葉司嶼進了考場。考場外的宣子見急于和江措解釋自己在表弟面前的威望問題,江措抿唇不語,眼神裹着深意,想着小孩兒吃醋都放在臉上,不管是可愛的小孩,還是欠揍的小孩。
他聽着宣子見絮絮叨叨側面打聽自己最近的床伴,有些無奈,轉頭對着人道:
“剛剛我說錯了。”
宣子見啊了一聲,一臉不解的盯着江措,江措緩緩笑了:
“我不是帶學生來考試。”
宣子見皺眉,聽着江措一字一句道:
“是帶男朋友。”
宣子見愣神片刻,張着的嘴巴半晌合不攏,一臉莫名其妙:
“師兄你說什麽?”
江措卻不打算再解釋一遍,留着宣子見把腦袋轉遍了,才隐隐約約猜測,江措說的男朋友,該不會真的是男朋友吧?
“我靠……”
宣子見反應過來之後一臉震驚:
“那小孩兒,是哪裏天賦異禀啊?”
江措挑眉,不想跟宣子見多費唇舌,恰好想到季陸最近跟他抱怨過的事,随意問了一句:
“你和季陸怎麽樣了?”
說到季陸宣子見立刻翻了個白眼:
“師兄這也是我想說的,能不能不讓他纏着我了啊?你跟他說讓他整容成你,我就給他睡。”
江措動了下嘴角,這是事也沒法說,自己不喜歡宣子見,但不妨礙喜歡他的人一大把,前有自己的好友季陸,後有剛剛那個隐忍漠然的少年,只是面前這人大概還沒開竅,一心想着瞎玩。
“想着收心吧,找個人好好談個戀愛,別整天在圈子裏混。”
宣子見萬萬沒想到讓他收心這種話不是師長父母所說,而是江措這樣曾經玩得比他還野的人說出來的,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瞬息千變萬化啊。
兩人有的沒的說了一個多小時,表弟和男朋友終于出來了,倆小孩出來的時候明顯混熟了,滕原的表情不似剛進去那麽冷漠,看着葉司嶼的眼神帶上了點耐心,葉司嶼朝他笑着,不知道在說什麽。
等到了兩位家長面前,葉司嶼伸手拉住江措,語氣有些迫不及待:
“老師,滕原演得好棒。”
他眼裏絲毫不掩羨慕之情,剛剛點評的時候每一個老師都誇了滕原,他和滕原演對手戲的時候也十分過瘾,兩人你來我往,葉司嶼第一次有真的在演另外一個人生的感覺。
滕原撇了下嘴:
“別瞎吹。”
不過眼底劃過的喜悅到底出賣了他,少年人被誇獎自然是開心得意的,宣子見哼了一聲,看着葉司嶼:
“我表弟厲害吧,專業第一沒跑的。”
葉司嶼看着宣子見還是不太想講話,繼而又看向滕原:
“你有微信嗎?我們加一下?”
他是那種對優秀的原始崇拜,滕原點了下頭,沒等葉司嶼拿出手機,他突然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被江措抱了起來,還是橫抱的姿勢,葉司嶼一驚,剛想問江措在做什麽,就聽到老師聲音含冰:
“我們有事先走了。”
說完,一點沒給葉司嶼留說話間隙,抱着人走出了休息室。留下兩個站着的人莫名其妙。
葉司嶼一路把臉埋在江措肩膀上,也不知道經過了怎樣的圍觀,才到了停車場,被江措放到車上。
等江措回了駕駛室,葉司嶼臉色還是微紅,表情有些羞赧:
“老師你做什麽?”
江措撇了他一眼,聲音還帶着氣,卻是答非所問:
“剛剛宣子見問我今晚寂寞不寂寞?”
葉司嶼“啊?”了一聲,小臉立刻緊張了,嘴巴抿得緊緊的看着江措,小眉頭蹙着,等着江措接下來的話。
江措發動車子,偏頭掃了眼葉司嶼:
“他說葉司嶼現在腿不好,沒法滿足我。”
葉司嶼的手抓着安全帶,半個身體側着,眼見着眼底就有些飄紅,江措松開離合,車子緩緩開動:
“我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
等車子行駛在馬路上,江措終于聽到副駕駛吸鼻子的聲音,他問:
“怎麽不說話?”
