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肆愛
次日, 飛機能準時起飛了。
楚心悅的心境卻與昨天千差萬別, 昨天是回家看爺爺,今天是回家把爺爺的骨灰帶回安城。
楚心悅一直記得楚老爺生前的交代, 要跟她奶奶一起被葬在一起, 他們雖然是包辦婚姻的,但彼此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楚心悅站在靈堂前,想起爺爺把她送走前的叮咛:“要學會自立自強, 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 當不了你幾年靠山了, 你再不聽話,我下了九泉都不瞑目。 ”
為了不讓爺爺擔心, 在半年她一直乖乖待在安城,做着讓爺爺安心的事, 她知道關厲東已經轉述給爺爺了。
但願爺爺走得安心。
她站在喪家的位置上, 一身黑衣更突顯出她臉色的蒼白,她靜靜地伫立着, 對每個前來上香的客人鞠躬答禮。
關厲東站在她的身邊,斂眸瞅着她蒼白的臉蛋,擔憂的神情溢滿在他的眸光中,但他抿唇不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安慰她。
就在隆重而肅靜的氣氛之中,突然有一個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的男人闖了進來。
胡亂地揮舞着手裏的長刀,他的神情狂亂,仿佛有人将他逼進了末路。
男人仿佛不要命似地沖向站在家屬位置上的關厲東。
但就在距離約莫還有兩米的時候,就被一旁的保镖給擒住, 像犯人般被壓制在地上。
“關厲東!我要殺了你!”男人的雙眼幾近是赤紅色的, “你有種就站出來!”
相較于他的激動, 關厲東的反應平靜得仿佛只不過是在看出鬧劇,冷淡的嗓音寒若冰霜,“郭瑞,如果你現在就離開,以前的事咱們就一筆勾銷,如何?”
“一筆勾銷?你想得美!你利用了我,害我被郭家趕出了家門,我活不好也要你不能活!”
“要我給你陪葬,也要看你的命夠不夠值錢!”關厲東冷笑了聲,覺得他的話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作繭自縛,咎由自取!”
半年前,為解楚氏困境,他确實跟郭瑞聯絡過,不過這個男人太貪心,想要兩面讨好,而他雖厭惡廉價的忠誠,更是憎惡牆頭草。
兩名保镖把郭瑞架起來,将他往門外拖去,這時,郭瑞的目光轉移到關厲東身旁的楚心悅。
“你就是楚老爺的孫女吧?!”
楚心悅原本心裏已經夠駭然了,沒想到對方的注意力會轉移到自己身上,她轉眸驚慌地看着關厲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把他帶走!”關厲東語氣嚴厲地命令道。
保镖以最快的動作将郭瑞拖出去,但是他近乎破喉的嗓音仍舊不斷地叫嚣着,“你聽着!只要你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就會被他抛棄!”
“把他帶走!”
這幾乎是關厲東生平第一次怒吼咆哮。
同樣也在靈堂之中的嚴朔與關聞西等人聽到關厲東竟然會發如此之大的脾氣,不約而同地感到一愣,一直以為他是泰山崩于前也不會皺下眉頭的人。
“你看着!好好看着!這也會是你的下場——”郭瑞的叫聲幾近凄厲。
楚心悅緊偎在關厲東的懷抱裏,不由自主地輕顫着,但耳邊猶然聽見男人的咆哮聲不斷地飄進她的耳朵,教她感到驚心動魄。
“不要再說了......讓他不要再說了!”她微弱的嗓音近乎喃喃自語。
關厲東對身邊的嚴朔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讓郭瑞閉嘴。大掌溫柔地輕撫着她細軟的發絲,臉色沉凝地不發一語。
“先進去休息一下吧!”他低頭吻住她的發,輕聲地說道。
她虛弱地點點頭,卻明顯地避開他的手,轉身走進通往內室的門口,單薄的身影幾乎教人以為她會脆弱得粉碎掉。
關厲東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的背影,在他的心頭有一道痛楚宛如被利刃劃過,一陣陣地抽搐着,隐隐作痛......
一連好幾天,她總是被惡夢吓醒。
那天,在喪禮上所發生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腦海裏不斷地出現,每次惡夢醒來,她總是一身冷汗。
關厲東是個很淺眠的人,每次都将她攬進懷裏,柔聲安撫。
可她睡不着了。
都說面由心生,心死了,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楚心悅坐在空曠的走廊上,清冷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映得寂寥悲戚。
新加坡四季溫暖如春,但是她卻覺得徹骨的寒冷,那股涼氣從心底冒出來,順着血液流向全身。
眼淚不斷往上湧,眼眶發脹,她咬着牙不讓它落下來,忍得渾身發抖。
這二十年他們祖孫倆相依為命,這個家裏到處都有爺爺的影子,慈祥的老人笑得寵溺,輕輕招手,“小兔,過來!”
