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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嘛!也不想想我們可是救了那個小女娃一命耶,居然像趕老鼠似地把我們推出來。”
幾乎讓人用趕的出門,龍桦氣得跳腳,為自己與主子無端受到的對待抱屈。
“走吧,明天再來。”
睇了一眼身後讓柴刀和斧頭加上先前那位鳳姑娘一撞,整個搖搖欲墜、幾乎阖不上的門扉,龍顼霆不若龍桦的氣憤,只是悠悠一笑,淡然表示明日再訪。
“還來?少爺啊!您不是有正事要辦嗎?那張畫得不清不楚的地圖,我們不是要去找?哪有閑工夫在這磨蹭?那個什麽員外的說的也沒錯,我們這叫多管閑事!少爺您就別來了吧。”
好幾年沒回家了,跟着少爺在外頭闖蕩,龍桦可想死了家裏的爹娘。
本來少爺答應來京城之後找到地圖上的地方,買到最後一批珍稀的商貨,兩人就可以暫時回龍家;一來少爺可以讓老爺見見他這幾年來的成就,二來因為老爺一句話就跟着少爺離鄉背井的他總算也可以回家跟爹娘團聚;但他此刻卻聽見少爺說出這麽一句莫名其妙、全然不符合他個性的話來。
他家少爺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的,總說好人不長命不是嗎?怎麽……
他想爹、娘,還有看到那兩個女娃兒也讓他想起了妹子,這些年沒回家,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麽樣?雖然龍家不可能虧待下人,但,他跟主子都是十五那年離家的,主子不想家,他可想得慌了啊!
“傻子,你沒聽方纔那個小女娃兒說自己叫什麽?明天就是要來辦正事的。”
龍顼霆回身狠敲了龍桦一記腦袋瓜子。雖然跟龍桦是主仆,但經年在外,兩人又都是年幼就離鄉背井,因此相處起來早不分什麽主仆,除了稱呼之外,兩人就像好友一般。
“鳳……啊!這該不會就是鳳家酒莊吧?這麽破,不像啊!”
回頭瞥了最後一眼那半大不小的鳳家,龍桦恍然大悟,卻覺得能讓他家少爺不遠千裏而來也要買到的珍稀商貨理當價值不菲,怎麽可能只是這般,并且細看之下還有些殘破。
“你哪一次看上的貨是值錢的?跟了我這麽多年,那雙眼還是大有問題!”
邁開大步向前走去,龍顼霆毫不留情地損了龍桦一句,但心上卻難得同意起龍桦的看法。
這鳳家酒莊既然名聞遐迩,沒道理是這般樸素的光景,還有,方纔那個員外說鳳家欠了他五百兩,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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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嘶力竭,已然在鄭員外家門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鳳绮霠敲着門的手早已紅腫出血。
“鄭員外,我求求您!昨天的事全是我不對,請您高擡貴手放我大妹回家好嗎?”
這麽一句話,鳳绮霠從昨日晌午一直說至今晨破曉,淚早已哭幹,而本該是銀鈴般的嗓音也沙啞粗嘎了起來。
她真不該拿刀拿斧對着鄭員外又揮又砍,他們要酒就讓他們搬,她應該要緊緊看着妹妹們的!
心上的自責一遍又一遍,每喊一句央求鄭員外放人,鳳绮霠就狠狠地怪自己一回不是、不該。
“你這小妮子煩不煩人啊?吵了一整夜,今晨又當自己是公雞報曉,還讓不讓人休息啊?”
鄭家門房銜命出來,先是一腳踢開趴在門板上不斷敲着門扉的鳳绮霠,接着就是一陣好罵,看鳳绮霠的眼神就好似她只是只樹上的小蟲子似的。
“大爺,求求您了!苞員外說我大妹還小,什麽都不懂,請讓她回家好嗎?什麽條件我全答應!”
腰際紮實地挨上了一腳,鳳绮霠擰眉忍痛,一見總算有人響應自己的哀求叫嚷,連滾帶爬地回到踢開自己的門房跟前,也不管對方只不過是鄭員外家看門的門房,開口就喚大爺,冀望對方可以因這句稱呼為她傳話要回妹妹。
“去去去!就叫你滾了聽不懂啊?咱們這沒你說的小表,你再不滾,爺我可要拿家夥趕人了!”