車裏的氣氛有些僵硬,江措繼續道:
“我是不是該顧及你的感受不去理他?”
半晌,從副駕駛傳來一聲貓叫似的、有些別扭的“嗯”。
江措勾唇笑了,他把車停在路邊,轉頭看人通紅的雙眼,睫毛上還沾着淚珠,聲音終于有了些溫度:
“司嶼,看我。”
葉司嶼擡起頭,眼巴巴的看着江措,楚楚可憐,江措伸手揩了揩人的眼淚:
“這樣就哭了?那我要是當着你的面去問人家小男孩要微信,你是不是得哭好幾場啊?”
葉司嶼怔愣着,良久,他才反應過來江措說的是什麽,他動了動嘴唇,有些急迫的想要解釋:
“我,我是覺得滕原......”
還沒說完,江措就用手指按住葉司嶼的嘴巴,眼神透着明了:
“因為滕原演的好,佩服他,所以想加微信對嗎?”
葉司嶼怔着點了點頭,江措表情忽然又變得嚴肅認真,連帶着聲音也莊重刻板起來:
“可是葉司嶼,這讓我不開心了。”
江措說完之後就做回座位繼續開車了,葉司嶼坐在副駕駛上,直到到家,整個人才反應過來,他有些不知所措,心裏又有點蠢蠢欲動,恨不得把這樣的老師藏起來不給別人看到,霸道又小心眼的江措在葉司嶼眼裏珍貴而可愛,所以等江措給人解安全帶的時候,發現小孩兒眼睛裏又覆了層水光,江措有些後悔:
“怎麽又哭了?我不生氣了,乖,不哭了。”
葉司嶼咬着下唇搖頭,他擡眼盯着江措,很多種情感一湧而上,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小孩兒噘着嘴,臉上帶着孩子氣的威脅:
“老師,你不準喜歡別人了。”
江措沒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人的腦袋,湊過去親了下葉司嶼的額頭:
“瞎想什麽呢。”
“葉司嶼!”
兩人聽到一聲從車外傳來充滿怒意的聲音,本來滿心感動甜蜜的葉司嶼聽到這個聲音後臉“唰”地白了,他抓着江措手臂的指尖都帶着顫,眼裏滿滿的震驚和恐懼,江措笑了下,安撫似的捏了下人的手腕,低聲道:
“沒關系的,不怕。”
如果不是老公拉着,荊和現在已經沖上去把手裏的包砸向江措了,她眼睛睜得很大,帶着兇狠,姣好的臉因為發怒而五官扭曲着,不停深呼吸,候在車邊等着兒子和江措下車。
?江措先下了車,看了眼跟着下車的葉司嶼,葉司嶼盯着不遠處的父母,緊抿着唇,臉泛着白。
江措走向他們:
“荊女士,葉先生。”
荊和雙目通紅,被葉成緊緊拉着,狠狠瞪着江措:
“你這個禽獸!”
接着她看向葉司嶼,表情兇狠:
“葉司嶼你過來!”
葉司嶼手裏攥着書包,荊和一把推開葉成,三兩步跑到葉司嶼面前用力抓住他,像提行李般将葉司嶼拖着走,揚起另一只手,狠狠打在葉司嶼臉上。
“啪!”
江措離得遠,聽到聲音立馬回頭跑過來,荊和紅着眼睛看到江措靠近,聲音尖利道:
“你這個死不要臉的同性戀!離我兒子遠點!”
江措腳步頓了頓,眼神落在紅了半邊臉,低頭抿着嘴,看不清表情的人身上,他停了步子,聲音有些清冷:
“您怪我就行,別打他。”
荊和的臉因為憤怒而泛紅,她的指尖陷入葉司嶼手背上的皮膚裏,轉頭瞪着葉司嶼:
“你什麽時候能治好!你說!”
