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醫院

離開慕氏大樓後,黎夏一個人來到醫院。

消毒水的味道和滿目的白色讓她心底對醫院這種地方産生下意識的抗拒,她按着龔導給的病房號尋找房間,拐彎時撞到了一個匆匆忙忙的小護士。

黎夏踉跄了兩步,站穩後連忙去扶那個小護士,她似乎有很要緊的事情,匆忙地撿起了地上散落的藥物和病歷單,低聲道了聲“抱歉”就走了。

黎夏面帶歉意地朝她微笑,正準備邁開腳步,餘光卻忽然掃到了角落處的一瓶葡萄糖溶液。

她怔了怔,撿起那瓶被遺漏的溶液,思緒飛快地轉了一轉,面不改色地撕下了瓶子上的标簽。

龔導所在VIP病房很好找,門口站了幾個身材高大的保镖,黎夏提高了警惕心,對這幾個保镖有些顧忌。

龔導正在輸液,他的一只手打了石膏,臉上有一塊很淡的淤青,其他地方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妥。

沒有不妥就是最大的不妥,黎夏眼神一暗,頗有些遺憾地想,莫姐都把自己折進去了,怎麽才把這人面獸心的導演傷得這麽輕。

“你還是來了。”龔導陰測測地笑着。

黎夏徑直拉了張椅子,坐在離他稍遠一點的地方,神情冷靜,不顯山不露水地說道:“你想怎麽樣?”

“你現在陪我睡一覺,我就放了你的經紀人,如何?”龔導眯着眼,色眯眯地打量着黎夏。

“我手上有你的把柄,如果我把那小冊子公之于衆,你覺得你會有什麽下場?”黎夏冷笑道。

龔導臉色變了變,有些陰森,又像是不懷好意地說道:“如果你那樣做,你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那名單裏多得是有權有勢的人,你要是曝光他們,到時候死在誰手裏都不知道。”

黎夏垂眸,沉默着不說話。

她這樣子看上去像是被威脅到了,龔導冷笑了兩聲,以為她終于害怕了。

然而她的眼裏滿是鄙夷和嘲諷,以及一絲釣魚上鈎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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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夏擡起頭,将鬓邊長發別在耳後,嬌柔地笑了笑,她的表情是浮于表面的掙紮和谄媚,龔導當了這麽多年的導演,也沒能分辨出她情緒的真僞。

“龔導,之前是我不對,做事情欠考慮,請您原諒。”

“你答應了?”

黎夏點了點頭。

龔導等着她主動獻身,黎夏卻嬌羞道:“您的保镖們還在外面,待會兒動靜太大,人家放不開……”

“你去讓他們走開,別耍什麽花招!”

“我哪兒敢呀。”黎夏笑了笑,走出病房,對站在門口的幾個身高馬大的保镖道,“龔導和我要辦點事兒,你們別離太近。龔導的秉性你們是知道的,最不喜歡中途被人打擾,待會兒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貿然進來。”

“會很激烈?”一個保镖問道。

黎夏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進了病房。

門被輕輕地關上,反鎖。

黎夏臉上的笑意盡數消散,她拿出之前撿到的那瓶葡萄糖溶液,一步一步地逼近病床,飛快地取下原先挂着的輸液袋,換上被撕了标簽的葡萄糖溶液。

她的動作竟然十分順暢,卻不是非常娴熟,就像是親眼看着別人換過很多次輸液袋,而卻鮮少自己實踐一樣。

龔導狐疑地問她:“這是什麽東西?”

“你猜?”黎夏冷淡地回了一句,随手調快了輸液器的滴速。

龔導驚疑不定,然而他另一只手打着石膏,動作不便,只能厲聲問道:“究竟是什麽?”

“我找藥劑師配的藥。”黎夏站在病床邊,垂眸看着龔導驀然一變的表情,饒有興致地笑了笑,“毒藥哦。”

“怎麽可能,你沒權沒勢,哪兒來的途徑找藥劑師?!”

黎夏看着葡萄糖溶液一滴一滴落下,冷酷無情地說道:“就是因為沒權沒勢,所以自己瞎配的呀,龔導,我可是全能藝人哦。”

龔導渾身一僵,連忙大聲叫喊求救,然後外面的保镖卻沒有絲毫動靜。

黎夏就這麽冷漠地看着他的醜态,半晌,譏笑道:“你叫吧,看看是他們來的早,還是你死得早。”

“解藥呢?”龔導急了,伸出手想去拽黎夏的衣服,黎夏卻敏捷地退後幾步,及時避開了他的手。

“我憑什麽給你解藥?”

“我放了莫傑,你把解藥給我。”龔導稍微冷靜了下來,主動提出條件。

黎夏微揚下颚,冷眼看他:“現在就放。”

龔導迅速地掏出手機,當着黎夏的面打了個電話,對着電話那邊說道:“沒把人給打死吧?現在,放了他。”

他打完電話,立刻挂斷。

黎夏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龔導立刻說道:“我已經放人了,你給我解藥。”

他那樣子實在太過于急切,黎夏最終還是相信了,嘲道:“什麽毒藥,我随口說說而已,你還真信了。”

無視龔導憤怒的目光,黎夏退到距離病床有些遠的門邊,從包裏掏出一本本子和打火機,利落地點火燒了那本本子。

紙頁被點燃,黎夏有些厭惡地看着燃燒的火光,等本子差不多燒幹淨了,她随手将殘餘的已經看不出內容的紙張扔到地上,說道:“這冊子我燒了,你以後最好不要來找我的麻煩。”