門房一把抓起門邊的木棒,對着不斷向自己哀求的鳳绮霠又揮又出言恐吓,好幾次木棒都差些劃過鳳绮霠的眸子,讓人看了膽戰心驚。
“有的!有的!大爺,我妹妹躲在昨日員外自我家載走的酒缸裏,求您了,讓我見見員外,我願意代替妹妹,只求鄭員外高擡貴手,放我大妹回家!”
全然不畏在眼前揮舞的木棒幾乎傷了自己,鳳绮霠說什麽也不願意放棄這一天一夜跪求而來的任何一個機會,只要有人願意聽她說話,只要對方可能把話傳給鄭員外,就算那人是對着她揮刀揮斧她也無所畏懼。
“什麽酒?我們員外昨兒個什麽也沒帶回來,你讨打是不是?”
威吓的木棒不再只是為了驅趕而揮動,門房見鳳绮霠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提手高舉掌中木棒破空揮下,也不管這一棒會打上哪,那揮下的力道鐵定會讓鳳绮霠頭破血流、皮開肉綻。
木棒當空,鳳绮霠不閃不躲,就怕這麽一躲,也躲去了唯一能救回妹妹的機會,只是抱住了頭閉上眼,咬起唇等着受這一頓毒打。
“這位大哥,有話好說。”
木棒揮空的飕飕聲響劃過耳際,雙眸死閉的鳳绮霠感覺腰際讓人摟上,接着往後一扯,整個人便離了地,然門房的咒罵聲與一個耳熟的低沉嗓音也跟着那木棒揮空的聲響一并落入耳中。
“爺我打狗,你管什麽閑事?”
手中棒子揮空,一不留神還揮上自己的左膝,痛得門房高聲叫罵,而原本只是威吓意味大過教訓的木棒,這會兒可是當真讓門房再次高舉,打算出氣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閑事向來不關我的事,可就不知怎地,這兩天淨是讓我見到了看不慣的閑事。”
一連兩天讓人說自己多管閑事,龍顼霆輕笑了一聲,因為他真沒想到自己一早出客棧散步,才走沒多久就見上了熟悉的面孔,并且都還沒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動起手來了,待他回過神,就瞅見這門房又氣又狼狽地對着他大喊大叫。
“又是你!你放開我!”
一張大掌扣在自己纖纖柳腰上,鳳绮霠回頭一瞥,沒想到竟又見着了昨日為自己小妹擋下斧刀的男子,鳳绮霠掙紮着想要他放開自己。
“這可不成。看你這模樣,我放開你,勢必又得要再拉你一把避開一頓好打,我可不想再費一次事。”
緊扣着鳳绮霠不盈一握的纖腰,龍顼霆一口回絕了她的要求,盡避她不斷掙紮,龍顼霆依舊牢牢地将她扣在自己懷中。
“我不需要你費事!放開我!我要帶我大妹回家!”
對摟抱着自己的男子又踢又踹,鳳绮霠掙紮叫喊,對于自己執意繼續央求可能遭逢的一頓毒打全不在意,一心只希望自己挨了打後能有機會救回被帶走的大妹。
“我是不打算費事,所以鳳姑娘你就別動了好嗎?”
她嬌小的身軀在自己懷中扭動,不知怎地居然讓龍顼霆起了一種古怪的感覺,胸口下一顆心因為她的不安分而莫名地加快了些許跳動速度。
“你放開我不就成了?你沒聽見我要帶大妹回去嗎?放手!”
耳畔傳來一聲要求她別再掙紮的低沉聲調,讓鳳绮霠掙紮得更加劇烈。就算這個陌生男子昨天救了小妹一命,但也不能攔着她求回自己的大妹啊!
“你說躲在酒缸裏的那個?該不會……你在這跪了一天一夜?”
這才發現鳳绮霠一身的衣裳,還有額上完全沒有上藥處理的傷口全然與他昨日所見一般,龍顼霆不禁蹙起了眉,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又不是跪在你家大門前,你管我究竟跪了多久!不對!這要真是你家,拜托你跟鄭員外……不論他是你爹還是誰,求他高擡貴手放了我大妹,要我做什麽都成的!要我代替她也行!求求你……”
鳳绮霠是真的慌了,原本掙紮着說什麽也要從男子懷中離開,但話才說了一半,想起這兩日的巧遇,也就病急亂投醫地抓着男子哀求了起來。
“做什麽都成?”