葉司嶼擡起頭,臉上充滿恐懼和瑟縮,他目光沒什麽焦點,只是胡亂看着,像江措第一次見到他那樣,敏感而膽小。
江措抓緊了拳頭,眼神裏透着愠怒,荊和将葉司嶼一把甩過:
“葉成!過來把你兒子帶走!”
葉司嶼一個踉跄,摔在了地上,江措連忙上前扶人,荊和走上前想打開江措的手,卻頓住了,她眼神裏透着疑惑和古怪,聲音有些發顫:
“你的腿怎麽了?葉司嶼?”
江措抓着葉司嶼的手,葉司嶼擡起頭,眼眶一片猩紅,大難臨頭般的看着江措,江措抓緊了他,眼神裏帶着安慰和心疼。
江措扶着葉司嶼,看向正盯着葉司嶼腿的荊和:
“這件事是我……”
沒等江措說完,葉司嶼忽然開口:
“媽媽,是我下樓的時候摔了,只是崴了一下。”
荊和狐疑的盯着葉司嶼,然後伸手從江措手裏把葉司嶼拉了過來,此時葉成已經走了過來,荊和将葉司嶼粗魯的推到葉成面前,眼神狠戾的盯着江措:
“我打不了你,但是你再見我兒子一次,我就報警!”
江措看着邊上狼狽的努力撐着腿站着的葉司嶼,心像被浸泡在檸檬汁裏一樣,酸得不行,江措點頭:
“好。”
說完他沒再看葉司嶼的表情,跑回車裏取了拐杖,遞給荊和:
“這是他的拐杖,他的腿...是骨折,您別懲罰他了,還有,一定要讓他考完這些試。”
荊和愣了愣,後面葉成的表情也變了,兩人對視了一下,荊和不可思議道:
“骨折?”
江措嘆了口氣:
“嗯,是我的原因,對不起。”
江措剛把這句話說出口,荊和就揚起手裏的拐杖朝江措打去,江措站在那裏躲都沒躲,硬生生受下了這一記,荊和聽到葉司嶼的腿是骨折,又是因為江措,整個人的情緒到了一個極點,她像看仇人一般看着江措,聲音撕裂着:
“你這個變态!你帶壞我兒子!還弄傷他的腿!你怎麽不去死!!!”
葉成一只手扶着兒子,一只手想去拉情緒有些失控的妻子,此時突然感覺到身邊的兒子從喉嚨裏發出小小的嗚咽聲,葉司嶼沒有哭,只是目光聚焦在一個點,然後像被關住了一樣,嗚咽得一陣比一陣急,一陣比一陣大聲。
“司嶼,司嶼怎麽了?”
葉成發現兒子的異樣,連忙抓着葉司嶼的手臂看他,葉司嶼的臉通紅,他似乎屏着氣,不讓自己呼吸,表情帶着惶措和懼怕。
“荊和!司嶼不對勁!”
荊和丢了拐杖,連忙回過頭,江措站在原地,看到葉司嶼像僵住一般站在那裏,他不顧身上的疼痛連忙走了過去。
等他走到葉司嶼面前,荊和卻又扯住葉司嶼的衣服,瞪着江措:
“你離我兒子遠一點。”
荊和伸手拍了拍葉司嶼的臉,聲音裏還帶着憤恨:
“當初給他治病的時候就這樣,沒事,我們走!”
她不顧葉司嶼的反常,和葉成兩個人快速把葉司嶼帶上了他們租來的車,江措站在原地無聲的看着小孩兒像貨物一樣被推上車,他卻沒辦法上前碰他,小孩的父母都把自己當成洪水猛獸,他越去觸碰,小孩兒受的傷越多。
停車場是露天的,現在下午五點多,所以這一鬧劇被無數人圍觀了去,江措卻仿佛沒有感覺,直直的站在那裏,看着那輛車開走,隆冬的低溫讓他沒有覺得很冷,只是心卻像是被風吹着。
他剛剛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顆心可以和他靠近,可以互相取暖,可是.....江措閉上眼,眼裏酸澀得不行,他什麽都做不了,葉司嶼有父母,有尚未開始的未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和葉司嶼比自己親的人,從自己身邊把他帶走,他沒有理由把人留下。
江措睜開眼,緩緩走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拐杖,沉默的把拐杖放回車上。
荊和和葉司嶼班上一個同學的母親認識,某天兩人一起吃飯,那學生打電話給他母親,彙報在京城集訓的進度,荊和便在邊上問了一句:
“你和我們家司嶼住一起嗎?”
