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陽光從飛機舷窗照進來,格外刺眼。

林吉怕光,拉上厚厚簾子。

葉醫生坐在他對面,手邊放一個牛皮紙信封。

林吉看了一眼,微笑。

信封裏有秘密武器麽?

這時,李琳忽然捧過來一大水晶瓶子的白花,放在餐桌上。

這簇白色花枝并不是單一品種,有劍蘭、玫瑰、茉莉、百合、鈴蘭、蝴蝶蘭、夜來香……密密麻麻,深深淺淺,香氣撲鼻。林吉忍不住捧着那白到透明的花瓣,聞一聞。

李琳微笑道:“莫少爺說了,這是給林小姐好好看病的獎勵。”

林吉愣住。

他什麽都懂,什麽都好,林吉将那瓶花推在一邊。

她的耳際,不知為什麽想起一首歌。

也許是因為她正在飛機上。

那首歌說,愛情有三個地方像飛機起航。

第一個地方,它們起飛都很困難,但還是努力地沖向天空,英勇非常。

她能等到莫寒愛上她嗎?

是不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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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維裏,她是他的堂妹,她再輕薄,也只是誤會他長得像前男友。

為什麽要陷入這樣的煩惱裏?

葉醫生欣賞香花,微笑:“林小姐,如果白霞一會過來,你可千萬別說,莫少爺專程送花給你。”

白霞确實有可能逼葉醫生跳下飛機,去地面弄一束花給她。

林吉微笑。

葉醫生真的很了解白霞的任性,但他包容她,甘之如饴。

林吉替白霞高興,點頭,說:“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葉醫生知道林吉不好對付,正色,防備地問:“什麽條件?”

林吉不由微笑,說:“飛機降落東京,至少還要兩個小時,葉醫生,你也不想整整兩個小時都對着我這麽一個扭曲的病人吧?”

“你是說?”

“勞煩你對莫寒說,我的病情大有進展,每天只用做半個小時的治療。”

葉醫生沒想到林吉已經替他想好托詞,他微微一笑,說:“好吧,半個小時就半個小時,不過,這半個小時你得配合。”

說着葉醫生取下手表,放在當中,以示公平。

林吉點頭。

葉醫生開口:“我的問題,還是老問題,林小姐,你是否夢見和黑白條相關的場景?”

林吉忽然想起早上的夢境,臉色微微一變。

葉醫生将林吉的變化看在眼裏,卻不追問。

的确,葉醫生是一位觀察入微并且讓人舒服的心理醫生。

他察覺到這是一個關口,小心翼翼。

林吉卻家常般道:“我夢見一個面目模糊的少年,穿黑白條衣服,衣服上一道傷口,血污滲出來。”

她描述,卻不敢去想象,她怕想得太真切,會有暈過去的可能。

但那情景,仍然像一幅畫,展開在她的眼前。

葉醫生沉默半晌,從信封裏取出一張照片,放在她眼前,問道:“你夢裏的少年,是不是長成這樣?”

林吉凝神,看着那張照片,照片裏的少年,衣着與夢境中一模一樣,黑白條,完好無損,沒有那道浸血的傷口。

她的目光,移到少年的臉上。

她的眼睛像被霧氣蒙住,識別不了少年的五官。

林吉只能拿起那張照片,湊近了看,這個少年長得很像莫寒。

她夢境裏的少年,是莫寒?

葉醫生又取出幾張照片,推到林吉眼前。

林吉定晴,照片是車禍現場,草叢裏停着一輛車子,擋風玻璃碎了一地,車皮扭曲變形,座位上還有血漬。背景是一條蜿蜒的公路,是她夢中走也走到盡頭的那一條。

低矮的雜草,褪色的路面白漆,與她的夢境如出一轍。

林吉的身體像被火灼燒一樣,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林吉意識恍惚的瞬間,那個燥熱的夏天,漫開在眼前。

她坐在車後座,打開窗,聽見公路邊的山上,有一陣陣蟬鳴。

一個少年坐在他身邊,敷衍她:“爺爺說了,猛禽不能往家裏帶。”

她不由失望。

這時,前座一位年輕溫柔的女子轉過頭來,說:“等玉兒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就買,現在,我們去新開的旋轉餐廳吃飯,玉兒吃兒童餐。”