關厲東就站在窗口抽煙,一瞬不瞬的注視着楚心悅。
說是抽煙,其實他根本沒吸幾口,手夾着香煙,仰頭看着窗外的星空,任由香煙在指間一根根燃盡,然後再一根根點着,腥紅的亮點一明一暗間,似乎有些東西像那些燃盡吹散的煙灰,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幾天他沒由來的心慌。
她的身影單薄孤寂,搖搖欲墜,誘惑着他,讓他只想緊緊抱住她,把她護在心窩。
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滾落,一顆、兩顆,成串地滴落在他胸前的襯衫上,不片刻,就已經染濕了一大片。
“你還有我。”他的嗓音低沉到近乎沙啞。
剛俊的臉龐流露出一絲從未有過的脆弱神情,雖然在很短的一瞬間就消失無蹤,但感情卻非常真切。
他修長的大掌輕撫着她柔軟的發絲,注視着她的表情非常溫柔,任誰看見了,都會說她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寶貝,是他傾心呵護的寶貝……
處理完楚老爺的後事,頭七那天律師公布的遺囑,更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托關厲東出面購下的那處小套房,以及一筆資金,送給在楚家做了一輩子的傭人。
楚家大宅、名下現金,留給唯一的孫女楚心悅。
其餘動産、不動産、股票、有價證券,一切的一切,皆由孫女婿關厲東繼承。
這種完全出乎衆人意料,不合常理的遺囑一公開,确實是衆所嘩然,連一向鎮定的關厲東都呆愣了好一陣子。
楚老爺等于是将畢生的心血,全留給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
誰也想不通他究竟在想些什麽,直到律師告知遺囑中附加的條款,這才恍然大悟。
兩人婚姻存續期謹遵遺囑條款,若關厲東和楚心悅離婚,關厲東先生每年需向楚心悅小姐支付楚氏集團年收入的七成。
用心良苦的老人,只是用了另一種方式,替孫女找了個靠山。
但這紙遺囑,卻讓外界看待這樁婚姻的目光更加根深柢固。
雖說死者為大,可關厲東實在無法不在心裏埋怨楚老爺。
他剛開始感受幸福,她剛開始對她有依賴,這一條附加條款,讓他們的努力付諸東流。
律師讀完遺囑時,他看向身旁人,她一徑沉默,恍惚的眼神,他看不透。
連着幾天夜裏,她睡不好,總是安靜坐起,在黑暗中呆坐到天亮,這些他都看在眼底。
一切又将走回頭路了嗎?
一開始的立意不良,成了他婚姻裏的毒瘤,它始終是存在的,讓他如今想留住她,都說不出口。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無論他說什麽,她都有理由質疑,他與她在一起究竟是為了她,還是楚氏集團?
結婚、離婚都被利益左右,一句“我愛你”,她會信嗎?
他完全沒防到,楚老爺子臨走前還反将他一軍。
這一将下去,完全是死棋。
事實也證明,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楚心悅将骨灰帶回了安城,和楚奶奶安葬在一起。
得知故友仙去,白雪松唏噓不已,“你們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你們仨缺牌搭子就來給我說一聲。”
“老楚,你放心,沒人敢欺負你孫女!”
………
關厲東焦躁煩悶,看見桌上的遺照,腦海忽然想起許多
“您究竟想看見什麽?”如同那天,他問着照片裏的長者,也在心中自問。
一直以來,楚老爺只為孫女。經歷過喪妻喪子之痛的他,從沒有想過讓自己唯一孫女來繼承楚氏,只想讓她的踏踏實實過完這一生。
楚老爺再老謀深算,也不過就是一個真心真意疼愛孫女的爺爺……
他一怔,忽然明白了楚爺爺立這樣的遺囑背後的用意。
“是嗎?您用這種方式,時刻警醒我?”恍然大悟的同時,他既想哭,又想笑,沒想到,到頭來會是這種結果。
“你贏了。”他會讓楚爺爺看到他想看見的。
他尋至花房,找到蜷坐在白茶花旁,失神呆坐的小女人。
“心悅。”
“嗯,有事?”楚心悅眼也沒擡,無精打采地應聲。
關厲東坐到她身邊,“我們的婚姻不論怎樣都已經跟名利撇不清了。”
她無神的眼眸掠過一抹愕然,“你怎麽突然這麽說?”
“爺爺的遺囑——”
“不是!”她想也不想便否認,“我只是想念爺爺,心情不好而已,你不要多心。”
“是嗎?”他微笑,沒與她争論。
“上一回,你用離婚協議書讓我們的人生留有餘地,這一回,換我來向我們的婚姻表達誠意。”他遞出手中的文件。
什麽?
她不明所以掏出牛皮紙袋裏的東西。
“你……”她僵掉的表情,取悅了關厲東。
他站在那裏,嘴角微微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眸閃過細碎的流光,忐忑,緊張,期待,各種情緒交織,卻難掩綿綿深情。
久久無聲……
直到向來沉得住氣的他,想張口解釋時,她說話了。
“關厲東,你個奸商,敢把寄生蟲甩我身上!”
片刻,男人漾出一抹寵溺的笑容,明亮溫馨。
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都敢罵他了!
作者有話說:
我只想留住她,不惜一切
求收藏評論作收!
最近老是手抖,本想今天入V的,昨晚存稿點成發表了,唉!
前幾天開預收,全文存稿又點成發表了,唉?
預收文《深愛獨寵》請各位寶兒去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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