因為葉司嶼每次打電話回來只告訴她今天上了什麽課,學了什麽,關于住宿,他沒說,自己也沒想到問。
那男生在電話裏奇怪:
“葉司嶼不和我們住一起啊,他考的表演,我們考的編導,來了京城我就一直沒見過他。”
至此,荊和才隐隐覺得有些不對,但葉司嶼每次在電話裏說的都很真實,告訴她上課的教授、上課的內容,進步了還會開心的跟她分享,她覺得兒子撒謊不可能撒得那麽真。
于是她打電話問了姜瑜,姜瑜的回答和葉司嶼的基本一致,只是多說了幾句,葉司嶼學習表演,江措專門給他找了表演老師單獨教,所以都住在表演老師那邊。
荊和的心才漸漸放下來,想着原來是這樣,那葉司嶼不跟他們說這件無關痛癢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直到幾天後,荊和接到一個電話,是京城的號碼,電話那頭是個男人,問她知不知道葉司嶼在和一個叫江措的男人交往。
荊和當時覺得莫名其妙,直到那邊發了幾張照片給她,荊和頓時就傻了,照片裏是兩個人親密又隐秘的動作,荊和看得氣血上頭,當時就定了去京城的票。
那邊說,如果有需要,可以幫助他們起訴江措,葉司嶼還未成年,父母這邊咬定了是江措強迫的,他們有把握讓江措入獄。
荊和雖然氣,但也不傻,那邊人的目的也不單純,她不想卷入這些紛争裏,只想把兒子抓回去。
“你聽到我說的話沒?!”
荊和氣洶洶的盯着坐着一言不發的兒子,葉司嶼的手機被荊和沒收了,甚至連裏面江措的聯系方式都被删光。
葉司嶼擡了擡眼,眼底泛紅,他咬着唇,還是不說話,眼神裏卻帶着桀骜和些微的惱怒。
荊和瞪大眼睛:
“你還敢這樣看我?!你要是在和那個變态聯系…”
“老師不是變态。”
沒等荊和說完,葉司嶼就細着聲音道,荊和伸手又準備打他,手揚到一半接收到丈夫的眼神,憤憤然放下。
“好,葉司嶼,你現在敢和我作對了,你知不知道我前兩天收到什麽信息了?”
荊和狠笑得盯着葉司嶼,從大衣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信息送到葉司嶼面前,手指在上面用力的點着:
“你自己看!是不是有人要搞你那狗屁老師!”
葉司嶼怔怔得盯着信息的內容,臉有些垮,荊和語氣刻薄:
“你不和他斷,我就和電話那頭的人合作,你是未成年,我還是你的監護人,告到你那老師坐牢為止!”
荊和咄咄逼人的威脅着葉司嶼,果然,葉司嶼終于擡起頭,神情焦急,他搖着頭,聲音裏帶着懇求:
“不要,媽媽,不要這樣。”
荊和挑眉一笑:
“不這樣也行,現在打電話給江措,跟他斷了。”
葉司嶼嘴唇發白,眼神發着木,還帶點恐懼,荊和不看他,兀自在自己手機上輸入江措的電話號碼,點擊了撥號鍵。
等待鈴聲響了兩次電話就被接起,江措低磁的聲音在那邊響起:
“喂。”
葉司嶼看着手機屏幕上一秒一秒走過的通話時間,張了張嘴,臉上帶着絕望,他看了看自己母親,荊和眨了下眼,擡了擡下巴。
葉司嶼嗓子有些幹澀,等江措喂到第三聲,他才鼓起全身勇氣,喊了一聲:
“老師。”
那邊的江措倏然安靜了,一秒後,他語氣略帶激動道:
“司嶼!你怎麽樣了?”
