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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一起走過多長的路,目的地不同總是要分開。到了李月松家門口,葉思存在猶豫,李月松也在猶豫。兩個人都明白,卓石婚禮結束之後,葉思存就要回去拍戲,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還會有什麽沖動的想法,一旦分開了,就理智至上。李月松不會主動聯系葉思存,葉思存也不會主動聯系李月松,兩個人相互猜不透。其實說來也是活該,如果當初年少,兩人之中能有一個人可以不理智一點,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我好久沒去蘇橋了,要不我們去看看?”葉思存問。
李月松已經碰到開門鎖的手又收了回來,說:“也行。”
司機把車開到蘇橋就回去休息了。葉思存和李月松兩個人一起在蘇橋上溜達。兩個人一起走過無數遍的橋,突然變得好短好短,一轉眼就已經到頭了。五裏的路程,葉思存想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一會兒李月松說要送自己回家,就在小區門口的樹底下跟李月松表明自己的心意。
兩人天南海北地從橋頭侃到橋尾。正在要做關鍵決定的時刻,葉思存手機突然響了,是容宣。葉思存看了一下來電,在心裏把容宣的全家問候了一遍。葉思存反手挂掉。李月松問:“誰啊?怎麽挂了?”
“追求者太多,不能每一個都接吧?”葉思存說。
李月松剛剛跟葉思存聊天的熱情馬上就散了,冷冷地說:“橋走完了,天也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
李月松扭頭就走,葉思存攔都攔不住。看着李月松逐漸遠去的背影,葉思存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怎麽就這麽嘴欠呢?
葉思存心裏不樂意,把容宣的電話打回去,不滿道:“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幹嘛?”
“誤你春宵。”容宣得意。
“我要跟你絕交!”葉思存吼道。
“絕交是什麽體位?”
“這麽老的梗說着有意思嗎?”
“還真生氣了?”容宣說,“你回蘇橋應該會潔身自好的啊,怎麽可能有春宵呢?”容宣知道葉思存因為李月松在蘇橋,所以回家之後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除非……
“難道你跟李月松……”
“對啊 。”葉思存說,“你怎麽賠償我?你電話剛打過來他就走了。”
“拔屌無情啊。”容宣噓聲。
“要拔也是我拔。”葉思存說,“你一句話不污能死?”
容宣的噓聲更響了。
“打電話什麽事啊?”
“太久沒見想你了。”
“說人話。”
“我同學請我去蘇橋,有一個心理學研讨會。想跟你約明天的午飯。”容宣說。
“知道了。”葉思存挂了電話。
容宣是一個心理醫生。在葉思存看來,心理醫生都是挺可怕的生物。他懂得怎麽跟人交流,懂得人的軟肋,摸得清人的喜好。幾年前葉思存北漂比較痛苦的時候,得了輕度抑郁症,是容宣阻止了它的惡化。
容宣原來的夢想是做一個演員,所以不自覺地會靠近從事演藝事業的人。葉思存的病治好了,兩個人也就成了好朋友。容宣35歲,結過一次婚,因為工作忙,夫妻生活不和諧等各種原因,離婚了。現在是個黃金單身漢。也許是禁欲太久,黃腔總是出其不意,如影随形。是葉思存在北京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容宣的學術研讨會總是不長,葉思存在心理診所附近的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等容宣,這個位置正對着心理診所門口,容宣出來一眼就能看到葉思存,也省的葉思存出去接人了。
“我大老遠跑來,你就請我吃快餐?”對于葉思存選的地方,容宣有挺大意見。容宣曾說過男人過了三十就要注意保養,不然身體會第一個背叛自己。容宣身材不錯,胳膊很強壯,算是倒三角身材。可惜有醫生的通病,輕微潔癖。整個人收拾得幹幹淨淨,臉上連點胡渣也沒有,完全看不出來是三十好幾的人。
“怎麽說也是個西餐,別說的那麽寒碜,我小時候可愛吃了。”葉思存把漢堡和可樂遞給容宣笑道,“乖,吃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容宣第一次來蘇橋鎮,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橋上看看。葉思存昨天晚上才去橋上逛了一圈,大熱天的實在不想再去。
“我去北京的時候,你也沒帶我去□□和長城逛啊。”
“那行,咱現在出發,我先帶你逛□□和長城,回來你再帶我逛蘇橋,怎麽樣?”
“這個歲數了還這麽有精氣神也是難得。”
“你才年紀大呢!你才奔四呢!你才老态龍鐘呢!”容宣對年紀大這個話題分外敏感。
葉思存舉雙手投降:“我剛剛什麽都沒說。”
看容宣還在糾結,葉思存扯離話題:“你同學生意還不錯嘛,我在這裏坐了這一會兒,都進出三撥人了。”
“因為全蘇橋鎮就這一個心理診所,所有生意都被他包攬了。”容宣說,“我們畢業的時候,都想自己開心理診所,我想留在大城市,他就一門心思想去小城鎮,果然小城鎮有小城鎮的好啊。”
“等下,我看到一個了不得的人。”葉思存放下手裏的漢堡就要出門。
容宣拉住葉思存說:“什麽人比你吃飯還重要?”