龔導盯着火光和灰燼,表情有些呆滞。

黎夏冷冷地睨了龔導一眼,打開門出去,她的表情飛快一變,妩媚多姿地撥了撥自己的長發,朝着站在門口的保镖們微微一笑。

有個保镖神色猥瑣,上下打量她一眼,痞痞地笑道:“黎小姐技術很好的樣子,這麽快就讓龔導放你出來了。”

其他人皆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黎夏的杏眸中閃過一絲鄙夷,唇角微微揚起,故作體貼道:“龔導還沒緩過勁兒來,讓他多歇息一會兒,你們別這麽快進去打擾他。”

保镖們點點頭,也沒有想進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黎夏滿意地颔首,轉過身準備離開,身形卻不由一滞。她睜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逐漸走過來的那個男人。

走廊那端光線明亮,慕沛霖背着光朝她走來,步伐穩健,皮鞋一步一步地踩在地上,發出清脆而又利落的聲響,一聲一聲,像是能踩進人的心裏去。

他的臉部線條流暢而剛毅,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冷厲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川,僵硬且沒有絲毫人情味。

黎夏有些怔愣,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面前,距離有些近,她微微仰起頭,直視對方的眼睛。

慕沛霖的聲音冷得像是刀子,一個字一個字從薄唇間蹦出來:“跟我走。”

盡管這人的喜怒難以捉摸,然而此時這種語氣實在是讓人有一種身處嚴冬的寒意,黎夏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她乖順地點了點頭,跟在慕沛霖身後離開,臨走時幾個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迎面而來,恭敬地朝慕沛霖颔首。

黎夏有些好奇地回過頭去,看到他們進了龔導的病房。

是慕沛霖報的警?

他之前還拒絕了幫她出庭作證的請求,這會兒會這麽好心替她解圍?

黎夏狐疑的目光在慕沛霖寬闊的肩背處轉了轉,前面那人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沉聲道:“娛記的狗鼻子靈得很,不想上八卦頭條就趕緊跟上。”

黎夏聳了聳肩,說道:“适當的新聞曝光度對一個藝人來說,其實是有利的。”

“就算是醜聞?”慕沛霖冷冷道。

“我現在和你走在一起,他們能拍出什麽東西——雖然醫院這種地方容易讓人發揮想象力,但是有你慕少在,他們敢亂寫麽?”黎夏語氣冷靜。

慕沛霖冷哼一聲,拽着黎夏的手腕把她推進車的副駕駛座上,甩上車門的力度很大,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

要不是車的質量好,黎夏幾乎要懷疑車門會被他摔壞。

慕沛霖坐在駕駛坐上,一聲不吭,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凜冽而剛毅的側臉晦澀不明,一雙眸子深邃幽冷。

雖然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氣,但是他到底還是幫了忙。

黎夏誠懇地、帶着點讨好意味地笑着說道:“謝謝慕少解圍。”

“謝我?”慕沛霖略微偏過頭看她,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怎麽謝?”

聽到這熟悉的問題,黎夏不禁想起初次見面時不太美好的回憶,她啞然,如果慕沛霖要那樣的謝禮,她實在無能為力。

“黎小姐信譽堪憂,每次道謝,最後都要落跑。”慕沛霖冷冷地說着,字句間皆是不滿。

說完,不待黎夏回應,慕沛霖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低下頭狠狠地吻了上去,力度有些大,甚至磕到了她的牙。黎夏吃痛地低呼了一聲,雙手抵在慕沛霖的肩上,想要用力推開他,然而使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撼動對方半分。

感受到黎夏的抗拒和掙紮,慕沛霖一只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肢,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轉移到她的腦後,将她禁锢在懷裏。靈活的舌頭扣開牙關,在對方的領地裏肆意游走一番,又在黎夏兇狠地咬住之前飛快地退了出去,轉而耐心細致地啃咬那雙粉嫩的嘴唇。

黎夏那張精致的臉上是難掩的慌亂,平日裏游刃有餘的周旋技巧無從施展,從容冷靜的行事作風也泯滅在慕沛霖強勢霸道的深吻之中。

慕沛霖的手掌溫暖寬厚,從腰側摩挲到背脊,所過之處,都燃起一股難言的熱。

她的思緒紊亂成一團亂麻,根本無法思考,迷迷糊糊間只是驀然想到——

看他這娴熟的樣子,哪像是不近女色的人。

說不出是懊惱更多一些還是不服氣更多一些,黎夏趁他不備,猛地推開他,喘着粗氣,頗有些口不擇言道:“外界傳言都說慕少潔身自好,怕是傳錯了吧。我看你這熟練的技術,說是身經百戰也不為過。”

慕沛霖冷冷地哼笑一聲,淡漠嘲諷道:“倒是黎小姐看上去身經百戰,原來實踐起來這般笨拙不堪。”

慕沛霖平時不茍言笑,剛毅冷淡,偶爾唇角上揚,也是揚起譏諷涼薄的冷笑。

黎夏怒視着他,清清楚楚地看着他那張如冰山般冷毅的臉。他的眼眸幽深似海,冷冷清清,原先浮現出的那微不足道的情-欲也消失不見,眼裏再探不出任何情緒。

明明欲-望寡淡,卻能那麽投入地去親吻她。

黎夏心想,自己實在是太不了解這個人了,相處的次數越多,就越是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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