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別丢了我的面子

晚宴上觥籌交錯，慕沛霖帶着黎夏游走在各個名流大亨之中，他對黎夏的表現很是滿意，她的言行優雅得體，舉止從容大氣。

可他也好奇，黎夏的身份和她身上的貴氣，格格不入。

一個宴會當中，總會有那麽幾個地位超然到無需裝模作樣的大人物，他們不需要去讨誰的好，只需冷眼應對別人的搭讪和讨好。

慕沛霖無疑就是這樣一種人。

他輕輕晃動着手中的高腳杯，修長白皙的手指和玻璃杯子深色的液體形成鮮明的對比，明亮的燈光折射在玻璃杯上，襯得他深邃幽冷的眸子格外冰冷無情。

“你們女人間勾心鬥角我管不着。”慕沛霖冷淡開口，“但你現在是我的女伴，別丢了我的面子。”

“原來我還能代表慕少的面子。”黎夏擡了擡酒杯，“榮幸。”

慕沛霖眯了眯眸子，他的本意是想讓黎夏在面對某些惡意挑釁時無需裝模作樣委屈自己，然而瞧她這伶牙俐齒棱角尖銳的模樣，也不像是會吃虧的人。

黎夏放下酒杯，對他說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慕沛霖漫不經心地颔首：“嗯。”

黎夏勾了勾唇角，踩着八厘米的細跟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了。她的步履從容優雅，就算穿着高跟鞋也像是如履平地，穿過大廳，一路接受無數旁人複雜的視線，臉上一直帶着微微的笑，高貴又不失禮節。

她稍微補了一下妝，面無表情地看着鏡子裏自己妝容精致的臉，那确實是很漂亮的一張臉，而且今晚上她臉上的妝也十分的值錢。

這樣完美的面容随便拍一張都能當做是時尚雜志的封面。

黎夏微微揚起唇，笑容十分公式化，像是無數次練習之後的一個結果，沒有摻雜任何感情。

回到大廳時，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原先明亮的光線變得柔和，音樂也換了，小提琴和鋼琴相攜，奏出動人的樂章。

她原想原路返回去找慕沛霖，然而半路上突然有個人截去了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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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黎小姐，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一個男人俯下身，做出邀請的手勢。

他的聲音一出，黎夏驀然一怔，眼裏一剎那降溫成亘古的冰原，堅硬嚴寒，是人心的溫度無法融化的堅冰。

她良久沒有回應，那男人疑惑地擡頭看了她一眼。

黎夏眨了眨眼，恢複成刀槍不入的優雅模樣：“請問你是？”

“喬氏集團總經理，顧祁東。”

總經理？

黎夏瞥了一眼遠處湊在一塊兒說話的喬家兩姐妹，眼眸深了深，悠然擡手，落入顧祁東的掌心，清靈的聲音優雅婉轉：“原來是顧先生。”

聽得出來，這個叫顧祁東的以喬氏集團總經理的身份為榮，可黎夏偏不叫他顧總，只淡淡叫了聲顧先生。

她唇邊的笑意有些冰冷，眼底毫不掩飾厭惡之情，在別人看過來的時候，卻總能飛快轉換成無害的模樣。

音樂響起。

黎夏的舞步受過專業老師的指導，一前進一後退的分寸都恰到好處，像是仔細丈量過一樣，然而在側身的時候，她那尖細的鞋跟毫不留情地戳到了對方的鞋上。

她微微退了半步，連聲道：“顧先生，真是對不起。”

顧祁東皺着眉頭，露出一個體貼溫柔的笑：“沒關系。黎小姐心不在焉？”

“舞技不佳，讓顧先生見笑了。”她客套地回答。

黎夏側過頭去，漫無目的地看着周圍，餘光一瞥，看到慕沛霖冷着一張臉，牽着喬嫣泠進了舞池。

她驀然對上慕沛霖的目光，敏銳地察覺到他現在心情欠佳。

那一雙眼睛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泛着幽深凜冽的光，仿佛像冰錐一樣能夠刺進別人的心裏，寒意滲骨。

黎夏心知是自己先放了慕少鴿子，頓時有些心虛，然而慕少何等人物，要什麽樣的舞伴沒有，總不至于控制欲強到連女伴跟別人跳支舞都不肯吧。

朝慕沛霖露出一個笑容，然而慕沛霖還是冷着一張冰雕般的臉，眸裏透不出半點溫度。

倒是喬嫣泠搭着他寬闊的肩膀，微微地對着黎夏笑了笑。

旋轉，側身，回頭。

慕沛霖扶在喬嫣泠後腰上的手稍顯用力，直掐得她頻頻蹙眉，卻又不敢表露出痛苦的表情，臉上還得挂着游刃于餘的微笑，那神情甚至有些扭曲。

黎夏暗自欣賞着喬嫣泠豐富的表情，偶爾眸光掃過慕沛霖那鬼斧神工般的臉，也總是不冷不熱地移開目光。

慕沛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氣勢又極強，壓抑得喬嫣泠連氣到不敢喘，動作僵硬又不自然。

然而慕沛霖并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黎夏身上。

“黎小姐在看什麽？”顧祁東注意到黎夏的不專心，出聲問道。

“随便看看。”