林吉聽見腦海裏有人叫她玉兒,聳然一震,猛地睜開眼睛。

葉醫生正注視着她。

白花的香氣撲面而來,令她更加迷惑。

她站起身來,說:“葉醫生,我需要一個人單獨呆一會。”

林吉往機艙裏間走去。

這個牌子的商務機,向來以設計豪華機艙聞名,細節裝潢媲美酒店總統套房。

林吉卻無暇細看,她麻木地向前走,穿過一個客廳,走進一間卧房。

她看見柔軟的床,撐不住,倒在床上。

她想休息,可腦子仍然在飛速轉動,嗡嗡作響。

下一剎,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被砍斷一樣痛楚,汩汩流血,浸漫全身。

林吉撐着坐了起來,她看見半圓形浴室,她脫掉衣服,走進去,拉上門,扭開熱水。

當熱水沖下來時,她缺氧,越來越混沌游離。

劇烈的震動晃得她失去知覺,她驚慌失措,車窗玻璃上有四散的血跡。

她痛哭。

直到她的身體被輕輕地摟住,抱出車子。

她看見一個少年,想拉開前座車門。

但那車門變了形,他根本撼動不開。

他慌亂,但他回頭看向她時,卻努力做出堅毅的表情,囑咐她站在路邊,哪兒也不要去。

她想拽住他的手,他卻掙開,丢下她,一個人沿着浮着熱氣的馬路,身影愈來愈遠。

她驚吓,坐在地上。

她不敢靠近那輛冒着白煙的車子,她麻木地盯着草莖裏的螞蟻。

她開始數數,一只、兩只、三只……她數累了,擡起頭,空曠的馬路上,什麽人都沒有。

林吉害怕地靠着浴室玻璃,從天而降的熱水沖刷着她,水霧模糊。

她聽見莫寒叫她的名字,下一刻,他拉開玻璃浴門,看着她。

他沉默地關掉水源,拿了架子上一條熱毛巾,圍住她的身體,抱她起來,抱到床上。

林吉閉上眼睛。

莫寒一邊替她擦掉臉上的水漬,一邊問:“你想起來了?”

林吉不肯說話。

她睜開眼睛,莫寒的雙手撐在她兩邊,像禁锢住她一樣俯視她。

林吉冷漠地看着他,眼神裏有他看不懂的陌生意味,

莫寒不由輕聲命令:“不許這麽看着我。”

林吉輕聲反問:“是嗎?你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像當年一樣,丢下我就走。”

莫寒臉色微變,她果然想起來了。

她小時候受了很多苦,所以她怨恨他。

莫寒捧住她的臉,吻她的唇,以為這樣可以安撫她。

但林吉更加煩躁,她想用力推開他。

莫寒不理會,傾下身體,壓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2

莫寒注視她,不讓她動彈。

林吉放棄。

她閉上眼睛,當作周圍一切都不存在一樣。她厭惡脆弱的自己,自從遇見莫寒之後,她頻繁地處于低谷,或者他總在她低谷的時候出現。如果可以,她要一個人獨立地活在這個世界。

她不需要什麽哥哥。

莫寒看見林吉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她随時可能離開。白霞說過,林吉經常不辭而別,半年,一年,都有可能見不到她。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白霞說林吉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莫寒嘆氣,放開她,躺在一邊,凝視她:“玉兒,你到底想要什麽?”

林吉不說話。

“你想要風,想要月亮,我可以帶你去任何有風、有月亮的地方。”

“我不感興趣。”林吉冷漠。

“你和小時候一樣難讨好啊。”莫寒故作輕松。

“是嗎?所以你扔下我?”

“以後不會了,以後我會一直保護你,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弄來,你想要蘇容夏?我可以以你的名義,出資給他建一座美術館,他一定會感恩。”

林吉緩過神,冷笑一聲:“我自己的終身大事,自己會做主,不用你多事。”

“我照顧你,是應該的。”莫寒說。

林吉聽了更加惱火,反問:“那如果,我嫁給蘇容夏,搬出莫家,也許環游世界,也許隐居山野,你再也見不到我了,你覺得怎麽樣?”

“你不遵守諾言。”

“我的什麽諾言?”

“你說一直陪在我身邊,就算你和蘇容夏結婚,他也要入贅我們家。”

“是嗎?那你和我,可以當着他的面,牽手、擁抱、親吻嗎?”