“小白!”葉思存指着窗外。李月松跟一個女人一起走進了心理診所。
“跟着老婆呢。”容宣知道葉思存對李月松是什麽感情,但是也要看個情況。
“那不是他老婆,他離婚了。”葉思存說,“看着像他姐,在婚禮上見過一面,認不真切。”
葉思存說着就要往診所走,容宣拉住葉思存說:“所以你想去幹嘛?每個人患者都有自己的隐私。”
容宣知道葉思存喜歡李月松,也知道李月松在葉思存心裏是一個什麽位置,但是容宣對待自己的行業從來都是認真的。
“可是……”葉思存猶豫。葉思存這麽久沒見李月松,對他好多事情都不了解,越是這樣隐私的事情反而越想知道。
“這樣好不好。”葉思存跟容宣商量,“現在進去了兩個人,我們不知道到底是誰生病,如果是小白的姐姐生病,我跟她不認識,知道一點東西既不會影響她,也不會影響我。完全不會有交流。如果是小白生病了。我知道之後絕口不提。如果需要我幫助的地方我盡量幫助,但是如果這個病對他有影響,我就把這段記憶給忘了,行嗎?”
容宣猶豫。
“你也知道他對我來說多重要。”葉思存說,“而且我明天一早就回北京了,我們還不知道會不會再見面。”
容宣說:“好,只此一次。”
葉思存堅定地點點頭說:“一定。我們進去一看就出來,然後我帶你去蘇橋。”
葉思存和容宣從員工通道進去。直接進入容宣朋友的辦公室。每一位患者都在專門的診療室,不會進入辦公室,方便了葉思存了解情況。
容宣的朋友叫鄒信然,簡單介紹了一下,葉思存就道明來意。提到剛來的兩個人,鄒信然猶豫了,說:“來看病的是李月松,但是是個比較棘手的案子。每周都有家裏人陪着過來接受心理治療,家裏想通過心理治療把他的同性戀給矯正過來。”
聽到“同性戀”三個字,葉思存的火一下子竄上來了。他義正言辭:“同性戀不是病。談什麽矯正不矯正?”
“我知道。”鄒信然說,“一開始我也是勸他們回去,可是他家人都要跪下來求我了。我沒辦法,就幫助他做一些簡單的心理疏導,并沒有強迫他改變什麽。”
葉思存回頭看容宣說:“看來我們不能看看就走了。你覺得呢?”
“這個問題是要好好處理一下,應該接受心理治療的不應該是李月松,而應該是他的家人。”容宣作為心理醫生,也曾接待過幾個因為同性戀而送來心理治療的,如果是小孩子,是要看一下他是不是跟風或者受別人的惡意影響。但如果是成年人,就應該為送他來的人治療一下了。
葉思存跟鄒信然商量:“既然你覺得這是一個棘手的案子,不如我們幫你推掉如何?”
“你們可別玩脫了。”鄒信然并不阻止。
葉思存點點頭去拿衣架上的白大褂,邊穿邊跟容宣說:“你說我穿這個帥不帥?”
李月松認識葉思存,葉思存沒辦法面對面跟李月松溝通,只能讓容宣幫忙。葉思存則躲在診療室裏屋。裏屋有一些儀器,兩間屋子隔着一扇玻璃門,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葉思存把事先準備好想要問的問題全部說給容宣,自己就只等偷聽了。
“有喜歡過女生嗎?”容宣問。
“沒有。”李月松回答。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喜歡男孩子是什麽時候?”
“高一的時候。”
葉思存聽到這裏,只感覺自己心髒一跳一跳之間發出強勁的電流,竄過自己的每一條血管,有點站立無能。手上在擺弄儀器,耳朵卻豎着生怕漏了一個字。
“是一個怎樣的男生?”
“白白淨淨的,特別愛逞強。”
葉思存想起高中的時候,李月松常常責怪葉思存的逞強,他總是說:“做不來就不要逞強,又不是全世界都要你拯救。”
“有在一起過嗎?”
“因為家裏的關系,我不能。”
“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覺得壓力很大?”容宣問。但是這個問題就不是葉思存提的了。葉思存匆忙之間只跟容宣說了前面幾個問題。
“會有一點。”
“主要來自哪裏?”
“主要還是家人和大家的看法。”
“有沒有嘗試過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我做不到。”聽得出李月松滿是絕望。
葉思存起初是抱着鬧着玩的心态,想知道李月松是不是喜歡自己,可是現在卻一點玩心都沒有了。像是吃進去了一顆石子,不是明确的痛,是墜着五髒讓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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