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寧寧剛剛踏出畫室門，直接跟對面的人撞了個滿懷。

“哎！”柳明妍下樓剛好看到這一幕，目光卻落在正好從寧寧包裏落下的那枚印章上。

蕭居棠一手扶住寧寧眼睛一瞥便看到了那枚印章。寧寧回過神來一把撈起了印章，警惕的看着蕭居棠。

柳明妍看這個架勢，皺眉問了句：“你們還沒有見過面？”

林寧寧木着臉：“沒！”

蕭居棠點頭：“見過。”

寧寧狠狠瞪着蕭居棠。

“好吧沒見過。”“算是見過吧。”

柳明妍：“……”

蕭居棠輕咳一聲，仍是謹慎的看向柳明妍，小心翼翼問了一句：“畫室買不買《雀屏流水》這幅畫？”

“你好初巽，我是雀屏。”

寧寧轉頭疑惑的看着柳明妍，又轉頭看了眼蕭居棠，腦子終于開了竅：“他……？！？！”

蕭居棠差不多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急匆匆把自己那枚僞裝成老粗老粗的金項鏈上面沉甸甸的金墜子掏出來，把他的印章舉到寧寧面前：“你看！是我！”

柳明妍挑了挑眉：“你們居然還沒有正式見過面。”

“原來你就是暗香！”蕭居棠心中卻是狂喜。

先前不知道身份，小棠還總是奇怪次次去特務處都能撞上她，因着自己蕭氏與林氏關系還不錯，貿易上也有合作，蕭居棠未曾格外敵視，只以為是與其他豪門一樣傍着軍政好行事。但從那日樸叔遇害，她仗義相救時，他就心中犯疑了。

“原來……原來是你……”

“是我又怎麽樣？”寧寧翻了個白眼。

“進來說話。”柳明妍拽兩人進屋，關了畫室的門：“這樣你的消息可以直接對他說，也無需我轉達了。”

寧寧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幹巴巴道：“我們在和平俱樂部拍到的文件，是白鴉計劃在揚子江中段的幾個流轉點。簽字的人是薛一仁。這幾日跟蹤調查後，确定了滬上有倉庫，而且第一流轉點就在城中。”

蕭居棠急忙拿出三哥的信交給柳明妍：“這是白鴉計劃在內陸的運輸路線，整條揚子江都有聯絡點。”

柳明妍點頭，支着下巴思索：“兩位的信息都很及時，我會馬上通知上級。”

“那我的任務就圓滿完成了！”蕭居棠覺得今日來這一趟非常值。

蕭居棠和寧寧繞出老城巷子，遠遠就看見一隊黑衣人匆匆跑了過來。

“遭了。”

蕭居棠一把攬過寧寧的腰，一個轉身帶她鑽入巷子。

“哎……你要去哪裏？！”

“金店。”蕭居棠難得的一臉嚴肅，寧寧納悶的跟着他往前跑。

繞出破舊的老巷，蕭居棠拉着她跑進三層小樓。寧寧聞到一股子屬于商場的憋悶味道。接着才意識到，自己這時從後門繞進了滬上最大的金店——錢氏珠寶。

“錢老先生是自己人，這幾年都是他在贊助我們。特別是不停從東南幫我們運藥物。”蕭居棠拉着她走向櫃臺，一邊低聲說：“他祖籍也是大岳的。”

寧寧這時也恢複了一臉鎮定的樣子，假模假樣開始挑選珠寶。

“小姐，拿一下這個。”蕭居棠指着一個大戒指說。櫃臺小姐卻轉身走去倉庫，另拿了一個首飾盒出來。打開一看，金燦燦，很顯富貴。

寧寧非常抗拒的搖搖頭：“蕭大公子，我覺得你的審美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但蕭居棠不由分說取過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哎！你……”

“戒面裏面有三根針一塊細刀片，如果早知道你就是暗香，我早該給你這個。”他低頭伏在她耳邊，攥緊了她的手：“往右看，樓梯上有兩個是監視的。”

寧寧的目光馬上平靜了，聲音冷靜的令人膽寒：“要收拾麽？”