葉司嶼抿了下嘴,眼眶蓄着越來越滿的水霧,他聲音帶着抖,小小的幾乎都聽不到:
“我沒事。”
那邊的江措放下心:
“那就好,你好好考試,不要想別的。”
江措還想繼續講下去,葉司嶼卻怕自己再不說情緒就要失控的沒辦法開口了,他又喊了一聲:
“老師。”
江措停了正在說的話,問他:
“怎麽了?”
葉司嶼吸了吸鼻子,他擡頭懇求的看着母親,眼裏蓄滿淚水,眨眨眼臉頰就被沾濕。
荊和不為所動,漠然的看着他。
葉司嶼皺起眉,他緊緊握着拳,指甲陷進手心的肉裏,他似乎整個靈魂都在顫抖,又似乎全身的細胞不停在遏制自己說出接下來的話。
可是他還是說了,說得很緩慢,但足夠對面的人聽明白:
“老師,我們分手吧。”
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直到葉司嶼聽到一聲嘆息般的:
“好。”
荊和按了挂斷鍵,輕輕的“咔噠”聲,像是關上了葉司嶼的生命之門,他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他跌落椅子,摔坐到地上,整個身體一抽一抽得疼。
第二天葉爸爸去江措那裏拿行李,到了江措家之後沒忍住開口:
“你和司嶼這些天一直一起住?”
江措行李拿着他給葉司嶼整理好的行李,點了點頭,葉成眼神變得不那麽愉快:
“我們司嶼這個毛病本來快好了,現在又……”
江措皺眉,他想告訴葉爸爸,這不是病,但這種時候,他再多的辯駁都顯得蒼白,而且或許會讓葉司嶼和自己離得更遠也說不定。
他只是淡淡開口:
“不管怎樣,你們讓他把試都考了,這個關頭,前程放在第一。”
葉爸爸古怪的看了眼江措,嗯了一聲,然後從江措手裏接過行李,看了眼江措偌大的房子:
“你的條件也不錯,也不要在這條歪路上走下去了,哎。”
江措差點笑出來,他抿了下嘴,沒有說話,他想,葉司嶼那麽幹淨單純的人,為什麽會有這樣一雙父母呢。
送走葉父之後葉司嶼去找了一趟凡教授,三天後的京影單招他得去考場,他擔心小孩現在因為這件事一蹶不振,試都沒法好好考。
京影的表演系是最出名的,所以單招考試一共有三試,能進三試的,也就半只腳踏進了京影了。
而且每年京影表演系招收不超過二十人,報考的卻上千。
江措沒法聯系到葉司嶼,但他也相信葉司嶼的父母不會無知到不讓小孩考試就帶着人回去,只不過有一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懷。
就是荊和那天在停車場說的,“當初他治病的時候就這樣”。
他只知道葉司嶼在之前的高中被發現性取向的問題,但小孩兒沒跟他說自己是怎麽被發現的,也沒說發現之後自己又經歷了什麽,江措在過去也不會去問,而兩人剛在一起不久,就出了這樣的事。
小孩從來都不說自己過去經歷了什麽,只笨拙又直白的讨好自己,這不是江措不敏感,而是他确實沒有太去在意人的過往。
可是現在,他想去知道了,兩個人卻又不在一起了。
三天後,江措走進好久不見的京影電影電視學院,大四基本不在學校,但他這張臉在京影就是通行證,那群做考務的師弟師妹看到江措就不自覺地站直了,看到江措從口袋裏掏出志願者證,戴到脖子上,一群人的下巴齊刷刷掉了。
“江師兄。”
有個膽子比較大的師妹喊了他一聲,江措點頭,自然的看了眼她:
“你們怎麽站着不動?來排考場。”
說完他就開始排走廊邊上的桌子,擡了擡下巴,讓邊上站着的師弟幫忙一起搬,于是大家在詭異而莊嚴的氛圍下,一起把一樓到三樓的考場排好,九點,陸陸續續有考生在學院外排隊了。
江措自然而然站在最裏面的考場外,問了幾個主考官能不能帶人進來了,等主考官點頭,他就喊了邊上其他的考務師弟妹們去外面帶人,自然得仿佛這場單招是江措策劃的一樣。
江措站在考場外看着一批一批學生進去考,然後又一批一批被帶出來,眉頭漸漸皺緊,上午的場次很快考完,葉司嶼還是沒有出現。
中午,江措和師弟師妹們一起吃學院給考務們準備的盒飯,江措坐在那裏,其他考務沒有敢大聲說話的,都小心翼翼悄悄打量這個大師兄,據說師兄的片子已經進了東京電影節的終審環節,還據說他最近拿到一筆大投資,還據說某知名導演想收師兄當關門弟子被師兄婉拒,還據說......