墨眉挑起,龍顼霆玩味地望着懷裏那張又慌又亂又愁又苦的小臉,唇角居然不自覺地揚了起來,而這麽一句問句也就接着出口。
“做什麽都成!”
忙不疊地點頭,鳳绮霠保證自己說話算話,只要能換回大妹平安無事回家,就算真要她去青樓,她也已有了覺悟。
“那好。首先,我姓龍,全名龍顼霆,跟這什麽員外的一點關系也沒有。再來--”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想當真管一回閑事到底,龍顼霆挑笑自我介紹,但話才說了一半,還沒說要怎麽樣替鳳绮霠要回妹妹,就讓鳳绮霠狠狠地在腿骨踢上一記。
“你跟鄭員外沒關系,那還說這麽多做什麽?放開我!”
聽聞摟着自己的男子姓龍,并且與鄭員外毫無幹系,鳳绮霠是又氣又惱,玉足一踢,給了龍顼霆狠狠一記,并且再次開始激烈掙紮。
“就說了我不想費事再拉你一把……算了,失禮了!”
擰眉忍痛,龍顼霆再次強調自己不願放手是不希望她自讨苦吃,但因為鳳绮霠實在掙紮得太過激烈,讓龍顼霆直覺自己不論說什麽都只是多費唇舌,深知懷裏這救妹心切的小妮子是絕不可能聽進他所說的一字半句,于是輕嘆了一聲,不再解釋,但話末一句“失禮”之後,就見他擡手擊暈了激烈掙紮的鳳绮霠。
“喂!你這好管閑事的……”
拿着木棒的門房見狀,更是氣惱,感覺自己手上拿着家夥卻只打着了自己,顏面無光得緊,提起木棒上前就想要給這多管閑事的男子好看,但出口的咬喝還沒說完,手上的木棒也還沒舉起,到嘴邊的話就讓眼前這多管閑事的男子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截了去。
“門房大哥,麻煩請收下這張拜帖,明日未時我來拜訪你家老爺。”
從懷裏掏出一張早已寫好的拜帖,龍顼霆将之遞向逼上前來、一臉兇狠的門房眼前,一臉笑意地全然不将門房的張牙舞爪放在眼底。
送到眼前的拜帖帶着一股強勁的拳風,讓門房傻楞住,丢下手中的木棒,啞口無言,并且下意識地舉起了雙手接過拜帖,渾身寒毛全立了起來。
“告辭。”
一把抱起懷中的鳳绮霠,龍顼霆對接過拜帖的門房點了點頭,旋身離開,唇角的笑意卻不知怎地濃了起來。
“少爺,我才一轉身您就跑得不見人影……怎麽又是她?”
手中抓着一副燒餅,還揣了兩個熱包子在懷裏,龍桦上氣不接下氣地穿過看熱鬧的人群跑了過來;話還沒說完,就瞅見主子懷裏抱了一個女娃兒,且正是昨日那一古腦兒撞進主子懷裏又拿刀拿斧的那個鳳家小姐。
“龍桦,除了昨天交代的事,要你準備的銀兩明天準備好。還有,今天晚上之前将那個鄭員外一家替我打聽清楚。”
對于龍桦的提問,龍顼霆沒有回答,只是昂了昂下颚吩咐龍桦昨日交代的銀兩要在一日之內備妥,并且還要把這座宅子的員外一家打聽清楚,做什麽起家、身家財産多少,并且有什麽高官後盾,他全要在今晚知道。
“嘎?為什麽?”
拿着燒餅就想咬,但一聽見主子的吩咐,龍桦整個人傻楞着張大了欲咬上燒餅的嘴,一對眼也跟着張大,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送了拜帖,沒道理不準備點伴手禮吧?還有,既然要去拜訪,對方身家一無所知豈不失禮?快去辦!”
龍桦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偷懶個性龍顼霆自然清楚,就算他做事利落、能幹,但諸如此類的抱怨總少不了,這回他居然破天荒的沒賞龍桦一記狠瞪,而是明白地解釋要他辦事的原因。
“送拜帖?少爺,您昨夜寫的拜帖是要拜訪這個鄭員外?到底為什麽?這個小娃兒惹的麻煩很大不是嗎?而且,她們也沒酒可以賣咱們了!”