“我覺得可以。”蕭居棠拉過她的手，兩人大大方方從那兩個特務身邊走過，出了錢氏珠寶的大門，繞進一旁的小巷。

徐如林背着手慢悠悠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散步。但他接着眼睛一亮，近乎一路小跑：“哎呦，看看今日怎麽這麽巧啊！”

他面帶微笑看着迎面走來的一對璧人，眼睛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看來要恭喜蕭大公子和林小姐了。”

蕭居棠熱絡的打招呼：“徐組長，這是出來遛彎？”

“沒有沒有，我們這邊有任務，在搜查。”徐如林搖搖手，“倒是您二位這是？”

“哦，帶她來買點首飾。”蕭居棠餘光詫異的發現，寧寧以一種很微妙的手勢正好把那大戒指露了出來。還是那種很做作的，刻意炫耀一般的樣子。

徐如林作恍然大悟狀：“啊，對對對，錢氏珠寶嘛！這邊的款式都很棒啊。哎呀一看蕭大公子就是出手闊綽的，林小姐啊真是找對人了。”

寧寧內心冷笑，這家夥未必比自己林氏有錢，但外表還是一副得意的樣子。

蕭居棠卻是知道她在得意什麽。

方才他才見識了湖襄軍校令人瞠目咋舌的近戰術，在小巷子裏，寧寧近乎悄無聲息的，戒指裏面薄薄的刀片也能剎那間結束了兩個人的生命。

從那兩人身上搜出的記錄本，正是蕭居棠一日的行程。寧寧一把火燒幹淨後冷笑：“原來你早被特務處盯上了，難不成是要我幫你清理雜碎？”

蕭居棠卻腦子一轉：“咱們玩個游戲好不好。給他們加點工作量。”

幾人正寒暄，卻看到另一隊人從巷子裏急匆匆沖出。方瑩氣急敗壞，蔡居誠面無表情。

“在老巷發現了兩個探子的屍體……哎？林小姐蕭大公子？”

蔡居誠皺眉看着蕭居棠。

“方組長這是怎麽了？”寧寧刻意伸手撩了撩頭發，大金戒指閃閃發光。方瑩一臉僵住，片刻換上微笑：“是些公事……林小姐這是……啊，恭喜了。”

“我們剛剛碰上徐組長聊了幾句。”蕭居棠拉着寧寧跟幾位打了個招呼，“對了，薛世伯在嗎？”

“薛處在忙，現在不方便見二位。”蔡居誠冷冷出聲，心裏乞求他別再惹什麽亂子。

“那好吧。改日再去找世伯。”這兩人又客套幾句，等林氏的車到，便顧自走了。

蔡居誠盯着寧寧的戒指若有所思。一看到那兩個探子的屍體他也驚了，頸子上細細一道血痕快狠準，一看就是湖襄軍校的近戰手法，蔡居誠心裏打量着自己也不一定能這麽精準。

林家姐妹真的很優秀，但願小棠能有點壓力，出入都能留下蹤跡也是非常粗心了。

不過這一波未平一撥又起，方瑩惱火的樣子，倒是令人頗有些心曠神怡。蔡居誠這麽想着，朝徐如林走去，繼續他們無用的搜索。

“我覺得不對。”

方瑩跟在隊伍後面叫住秦可情。

“怎麽了方姐？”

“先是阿豐，他去跟蹤邱居新，昨日就沒回來，今天又是這兩個跟蹤蕭居棠的……死的太蹊跷。難不成他們發現了？若是殺人滅口，那這兩個人……真的有問題。”

秦可情“哦”了一聲，拉緊了風衣：“沒聽懂。”

方瑩白了一眼：“你就天天看雜志買衣服首飾不務正業吧！該說你什麽好！”

“買衣服首飾怎麽就不務正業了！”秦可情瞪大了眼睛：“你怎麽不看看那幾個跟蹤的，我大老遠都看的出來他們鬼頭鬼腦，他們才不務正業呢！再說我買衣服首飾，哪次不帶你！”

話音未落，情報組的一輛車到了。

“組長，副組長，我們截獲了一封密電。”