“你們怎麽不吃?”
江措擡頭看坐在身邊的師弟師妹們,盒飯的蓋子都開着,只是都捏着筷子不講話,也不往嘴巴裏塞飯,江措看了他們一眼:
“下午還有十幾場,不吃飽沒力氣幹活。”
江措話音剛落,師弟師妹們紛紛低頭往嘴裏猛扒飯,師兄說什麽都是對的。
葉司嶼父母定的酒店離京影遠,這天又是周六,車堵得厲害,所以走走停停,他們到中午才到京影,三人找不到地方吃飯,周圍的餐館都被藝考生占滿了,葉父找了個面包店,買了幾個面包,三人站在京影門口就着寒風吃了頓心酸的午餐。
下午的考試兩點才開始,現在一點還沒到,于是一家人進了京影參觀。葉司嶼心情不好,只是跟着父母走,荊和第一次來到藝術氛圍這麽重的地方,京影的每一棟教學樓都各有特色,充斥着氣術氣息,特別是電影電視學院。
“司嶼,這就是你要考的學院吧?”
葉司嶼擡頭,看到前陣子自己熟悉舞臺的地方,悶悶地嗯了一聲,荊和挑眉:
“學校是真不錯,你別讓媽媽失望,一定要考上啊,考上了當明星,讓媽媽也驕傲驕傲。”
葉司嶼低着頭不說話,荊和也不管他,讓丈夫給自己拍照留念,葉司嶼擡頭看着漂亮精致的影視學院樓,裏面沒有江老師,也就沒有自己想要的未來了。
現在媽媽二十四小時監視着自己,所有通訊工具都被收走了,在酒店裏的時候他整天只能看書練臺詞,不多說一句話,十分壓抑。
這時候有個戴着志願者牌子的女生突然從學院樓裏跑出來,沖着葉司嶼一家人就跑過來,看了眼葉司嶼,問:
“是下午的考生嗎?”
葉司嶼點頭,荊和和葉成也盯着那女生,女生看着很伶俐能幹,她問:
“考生號幾號?”
葉司嶼拿了準考證看:
“二十一號。”
女生點點頭:
“下午的跟我進去等吧,外面也挺冷的。”
葉司嶼愣了愣,荊和推着他道:
“走啊,志願者姐姐喊咱們進去等了。”
那女生哎了一聲:
“考試家長怎麽還能陪同呢,家長得在外頭等,要是每個考生的家長都進去裏面還呆得下嗎?考生跟我進去,家長,喏,我們學校後頭就有咖啡廳,在裏面等着吧,四點結束你們過來接。”
荊和表情有些不愉快,但還是沒辦法,點了下頭,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
“進去好好考啊。”
葉司嶼咬了下唇,還是點頭了,然後跟着那位志願者進了拉着橫條的考場裏。
等進到學院樓,那女生走在葉司嶼邊上,好奇的打量了葉司嶼好幾眼,葉司嶼不自在的撇了撇眼神,抿了下嘴,沒有說話。
志願者帶葉司嶼去了三樓,全程沒有看到其他被領進來的考生,按理說考生應該都在外面等,到了兩點才會一批一批被帶進來。
“弟弟你長得真優秀。”
那女生毫不掩飾的誇贊道,葉司嶼只是笑了下,想着原來優秀還能被用來形容長相。
到了三樓,志願者停了步子,也拉住正在往前走的葉司嶼,指了指前面的走廊:
“過去吧,有人在等你。”
葉司嶼“啊?”了一聲,女孩沖他眨眨眼,然後轉身跑下樓了。
葉司嶼愣生生的看着女孩的背影,又轉過身看不遠處拐彎的走廊,他頓了頓,還是走過去了,他想着大概是凡教授找他給考前提點。
等葉司嶼走到走廊盡處,轉個彎,就看到有個人靠在走廊的牆上,面朝自己,等看到自己後,站直身子,朝他勾唇笑了下:
“司嶼。”