林吉的聲音冷冷的,莫寒忽然明白了什麽,問:“你不喜歡我們之間太親密,對不對?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玉兒,你确實長大了。”

說着他伸手撫摸林吉的臉。

林吉簡直要暴走了。

他是白癡嗎?他腦子少根弦嗎?

林吉翻過身去,背對着他。

她忽然覺得很難過,青春都過大半了,還這麽不經事。

莫寒看着林吉的後背,大片的肌膚露出浴巾,他的手停在她肩頭,想扳她身體,但她倔,不肯轉過身來。他手上滑膩,心上微動,情不自禁低頭親吻她的後背。

林吉察覺到背上落下的吻,猛地轉過身,瞪着莫寒。

莫寒一臉無辜,對着她微微一笑,問:“你還沒有出嫁呢,而且現在這裏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倆。”

耍流氓?

林吉瘋了,真要耍流氓,她絕不會比他差勁。

林吉一翻身,坐在莫寒身上,她解開他的扣子,一枚一枚,迅速極了。

他攔住她的手,她不管,她甚至要解開他的腰帶。

“你瘋了!”莫寒瞪着她。

“你不是要扮蘇容夏嗎?既然如此,徹底一點。”林吉肆無忌憚。

莫寒一愣,林吉開始吻他的臉,吻他的脖子,還有他的胸膛,她毫無羞愧之心,她只知道,他能玩,為什麽換了她就不能?

莫寒抓住林吉的雙手,不讓她再瘋了。

兩人目光交彙,林吉看着他的眼睛,不能再繼續,只好躺在一邊,她的腦海裏又響起那首歌,起飛的時候很困難。

她勾引他,他還以為她将他當成替身。

兩個人看着天花板,躺在一張床上,不說話。

林吉忽然問:“你以後和別的女人結婚了,你也和我這麽親密嗎?”

“沒有什麽別的女人,我沒有結婚的打算。”莫寒說得很淡。

林吉無語,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你一輩子單身主義?不會孤枕難眠嗎?”林吉問得赤-裸-裸,她現在非常感激白霞這幾年對她的耳濡目染,不然,她不能這麽娴熟地說一些不害躁的話。

“我一個人睡慣了。”莫寒衣裳不整,但他無所謂,他把林吉當自己人,自己人不用避嫌。

“那你現在為什麽要和我躺在一起?”

“你小時候又為什麽總爬上我的床。”

“小時候,友愛。”

“那現在,我對你也是一樣的,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倆是永恒聯系在一起的,別人替代不了你的位置。”

莫寒随意答了一句,那樣有力的回答,令林吉更加迷惘。

她永遠拎不清楚,莫寒到底将她放在什麽位置。

他對她的慷慨、保護、縱容,超過許多戀人之間。

可是他稱之為友愛。

是他太純潔,還是她太不純潔。

她躺直了,睡覺算了。

房間裏開了空調,有點冷,莫寒拉過一條被子,蓋在她身上,他也不走,就躺在她身邊,還将手臂繞在她身上。

林吉忽然意識到,真正有心理問題的,不是她,而是莫寒。

作者有話要說: 2014年5月2日重寫。

☆、3

東京某酒店,高處俯視下的夜景,像黑緞子上布滿耀眼銀鑽,閃閃的光華與天上璀璨的繁星呼應,是無聲的熱鬧世界。

林吉本來要約葉醫生。

她想知道莫寒到底是什麽心理?

但一行人在酒店吃完晚飯,白霞和葉醫生就結伴夜游銀座去了。

以前林吉也被白霞拉着,去過那個地方。那時候,白霞就曾經許願,她一有可心的男人,一定帶他到此處試煉一番。林吉提議,試煉完,可以直接到五丁目的“新松”,做一件新娘和服。白霞聽了很滿意,誇林吉思維活絡。

這次,白霞得償所願。

林吉替她高興,她不能不識趣。

只好先緩一緩了。

至于莫寒,在外間的客廳工作,他有看不完的文件。

莫寒讓她和他住一個酒店套間,林吉無奈,不想打擾他工作,就在裏間看閑書。

這時,她聽見外間,有人敲門,她走出來看了一眼。

莫寒身後請進來一位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

這位女人送來糕點,放在桌幾上,坐在莫寒對面,笑容溫婉又娴靜。

林吉忽然有一點危機感,飛機上才和莫寒讨論他的婚姻大事……

林吉是一位天性主動的女人,她小時候就懂得爬莫寒的床,長大對蘇容夏有好感就追,可見一斑。

她打開衣櫃,換了一件睡袍,閑閑走出來,坐在莫寒身邊的沙發上。

莫寒看見玉兒過來,臉色波瀾不驚,他的手自然地擱在林吉身後的沙發靠背上,向對面的女士介紹:“她是我妹妹莫瑾,這位是遠山家的千金,遠山奈美。”