顧祁東自然不信她只是随便看看，他随着舞步的變化而側過身子，往黎夏剛剛視線所過的地方看了看，恰好對上慕沛霖那冷厲的目光。

那一眼的氣勢強到顧祁東都不敢與之對視，他倉促地低下頭，只覺得冰冷的寒意自內心升起，連忙跟黎夏說話轉移注意力。

“這款項鏈是黎小姐代言的那款吧，很襯你。”

“謝謝。”黎夏适當地表現出幾分欣喜。

那條項鏈佩戴在她的脖頸上，藍色寶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也襯得她的皮膚格外白皙細膩，銀白色的鏈繩搭在她深刻精致的鎖骨上，顯得整個人越發明豔高貴。

不得不說，慕沛霖的審美水平很高。

黎夏望向慕沛霖冷峻的五官，雙方距離不算太遠，她甚至能看清他眼裏的不悅。

音樂驟然變調，漸入高-潮，喬嫣泠趁機貼近了慕沛霖，卻被他一個轉身，大手抵着她的腰背，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了出去，動作幹脆利落。

慕沛霖伸長手臂，握住黎夏的手腕，強勢而霸道地拉扯過她，腳下舞步絲毫不見紊亂，他握住黎夏纖細的腰肢，幾個節拍之後便将對方帶回了正确的節奏上。

黑色長裙搖曳，裙擺優美地旋開，如同盛開的蓮花，又像是夜裏魅惑的蝴蝶。貼鑽流蘇的設計華麗至極，在燈光下如同粼粼蕩開的水光。

慕沛霖的右手從黎夏的腰側移至她的後背，他的姿勢标準得如同教科書，華麗典雅。

男退左，女進右。

男橫左，女橫右。

舞步進退從容之間如同相互試探撩撥，雙方合拍又彼此壓制，都想掌握主控權。

慕沛霖低着頭專注地看着他，他的舞姿優雅如同紳士，可眼裏的冷漠卻像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

“我說過的話，你都沒有放在心上是嗎？”慕沛霖冷聲道。

黎夏解釋道：“我沒忘，原先也是想去找你的，但是……”

“我不接受借口。”慕沛霖的面上帶着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剛毅，森冷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睨着黎夏，仿佛讓人心底的秘密都無處遁形。

“那我不說了。”黎夏不再耐着性子去讨好他。

慕沛霖沉着臉不說話。

黎夏心下不滿，想裝作失誤去踩慕沛霖的腳，然而這個男人總是能在高跟鞋落下的前一秒移開腳步，優雅地側身，旋轉，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再用力地收回手臂，将黎夏拉進自己的懷裏。

突然被猛地一拽，黎夏一下子有些站不穩，踉跄着跌進慕沛霖的懷中，還險些崴了腳。

她的手毫無縫隙地撐着他結實的胸膛，聽到他冷笑着哼了一聲，低沉冷漠地說道：“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

這姿勢實在太過于親密，距離近到她幾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頻率。

黎夏擡起頭，瞪向慕沛霖的眼中帶着一絲懊惱，在慕沛霖冰冷鋒利如刀的眼光下克制住了情緒，冷淡地勾起唇角，正經而疏遠地說道：“慕少放心，我向來敬業。”

音樂變奏，舒緩的曲調漸消淡去，換上了一首節奏強烈旋律活潑的探戈舞曲，小提琴拉開序慕，高調又慵懶地引導着節奏。

黎夏略帶挑釁地揚揚下巴，勾出一抹美豔的笑容，對着慕沛霖說道：“探戈，會嗎？”

慕沛霖甚至不屑回答這個問題，他散漫地笑了笑，從容轉身換了個站位，探戈的握持姿勢比華爾茲更親密貼合，他站在黎夏半步之遙的左後方，随着音樂激越的節奏，腳步頓挫沉穩。

探戈的舞風熱情豪放，舞步華麗高貴，交叉步，踢腿，旋轉。一次下腰之後，二人按照舞蹈特點禮節性地深情凝視，黎夏突然說道：“關于探戈的左顧右盼，不知慕少有沒有聽過這樣一種說法。”

在快節奏的舞步中，慕沛霖呼吸平穩，氣也不喘地說：“什麽？”

“傳說以前有一個海員，跟女友跳舞的時候，發現女友總是扭頭，好奇之下他也轉過頭，發現女友正在看他的同伴，于是海員頓時醋意大發。”黎夏勾着他的脖頸，微微一笑，“這才有了男舞者快速扭頭監督自己舞伴的動作。”

慕沛霖扶上黎夏擡起的大腿，一只手摟着她的腰，他眸光一暗，薄唇微挑，扯出一個冰冷的、帶着一點譏諷的笑：“我不是海員，你也不是我的女友。”

所以自然是不存在吃醋這種說法。

黎夏無所謂地笑了笑：“當然，我只是慕少的合約女伴。”

慕沛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撤開了動作，松開她，徑直往舞池外走去。

黎夏站在舞池中央，優雅地聳了聳肩，在旁人探究的目光中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總算沒忘了自己的身份，踩着高跟鞋飛快地跟上了慕沛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