葉司嶼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脖子挂着志願者證的人走向自己,接着低頭親了親自己的額頭,和自己對視。
瞬間,葉司嶼眼底擠出眼淚,他委屈又急促的喊了一聲:
“老師。”
江措拉着人的手腕走進一個小的臺詞教室,反鎖上門,這間教室不當考場,裏面空落落的什麽都沒有。
江措把人抵在門上,低頭輕啄人的嘴唇,笑道:
“這麽簡單就被騙來了。”
葉司嶼只是擡着眼,癟着嘴,像是随時要哭出來一般,江措眼裏盛着疼惜,伸手輕輕撩了下人的眼睫毛:
“不說話,就光想哭嗎?”
葉司嶼低下頭,伸手抱住江措,腦袋抵在江措脖間,江措也将人抱住,貼近人的胸膛,感受着小孩兒激烈的心跳。
“老師,我不想跟你分開。”
半分鐘後,江措聽到人軟着嗓子道。
“那個電話是媽媽逼我打的。”
江措揉了揉人的腦袋,笑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葉司嶼的手又緊了緊,仿佛想鑽到江措懷裏去,江措低頭,小孩兒突然推開自己,眼神帶着些許緊張:
“老師,我有事告訴你。”
葉司嶼的眼眶還紅着,此時語氣嚴肅的像是要跟他表白,江措看着人:
“嗯?”
“有人給我媽媽發短信,說,說可以讓你坐牢。”
江措皺了下眉,眼神漸漸深幽,葉司嶼繼續道:
“那個人說,因為我是未成年,只要媽媽和他們合作,他們就能告你。”
葉司嶼說完緊抿着嘴,小臉上滿滿的緊張擔憂,江措只思考了幾秒,表情就放松了,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沒關系。”
葉司嶼還不相信的看着他:
“真的嗎?”
江措點頭沖人笑:
“嗯,沒事,現在不讨論別的,我們抓緊時間。”
葉司嶼睜着眼睛愣生生的盯着江措:
“抓緊時間?”
江措俯身摟住人,低下頭吻住葉司嶼的嘴唇,半晌松開,眼神深邃而透着暧昧,聲音裹着磁,一下一下打在葉司嶼心上:
“抓緊時間偷情。”
葉司嶼的臉“唰”地紅了,他只能垂着眼,任江措按着自己的後腦,承受着老師進攻意味十足的親吻。
考前半小時兩人才從臺詞教室出來,葉司嶼的臉還微紅着,江措牽着人光明正大的下了二樓。
一群師弟師妹們看到自家大師兄和人牽着手下樓,頓時下巴又掉了一排。江措把葉司嶼的準考證拿在手上看了下,走向帶隊的師妹:
“帶第四組人的時候少帶一個,這裏有一個。”
那師妹八卦的看了眼表情有些怯懦的葉司嶼,連連點頭,江措讓人坐在考場走廊外的等候處,自己也陪着坐,絲毫沒有感覺一群人在偷偷看他們。
“待會兒老師來了我會進去,你在外面等,不要緊張,主考官是凡教授。”
葉司嶼嗯了一聲,周圍一群長相出衆的哥哥姐姐在盯着自己看,他想不緊張都難。
“葉司嶼,你要努力進三試。”
江措給他端了一杯熱水,葉司嶼接過擡頭看着江措,江措繼續道:
“我都在,這樣你可以見我三次。”
葉司嶼張了張嘴,表情霎時明朗了:
“真的嗎?”
江措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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