遠山小姐初初看見林吉時,有些意外,但等到莫寒介紹完,才明白了。

可是,據她所知,莫寒是莫家惟一繼承人,沒有兄弟姐妹。

遠山小姐向林吉寒暄了幾句,漢語說得相當流利。

莫寒這時候,也不管什麽禮節不禮節的,就附在林吉耳際,說小話:“遠山奈美是遠山建設的繼承人,我們莫家有遠山建設10%的股份,進可攻、退可守,但是遠山建設突然要回購我們手上的股票,看來是有了好事,卻不願同我們分一杯羹了。”

林吉聽了大概,本來并不關心,但她喜歡聽莫寒說“我們”。

她附合地說:“這确實是個頭疼問題。”

遠山小姐看林吉和莫寒親密,微笑,說:“二位真是友愛。”

莫寒笑而不語,林吉卻詭異地答:“哪裏哪裏。”

莫寒看她一眼,向遠山小姐建議道:“她在東京,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向遠山小姐學習幾日香道。”

遠山小姐點頭答應。

林吉看着莫寒,總不會讓她出馬說服遠山家的人、打消這筆交易吧?

遠山小姐這時微笑起身,告辭:“我爸爸還在等我,剛才的交易,莫先生可以再考慮幾天,離開東京前,給我答複便可。”

莫寒點頭,起身,送遠山小姐,送到門口。

那位看似無害的遠山小姐,忽然用日語對莫寒說:“莫先生如果在東京覺得寂寞,可以到惠比壽的別墅找我。”

莫寒不置可否。

遠山小姐改用中文,笑着向林吉道:“林小姐,明天下午,我派司機來接你。”

林吉點頭微笑。

莫寒關上門,走回來,剛才遠山小姐的提議,他無動于衷。

他走過來,坐在林吉身邊,親她的額頭,溫柔說:“玉兒,等我換件衣服,我們出去逛逛夜景。”

林吉微笑,點點頭,看着莫寒進了裏間,她拆開了糕點盒子,咬了一口點心,她覺得太甜,只嘗了一口就又丢回去了,可是這樣好像還不解氣。

林吉手法精妙,一個個捏着那些團子,往天花板上抛,跟天花板粘得十分牢靠。

林吉終于滿意,她舒緩了。

這時候,莫寒換了一件襯衫出來,寬松随性,他看桌子上的點心盒子空了,微微皺眉,問:“你都吃完了?那些糯米不好消化,對胃不好。”

他關切,所以什麽都想到。

林吉微微一笑,說:“團子太甜了,梅餅又太香了,我都不是很喜歡。”

“不喜歡,還吃完?”莫寒笑着問。

林吉說:“你不知道我最擅長妙手空空嗎?”

這時,莫寒順着林吉手上指的方向,擡頭一看,發現一個個胭脂紅色的團子,穩穩地粘在天花板上,拼出了一個心形。

莫寒微微一笑,說:“你不喜歡遠山小姐?”

林吉站起身,說:“不喜歡。”

莫寒點頭,說:“真巧,我也不喜歡。”

他伸手攬住林吉柔軟的腰,将她輕輕拽近了。

她的臉上正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他的時候,她的眼睛裏有燃然的不羁。

莫寒低下頭想吻她。

林吉側過頭,避開了,說:“其實,我聽得懂日語。”

莫寒微笑,說:“我這幾天陪着你,哪有空去找遠山小姐。”

“這話什麽意思?你以前找過?還是,你以後會找她?”

“你很多心,怕我結婚?”

“你說過你不結婚的。”

“嗯,我不會結婚。”莫寒凝視林吉,問:“你怕我結婚之後,沒空關心你?”

