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土包子

白晝的喧鬧逐漸退去，夜晚降臨中心醫院，除了幾個值班室和ICU亮着燈，其餘科室都已經熄燈閉門，門診大廳只剩下寥落的幾個人坐在金屬制的等候椅上。

中心醫院頂層SVIP病房，浴室中取暖燈開着，将室內一景一物照的分明，剛剛泡完澡的路德維希坐在白色歐式硬木椅上，面前是帶大鏡子的洗手臺，他上半身赤0裸着，僅腰間圍着一條潔白松軟的浴巾，有些自來卷的黑色短發不規矩地翹着，遮擋住他的額角，那片略長的頭發下面，漂亮的墨色瞳孔一瞬不瞬地凝視着鏡子。

雖然說妖魔界也有鏡子，不過，那些鏡子和眼前的鏡子相比，只能算是破銅爛鐵吧。

路德維希出神地盯着鏡子，心裏想，怎麽會有東西能把他照的這麽清楚，簡直就像另外一個人面對面坐着一樣。

“看什麽呢？”一個含着笑意的聲音傳來，低沉而優雅，接着，身穿墨藍色絲綢面料睡衣的男人出現在鏡子裏、路德維希的身後。唐冰本就高大挺拔，身材比例令人羨慕，此時穿着質地輕薄随身的絲綢睡衣，更顯得肩膀寬闊、胸膛厚實，薄薄一層綢面遮掩不住明顯的肌肉線條。

路德維希回答：“在看鏡子。”

這個簡單直接的回答……真是讓人接不下去。

“看出什麽來了？”唐冰笑着問。

“你比我高，肩膀比我寬。”路德維希誠實地回答，“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以路德維希的運動量，絕對比足不出戶的唐冰大，偏偏從外觀看，他卻比唐冰瘦小一些，在妖魔界也是這樣，他的四個魔護衛都比他高，這樣便有些喧賓奪主的感覺。

路德維希坦率的話語，顯然取悅了唐冰。

“雖然天生條件每個人都不一樣，但是，發型、服裝甚至光線的修飾，都會影響人們對一個人的觀感，”唐冰笑道，他動作輕柔地撩起路德維希半濕的額發，并把它們往後攏，露出小麥色的漂亮額頭，“你的五官很美，不該隐藏起來，輪廓立體的面容适合無劉海或少劉海，較長而飽滿的額頭會顯出高貴睿智的氣質——也就是普通人眼中的‘貴氣’。”

雖然不懂唐冰在說什麽，但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唐冰身體前傾，打開洗手臺上方的白色櫃子，依次取出亮閃閃的小器具，排成一列，而後從其中選取一柄密尺梳子和一把小剪刀，攏起路德維希臉畔略長的頭發，動作娴熟地修剪起來。

“我平時閑在屋裏，也沒有什麽事做，所以，學了些雜七雜八的技能，說不定哪一天就能用上。”唐冰修長靈巧的手指翻弄着路德維希微有卷曲的短發，并把它們迅速地歸攏分層，那些不聽話的小卷毛也乖乖跟着唐冰的手指走，手掌中溫熱的觸覺時不時掠過路德維希臉上。

路德維希本能地感覺到利器的威脅，剪刀雖然小，但作為一個以戰鬥為生的大魔王，他的身體中蘊含着強大的戒備力量。當唐冰開始替他修建頭發的時候，他的後腰便挺得筆直，身上每一塊肌肉都戒備地繃緊，稍有不對便會爆發出力量，以便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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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冰何其敏銳，立刻便覺察到路德維希的緊張，他眼裏帶着了然的笑意，加快手中的速度，一時間只能聽到“咔嚓咔嚓”的輕響。

撥開碎發，打開吹風機，一股熱氣噴在路德維希臉上，路德維希立刻側頭讓過，唐冰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別怕，發型已經修好了，最後吹幹頭發。”

少頃，吹風機停下來。

“怎麽樣？”唐冰雙手扶着路德維希肩頭，讓他看看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青年發型利落了不少，露出額頭後更顯得氣質不凡，清晰的眉宇多了幾分秀致，漆黑而明亮的眼睛像是藏着星光的夜，單純裏帶着執拗，定定地望着前方。

假如此刻，還有人說路德維希是鄉巴佬，一定會被懷疑腦袋有問題。

“嗯，謝謝。”路德維希簡短地回答。

“只是謝謝？”唐冰臉上似乎露出些遺憾的神色，眼底卻是笑意盈盈，他微微傾身，仿佛對着鏡子裏的路德維希說話，“只是口頭道謝的話，未免太輕松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書寵，走到哪裏，都不可以吃虧，不可以被輕視，明白了麽？”