他知道自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個性,而自家主子的個性是事不關己,就算鬧出人命他也絕不聞問,并且只要有麻煩絕對不沾,怎麽這一回居然主動往麻煩黏上去了?
“我知道。”
昨日,他從街坊那打聽到了許多鳳家酒莊的事,從鳳家夫人長年卧病到鳳家過世的老爺如何樂善好施一直到遭劫殒命,鳳家留下孤兒寡母讓人拆房讨債要酒,他全都聽聞了。
“知道怎麽還……”
實在覺得主子或許是還沒睡醒,龍桦苦着一張臉,再三确認自己沒有聽錯主子那一句“知道”所代表的意思。
“這我也不知道。”
對于自己為什麽會想蹚這趟渾水,龍顼霆也實在好奇,興許,他是在意自鳳绮霠眼裏看見的那種似曾相識吧。
“知道又不知道……唉,我看我命苦了我。”
對于主子的反常,龍桦發起了牢騷,心上明白這趟渾水主子若真沾上了,接下來他的回鄉之路必定遙遙無期。
他的爹、娘、妹子,他真的好想家啊!
搖了搖頭,将龍桦的牢騷當成耳邊風,龍顼霆抱着鳳绮霠就往鳳家走去,不斷在腦中思索龍桦的提醒與疑惑。
他見着的似曾相識究竟為什麽會讓他主動蹚進這渾水裏,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反複思忖的結果,也只能給自己幾個或許。
或許,他離家當年正好與鳳绮霠同齡。
或許,她要撐起一家與他當年必須帶着爹親給的本金想法子闖出成績一樣,是無奈,是迫不得已。
或許,她的哭喊哀求讓他于心不忍。
或許,沒有什麽原由,他只是一時興起想确認自己在她眼裏見到的不是一時眼花。
小心翼翼地替大姐上藥、包紮,鳳霁蝶小臉上少了慣有的笑,堆滿了愁容。
“……鳳夫人,事情始末就是這樣。”
剛将來龍去脈告知焦急在家等候了一天一夜的鳳夫人,龍顼霆細眄着面色死灰的鳳夫人,有些後悔就這樣帶着鳳绮霠回來,怕鳳夫人身子本已虛弱,再見到女兒一身狼狽地讓男人帶回家來會胡思亂想。
“多謝龍公子。我家绮霠這姓子剛烈得不知像誰,昨兒個蝶兒把她姐姐們的事告訴我後,我就怕她會出事,多虧公子您了。”
鳳夫人對龍顼霆道謝,原先因為憂心女兒的焦急全因龍顼霆給自己的可靠感覺一掃而空。
“娘?霁蝶?我怎麽……好痛!”
因為感覺有人在對自己動手動腳,鳳绮霠因而醒了過來,卻發現小妹正在幫自己清洗、上藥、包紮傷口,而娘親則是坐在自己床畔,她猛地想要起身,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吃痛地悶呼了一聲。
“還說!要不是這位龍公子,你想給人打死嗎?娘失去了你爹,薔雩又下落不明,難不成你還想娘白發人送黑發人?”
一見長女清醒,鳳夫人一個旋身,提掌就往女兒頰上揮去,出手的力道一點也不像長年卧病在床的病人。
“娘,您別氣、別惱,對身子不好的!绮霠知道錯了!”
臉頰上印上了一記熱辣的掌印,鳳绮霠眼眶瞬時蓄滿了淚霧,握起拳咬着唇,眉心好委屈地攏起,嘴上卻是不斷安撫娘親。
鳳夫人那一耳光讓龍顼霆明白自己先前的擔憂是杞人憂天。
這鳳夫人雖然身子虛弱,卻不是沒見過世面、不明事理的婦道人家;并且從鳳夫人的眼神之中,龍顼霆明白她自鳳绮霠眼裏見到的倔強與不服輸是從何而來的。
“鳳夫人,那在下告辭了。”
躬身作揖,龍顼霆見到鳳绮霠蘇醒,胸口下一顆莫名懸挂的心似乎落了地,不再擔心自己是否下手過重,只見他旋過身往鳳家大門走去。
離開鳳家讓債主們惡意拆砸得破爛不堪的房舍內,龍顼霆邁開大步,輕喟了一聲,撩起袍擺欲跨過門坎,身後便傳來了追趕的腳步聲與帶着沙啞聲調的叫喚。
“龍公子請留步!”