林吉微笑,她怕什麽,只有她自己知道。

莫寒一定有病,林吉越來越肯定。

“我還沒換衣服,等我一會。”林吉掙開他的懷抱。

她換了一件輕薄绉紗裙,上身剪裁曼妙,裙上刺繡銀色貼花蕾絲鑲邊,在光下若隐若現,不張揚,但美豔。

她很少費心打扮自己,就算是從前,和蘇容夏在一起,她也穿得很随意,牛仔褲、棉T恤、亞麻襯衫,足夠應付。

但她說不清楚,為什麽她想到和莫寒站在一塊,就想講究衣着。

也許是因為,她覺得每一刻都很珍貴,才會處處完美主義吧。

等她走出房間,莫寒眼前一亮,微微一笑,讓她牽着他的手。

兩個人下了樓,坐了一段車子,漫步起來,兩個人好靜不喜鬧,沒去銀座,莫寒知道附近有個公園,紅欄紫藤蘿。

兩個人走進公園,附近高樓的燈光,使公園明亮,此時也沒有什麽閑人,到處都很靜。

沿着路燈下的步行道,兩個人走到一架架紫藤蘿下,花開得好像流蘇。林吉站在那下面,沒有聽見蜂鳴蝶擾,可能是入夜了吧,但她聞見一點香氣,說不清楚,似有似無。

莫寒看她站着不動,賞心悅目,說:“我知道你喜歡這些。”

“你不喜歡嗎?”

莫寒說:“你喜歡,我會更喜歡。”

林吉點頭,微微一笑。

莫寒喜歡看見玉兒的笑,她穿得曲線玲珑,又站在花下,帶着和風景融為一體的美感。更好的是,她的笑意輕易感染他,令他解脫了一大堆煩惱。

他忍不住走上前,擁住林吉。

這次他吻她眼睛,不想她躲開。

林吉順從得很,她輕輕閉上眼睛。

他吻完眼睛,吻她的唇,淺淺的碰觸,那樣溫柔,将她當成心愛的孩子一般。

林吉不反對,但她在忍耐,身體像火燒一樣灼熱。她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她最愛的男人抱她、吻她,她不可能沒有感覺。

但她能做什麽呢?

病态的莫寒認為這些都是友愛,所以他肆無忌憚,也不管她會不會難受。

她覺得自己就像懸在半空一樣,她想更親密,但卻不能更親密,想走到出口,卻不能夠。

算了,就這樣吧。

林吉回應似地抱住莫寒的身體,像抱住世上一切輕柔之物,如風,如海浪,夢幻極了。

莫寒吻夠了,問她:“你有沒有覺得輕松一點?”

輕松?

林吉覺得現在是她最不輕松的時候。

她忽然有一點故意,她回吻他的唇,裙擺下的腿輕輕蹭他的身體,像故意,又像不經意。

沒過多久,莫寒臉上露出尴尬的表情,輕輕退開一點。

林吉凝視他,在他耳邊,微笑而直接地說:“你硬了。”

莫寒這一剎那的神情非常古怪。

“我們回酒店。”莫寒冷靜地宣布,恢複獨-裁的樣子。

“嗯。”林吉從容不迫,她安靜地微笑。

她這個哥哥,并沒有他自己所認為的,那樣純潔呢。

東京之行,忽然變得有趣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4

林吉和莫寒回到酒店。

莫寒洗澡去了,他洗了很久。

林吉開鎖,輕輕站在浴簾外,她聽見嘩嘩的水聲,水氣繞着整個浴室,她聽見莫寒的□□聲,最後低吼一聲,水聲也停了。

他拉開浴簾,迎面看見林吉站着,吓了一大跳,臉紅得跟豬肝似的。

“你……你怎麽進來的?”

林吉好整以暇,盯着莫寒的身體,從上到下。

莫寒被她看得發忤,拉下浴巾裹住半身,咒罵:“你這個瘋女人!”

“你剛剛洗澡的時候,在做什麽?”林吉故作無辜地問。

她湊近了,邁進簾內,靠得很近。

莫寒的脖子也紅了,身上的水珠停在肌膚上,線條好看極了。

他被林吉逼得靠在了牆上。

林吉微笑地問:“你在解決問題,對不對?”

她笑得純潔無暇。

這招,還是她跟莫寒學的!

純潔無暇地耍流氓?

她一學就會!

莫寒簡直要被她弄瘋了,又怕浴室太滑,不敢用力推她,幹脆一彎腰,将玉兒整個人扛在肩上,直接扛出浴室。

脫離地面的林吉吓了一大跳!

她被莫寒扔在沙發上。

莫寒不管她了,進浴室吹頭發去了。

林吉坐起身來,瞪着浴室。

這會,有人按門鈴,林吉去開門,原來是白霞回來了。

白霞也不進來,朝裏面打量一眼,笑着問:“莫寒呢?”