路德維希卻微微皺眉：“我不屬于誰。”

唐冰并未在意，他拍了拍路德維希的肩膀：“好吧，假如這就是你的座右銘，我不會要求你強行扭轉它，書寵和人不一樣，書寵的性格和行為模式是不可改變的，來，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處開闊的衣帽間裏，三面牆上都有滑動門，觸動機關後便會無聲滑開，露出後面一排排西裝、晚禮服、休閑服，甚至白色襯衣都有專門一排衣架來陳列。

“從頭開始，只是開始。”唐冰微笑道，“現在，我們進入主題。”

挑選衣服，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因為早在白天，路德維希出去做日常任務的時候，唐冰就已經為他規劃好了幾套衣服。

有日常服、運動服，還有西服、燕尾服，為了襯托路德維希健康的蜜色皮膚，唐冰多選擇淺色的款式。眼下，路德維希身上穿着一件米色休閑款襯衣，雖然是休閑款，卻制作精良，腰線掐得流暢，顯得身材挺拔，精神抖擻，下0身一條深色長褲緊裹挺翹結實的臀部，兩條筆直長腿随意站立着，露出精致的腳踝，整體風格幹淨清爽，質軟淺色的上衣中和了路德維希的煞氣，假若此時的他站在街角，準會被當成哪家的公子哥。

“總算像個樣子了。”唐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方才滿意地說道，他來到路德維希面前，替他整了整領子，“很好，現在……我們可以去吃晚餐了。”

有1小時限制擺在那裏，晚餐，自然也是在屋裏吃。

不過，唐冰叫了CA大陸唯一一家七星酒店的外賣，身穿英倫風侍者服的送餐小哥排成兩列，登門拜訪，将一道道菜肴用銀光閃閃的餐車運送到晚餐桌前，擺臺、布菜、斟酒有條不紊地進行，直到三角燭臺上熒熒火光亮起，侍者們彎腰行禮退出房間，晚餐正式開始。

長桌一側，是夜色沉沉的天空，千萬點華燈映照在玻璃上，這座城市的狂歡才剛剛開始。

而中心醫院419層，就像遠離塵世喧嚣的空中淨土，從這裏可以看到那個繁華的世界，卻不必被其打擾。

長桌前，唐曦、唐曜、路德維希坐在一端，唐冰坐在另一端。

在看到煥然一新的路德維希之後，唐曦露出驚詫的神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唐曜，也挑了挑眉毛，多看了路德維希兩秒鐘。

“晚上好，先生們，現在，來正式介紹一下，”唐冰微笑着舉起高腳酒杯，依然用他那優雅而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們的新成員，路德維希。路德維希，這兩位是你的前輩，唐曦、唐曜，他們都是非常出色的書寵，曾經完成過很了不得的任務，關于他們的能力……以後你與他們一起執行任務時，就會知道。”

“以後，是什麽時候？”路德維希直接問道。

說實在的，他并沒有打算在這裏長期呆下去，當他熟悉了人類的日常生活，了解了他們建立和平世界的方法，他就會回去，回到混沌城。

根本上來說，混沌城才是他的故鄉，他懷着對人類世界的憧憬來到這裏，但歸根結底是希望改變混沌城混亂淫0靡的生活方式。

當然，讓他暫時留在這裏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報答唐冰，還有，對唐冰的好奇，時至此刻，他還是不明白，唐冰怎麽能寫出純情治愈系小甜文，怎麽看他都不是那種從一而終的家夥。

聽到路德維希的問題，唐冰笑了笑：“唐曜，你跟他講一講入學和執照的事情。”

“在CA大陸上，有兩個機構，是我們書寵經常接觸的，其一就是培養‘穿越者’的書寵學院，任何新生的書寵，或是希望獲得‘穿越者’執照的世界建造者，都必須通過學院為期三年的培訓，得到結業證書，才可以參與‘穿越者’者考試，通過考試者，得到‘穿越者’執照，可以随時随地進入政0府大樓領取任務、查詢任務，或直接在ID手環上進行此類操作。”

“三年？”路德維希想，這個時間不短，“有沒有更快的方法拿到‘穿越者’執照？”

“提前完成學業。”唐曜道。

唐冰笑道：“你眼前這位，唐曜，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完成了全部學業，最終評級是A+，唐曦則因為出了一些意外，花費兩年時間完成學業，評級A。也就是說，在我們唐家，慣例就是以優異的成績提前完成學業，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路德維希盯着桌面想了一會兒，問：“還有沒有更快的方法？”

“有。”唐冰笑意不改，似乎對路德維希的提問并不意外，“但是你通不過的。”

“我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