鳳绮霠下床追了上來,叫嚷着龍顼霆,就怕他步伐大,自己又慢了許久才追上來可能追不上他。
“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不用道謝了。”
踅身停步,龍顼霆聽到鳳绮霠叫喊着要他留步,直覺以為她是要趕上來道謝的,畢竟鳳夫人都那樣教訓過她了,她會來道謝并不令人意外。
須臾,只見鳳绮霠嬌小的身影停在龍顼霆跟前,他高大英挺的颀長身型讓鳳绮霠得要仰頭才能與他相視。
好不容易追上了龍顼霆,聽聞他要自己別多禮道謝,鳳绮霠只是微微一笑,那笑意牽起唇角,猶似牽起了春風縷縷,讓人心曠神怡,不覺看得入迷。
猝然,一聲不輸鳳夫人揮掴女兒耳光的“啪”聲響徹雲霄,鳳绮霠小巧的掌印就這麽熱辣地印上龍顼霆俊美的面頰。
“你安什麽心?”
笑意一收,鳳绮霠怒目瞪視讓自己一掌掴得木然呆楞的龍顼霆,別說道謝了,她提掌甩掴的力道就連她自己都感到手心刺痛不已。
“安什麽心?”
沒有所以為的道謝,眼前這個小妮子翻臉如翻書一般,還不由分說地賞了他一記耳光,照理來說,龍顼霆應該板起臉孔表明怒氣,卻不知怎地,此時此刻他面頰上那熱辣的刺痛感牽起的似乎不是理所當然的怒氣,而是他唇角上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意。
“霁蝶說你向我娘保證會替我們還錢,你憑什麽?要替我們還債是想算計什麽?”
爹親過世的這些日子以來,鳳绮霠為了不讓娘親擔心,小小年紀就嘗遍了人情冷暖,再加上鄭員外那披着羊皮的狼假好心地對她們示好,結果一時誤信的她不但敗了祖宅,就連妹妹也給弄丢了,這要她怎麽相信眼前這僅只一面之緣的龍顼霆是當真好心別無所求的?
“憑什麽?憑我手頭上突然有一筆閑錢,這不成嗎?”
頭一回聽說替人還債還需要條件,眄視着像刺猬一般渾身張滿防衛針刺的鳳绮霠,不明所以的讓龍顼霆覺得心頭泛起一陣沒來由的心疼與不舍。
“不成!你一定不安好心!我們不需要你貓哭耗子,那五百兩我自己想辦法!”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其實,鳳绮霠想破了頭也沒有法子能在三日之內湊足五百兩,更別說大妹下落不明了一天一夜,她全副心思都在如何救回大妹,完全無暇去思索湊銀兩的任何一點可能。
“這樣嗎?那我告辭了。”
點頭表示清楚明白了鳳绮霠的話,龍顼霆于是沒再與她争辯,只是緩緩旋身再次朝大門走去。
“慢走,不送!別再來了,聽見沒有?”
對着龍顼霆的背影大喊,不知怎地,龍顼霆那樣的笑臉迎人讓怒氣騰騰的鳳绮霠胸口下倏忽撞進了兩頭小鹿,撞得她莫名其妙、不知所措,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讓這聲喊叫聽起來不像警告,反倒像是叮囑。
要不是他多管閑事,指不定這時她早救回妹妹了!
就算她會給打得半死又如何?要不是她沒看緊妹妹,又怎會發生這等事?
為什麽她就不能再争氣一點、再有能力一些?
這個家,說什麽她也要一肩挑起。為了娘,為了過世的爹親,也為了兩個最親愛的妹妹,她一定要靠自己把鳳家撐起來!
不論,撐起鳳家她必須付上多少代價。
不論,她是否必須從今爾後都得把自己當成刺猬一般張着全身的刺誰也不信、誰也不依賴地走下去。
目前當務之急,她要先把大妹從鄭員外那給救回來才成!
羅裙一提,鳳绮霠瞥了一眼屋內動靜,确認了娘親沒上客廳來,便拔腿朝門外一奔,再往鄭員外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