“在浴室。”

白霞微微一笑,上下掃視林吉一眼。

林吉被她看得無所遁形,反問:“你這是啥眼神?”

白霞笑得暧昧,她本來就有點醉意,不過,她已經飲得極克制,微醉而已。

“葉醫生呢?”林吉問。

白霞也不回答,光顧着笑,忽然抱住林吉,在她耳朵邊得意地宣布:“葉醫生向我求婚了!”

說着,白霞放開林吉,比劃着纖纖玉指,無名指上一枚鑽戒,格外耀眼。

林吉驚喜萬分,像好不容易将女兒嫁出去的老媽子似的,笑着追問:“葉醫生是怎麽跟你求婚的?我早就看出來了!他不是什麽普通角色!果然,兵貴神速!”

白霞得意,道:“那是當然!我看上的,怎麽會是善茬?”

兩個女人滿嘴歪話,但高興得很。

白霞說:“葉醫生還在等我呢,我就跟你宣布一下!林吉,你也盡快啊!”

林吉一聽,臉色很淡,只剩微微的笑意。

白霞拍拍林吉的肩,以示鼓勵,就飄飄然走了……

夜裏,莫寒搬外間沙發上睡去了,林吉一個人睡一張床。

林吉明白了,莫寒開始有意和她疏遠了。

林吉無所謂,她沒關門,沖外間喊:“我們不是沒有血緣關系嗎?”

莫寒不搭理她。

林吉又說:“你不會沒跟女人做過那種事吧?”

房間安安靜靜的,莫寒一定聽見她說話聲了。

林吉又問:“這麽多年,你一直就在浴室解決問題?沒有找過女人?”

“你很有經驗嗎?”莫寒終于回應她了,聲音冷冷的,嘲諷的。

林吉躺在床上,淡淡地說:“你想象不到的有經驗。”

莫寒忽然從沙發上坐起身來,他的玉兒,有二十年不在他身邊,變得更刁鑽,更大膽。

“一個女孩子,不要說這種話。”莫寒忽然一本正經地教訓起來。

“哦。”林吉微笑,“這麽說,你還是處了?”

莫寒忍無可忍,他起身,走進裏間。

林吉沒有聽見莫寒的腳步聲,她一直在閉目養神,身上只穿一件睡衣,露出長腿。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見她,覺得有無聲的靡靡情-欲流淌開來,他那裏又開始變得難以舒解。

但他克制着,躺上床。

林吉睜開眼睛,才發現莫寒進來了,她正有點吃驚,莫寒已經動手剝開她的睡衣,裏面什麽也沒穿,但他不覺得禁忌,他們互相看過對方的身體。

他問:“你和蘇容夏做過?”

林吉硬撐着,說:“嗯。”

“真的?”

“真的。”

“我檢查一下。”

“你怎麽檢查?”

“你說呢?”莫寒忽然用手肘張開她的腿,林吉頭皮一緊,臉上火燒一樣,身體都僵了。

他竟然要替她檢查那裏?

莫寒忽然微微一笑,說:“你在害怕嗎?玉兒?”

他的手指碰到她那裏的時候,林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貫。他看得很仔細,慢條斯理的,像外科醫生。

檢查完了,莫寒一翻身,躺在林吉身邊。

林吉拉過被子遮住身體,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是莫寒的對手。

替女人檢查身體的事,他都幹得出來!

這段時間,他之所以不惡劣,是因為他喜愛她。如果她得罪他,他就會做各種出格的事情。

莫寒平淡地說:“你撒謊呢,玉兒。”

林吉全身發麻,答不上話來了。

“你看我解決問題就行,我看你那裏就不行嗎?”莫寒問。

林吉徹底沉默了,背過身去。

莫寒微笑着吻了她脖子一下,摟她在懷裏,沒多會,他就睡着了。

林吉大半夜沒睡着,只聽見他的呼吸聲。

瘋子!神經病!