蔡居誠徐如林遠遠聽到，紛紛轉頭走過來。

“無極刺殺隊新任隊長到了，前日下令開始刺殺任務。”

“刺殺誰？薛處？還是政府？難不成是海軍部？”

那組員眼睛微微一抽：“不是……他們……要刺殺……行動組和情報組的組員……”

“什麽？”

蕭居棠剛剛喝了一口水沒吐出來。

寧寧亦是一臉震驚的盯着她的司機。

“開什麽玩笑！大哥你腦子進水了！”

此刻開着車，剛剛接走蕭居棠和林寧寧的，正是剛剛抵滬，無極刺殺隊的新任隊長，襄東軍校三期班的大師兄——鄭居和。

“你先聽我說完。”鄭居和看着後視鏡：“小魚小蝦的他們不會在意，先滅這一波，打亂他們的行動，好配合你們的任務。”

寧寧拉住他，又說：“這正好能幫我們掩飾方才殺了那兩個跟蹤的。不然……方瑩一定會懷疑你。”

鄭居和又往後看了一眼：“小棠殺人了？”

“我殺的。”寧寧微微一笑：“你們襄東軍校的，近戰并不怎麽好吧。我記得你們習慣于……大範圍攻擊。”

“不錯。”鄭居和贊賞的看向這個初次見面的年輕小姑娘。

話音未落，背後再一次響起爆炸聲。

“老城公寓區，我早讓他們埋了炸彈，就算不是你們，也會有刺殺隊的同志引他們往那裏去。”

“你！”寧寧匆忙回頭，果然大橋那端黑煙滾滾。

“你瘋了！如此明顯的爆炸，他們會進行瘋狂清洗的！”

“反正大家都在靜默期。”鄭居和搖搖頭：“不用擔心。”

蕭居棠皺眉，寧寧卻突然按住他，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敲了幾下。

——他不知道黎明行動。不要說。

蕭居棠點點頭，看到她握着自己的手，忽然覺得臉有點燙。

薛一仁心髒病住進了醫院。

山下松的案子沒查出來，蔡居誠徐如林方瑩集體在老城遇到爆炸，行動組情報組一共死了四個人，傷了不知道多少個。

薛一仁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暈在辦公室裏。

特務處一大家子人，面面相觑在日軍醫院見了面。

除了蔡居誠被診斷為腦震蕩，秦可情為了保護方瑩撲倒額頭撞出血暈了過去——還呆在病房躺着，其他人匆匆包砸了傷口，去往高級病室，正好薛一仁心髒剛緩過來。

“查……”

薛一仁咬牙切齒。

“是。”

兩位組長難得的意見一致。

“抓到的嫌疑人，直接處死！當街處死！！”

“屬下明白。”方瑩眼睛充着血絲，按捺不住，當即帶了隊，下令全城搜捕。

滬上緊急封鎖。

邱居新提早一步接到滬東銀行的電話，當時便回了家。蕭居棠不過片刻也回了。

“大哥來了。”

“我知道了，他去哪裏？”

“無極刺殺隊的位置我們不知道的。”蕭居棠卻拉着他緊張的說：“他在老城炸了特務處的人！還有，他好像不知道黎明計劃。寧寧叫我不要說。”

“寧寧？”邱居新聽的茫然。

“寧寧就是暗香！林家是湖湘軍校的那一組，我在畫室見到她了。”

邱居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腦子裏不知如何突然蹦出來那日在和平俱樂部，蔡居誠跟林蔓薇的那些表現。

林家……暗香疏影負責和平俱樂部……

“如果你真的有什麽行動，不要讓我抓到。”

邱居新近乎癡迷的意識到，蔡居誠一定在掩藏什麽！他到底在做什麽！

他救了老四。

他為林蔓薇打掩護。

他說，不舍得傷害自己。

他不是叛徒。

“三哥！”蕭居棠在他面前揮手，“怎麽了？”

邱居新回神，心底卻還是莫名的激動。卻突然聽到門口有汽車聲響。

“我們是特務處的。邱大公子，蕭大公子，麻煩跟咱們走一趟，方組長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