林吉在心裏咒罵了一萬遍,累了,也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5

第二天,林吉想到下午要應付遠山小姐的香道雅集,不能不做一點準備。

她離開酒店,在街上找了一家書店。

書店裏有許多介紹香道的書籍,她浏覽了半天,講得有淺有深,直到看見一本宋朝的洪刍寫的《香譜》。

她覺得親切,翻開書頁,紛紛繁繁的各色香名,沉水香、蘇合香,名字起得異常的纏綿。

林吉這麽按圖所骥,也看不深,不過惡補幾條香道禁忌,不會出醜就是了。

書也看了,她餓了,這時節,天下起雨來,書店外頭的路燈,因為光線暗,自動亮起昏黃光暈來。

她看見玻璃窗外,莫寒撐傘等她,似笑非笑的,朝她招手。

林吉一瞬有點恍惚,突然想到那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但她下一刻就開始窘迫,因為她想起昨夜檢查身體的事情。

她慢吞吞走出書店。

這時,莫寒手上的傘移過來,替她擋住頭上一方飄落的雨。

自然而然地,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放進外套的口袋裏。

因為這個小小的動作,兩個人便親密地依偎在傘下了。

指間有溫暖的感覺,傳遞過來,林吉忍不住保持沉默。

莫寒說:“臨時抱佛腳沒用的,香道要有大成,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的功力。”

他既然知道香道深奧,還讓她去跟那位別有用心的遠山小姐學習?

林吉沒好氣,說:“多看點書,丢人也丢得體面一點。”

莫寒微笑,說:“有一味香,我很喜歡,如果你找到,我就……”

“你就怎麽樣啊?”林吉明媚地看牢他笑。

她的笑意深深的,從唇角漫到腮上,掩飾不住的愉悅。

莫寒眉間沉思,說:“我也不知道,我能給你的,都已經許諾完了。”

“是嗎?”林吉微笑低頭。

她發現自己老在他面前低頭,好像這樣一為,可以掩飾她內心好多複雜的情感一樣。

兩個人就這麽漫步在微雨的街道。

莫寒說:“我喜歡的那味香,你小時候也喜歡。”

林吉點頭,又問:“你是怎麽知道我在書店的?”

莫寒說:“我在你身上裝了發射器,無論你去哪,都能用GPS搜到你的位置。”

林吉知道他是瞎編的,他那麽聰明,很容易猜到她的路數。

此時此刻,有細雨拂上她的手臂,肌膚上有輕顫的觸覺。

他們走到一家料理店門口,莫寒說:“這家店不錯,我帶你吃點好吃的。”

她餓了,他也知道。

他們坐在包間,吃壽司拼盤,喝清酒,閑聊,打發時間。

林吉覺得沉醉。

後來,兩個人回到酒店,沒多久,遠山家的司機來接人。

林吉刻意洗了澡,身上也不敢噴香水。

她知道,既然是品香,不能帶雜香赴會。

莫寒叮囑她早點回來,好像呆囑出門上學的幼童。

林吉微微一笑,車子載着她,開了半個多小時,駛進一處僻靜的舊宅院,典型的日式庭院。

她跟着傭人,進了香室,香室裏沒有人,她安靜等候,打量四周。

只見牆上挂着兩幅字,一幅寫“靜中成友”,另一幅寫“塵裏偷閑”,氣氛十分靜谧。

等了半天,林吉坐得發麻,但她一直坐得端正,深怕那位遠山小姐,帶着一大堆優雅女子闖進來,看見她失禮。

終于,一陣窸窣的衣擺聲之後,遠山小姐笑吟吟推門而入,她身後還跟着四位手捧香道用具的年輕女子,一臉好客的微笑,仿佛剛才林吉被冷落,是錯覺一樣。

林吉禮貌地站起身來,又被遠山小姐熱情地招呼着,讓她坐下。

一行人圍坐下來,遠山小姐方才用中文道:“有幾種香缺了,我們也是等了好久才收到,讓林小姐久等了,真是抱歉。”

林吉微笑點頭,表示理解。

遠山小姐微笑道:“林小姐想必是初學,不如先嘗試聞香。初學者尋找自己喜愛的那一味香,是十分有趣的。”

林吉點頭,靜靜不語,她也知道,聞香中忌諱說話,擾破寧靜。

就她看來,香道有時趨于神秘,香煙消散,暗喻世事無常,又希望借一爐香,渡向寧靜的心靈世界,艱澀無比。

但當她看着一青瓷爐、一青瓷爐的香,經過複雜的禮儀秩序:起灰、點炭、鋪灰、開火窗,上香木,熏熱之時,她的心的确靜了下來。

許多雜念,沉澱了。

香爐依次傳遞,傳到林吉手上,她學着用手遮住那四溢的香氣,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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