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回憶世界

“唐昳”的表情有一瞬間扭曲：“唐冰, 你該不是瘋了吧？”

下一刻, 仿佛為了回應他的問題，幽暗的海底深處傳來轟隆隆的震響聲，水波亂流, 将“唐昳”沖了個趔趄，他不得不再度結成一片空間，擋住外面的水流。

“我也沒有辦法, 我的厄運體質就是這樣。”唐冰無辜地說。

“唐昳”氣得牙癢癢。

但這還不是結束。很快又有巨大的黑影從三人腳下緩慢掠過, 那是一條足有一座小山那麽大的巨槍烏賊，張牙舞爪的觸.手一伸一縮, 排開水流，向前移動。魚群紛紛躲避, 仍是它混合着海水一起吸入口器中。

“你看到了，等下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不過你的扭曲世界本來就搖搖欲墜了吧？你要是不在乎死活，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看着它被遺忘之海吞沒。”唐冰語氣輕松地說道。

“你以為這個世界被吞沒, 你就能活着出去嗎？”“唐昳”氣得聲音直抖。

“所以我說, 我們還是合作的好, 各取所需, 不好嗎？”唐冰道，“而且你要搞清楚，我之所以調整我，們的先後順序，可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哦, 我都是為了你好啊。”

“唐昳”匪夷所思地瞪着唐冰：“你說什麽？為了我好？”

“是啊，要幫你重建已經毀滅的快穿世界，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我珍藏的一件寶物：息壤。它可以按照你的回憶，把你的過去重新展現出來，而我需要做的，就是用我的腦子把它記下來，然後重新寫出一本書來，再發布出去，吸引的人精神力，等到精神力足夠多，你的快穿世界就可以回來了。”

“唐昳”本以為唐冰只是耍他，沒想到唐冰原來已經盤算好了怎麽重建快穿世界，而且聽起來好像還挺有道理，但是——“那也沒有讓你先來必要，你說為我好？簡直毫無道理。”

“當然有必要，這息壤是我從別人手裏得到的，效果如何，我并不知道，所以我要先操作一下，假如息壤真能原原本本還原人的記憶世界，我才能給你用，否則，還原出來的世界與你原生的快穿世界稍有偏差——建立出來的世界也就不是你的原生世界了，你明白嗎？”

“唐昳”沉默半晌，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唐冰，雖然他明明知道，唐冰是那種絕對的利己主義者，才不會為別人考慮，但是唐冰說出的理由，又讓他找不出錯……

“那你怎麽樣才能證明，還原出來的世界就是與記憶裏的一模一樣呢？”“唐昳”問。

“這個問題問的好，”唐冰點點頭，“既然我們是合作夥伴關系，我就坦誠地告訴你了，我要找的人，是我的兒時玩伴，他叫曲彥。他在很久之前，就掉進了虛拟世界裏，并且……那虛拟世界應該是被遺忘之海吞沒了。”

“唐昳”皺眉，想問什麽，被唐冰一個眼神制止：“你聽我說，我要找的這個人，我能感覺到，他應該還在虛拟世界的某處，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找到他，我就不會放棄，所以，我在一年前讓唐昳進入扭曲世界，來找你，就是為了使用你的‘尋路’功能，幫我找到曲彥。”

“可是我又不認識什麽曲彥。”“唐昳”直截了當地說。

“你是不認識，但是，你看過了我的記憶，還會不認識麽？”唐冰說，“只要我用息壤原原本本地還原出曲彥的樣子和言行舉止，你就會充分熟悉他。”

“……”“唐昳”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這兩個人明白了，路德維希還沒明白，不過他倒是不在意唐冰用什麽途徑去找曲彥，只是希望他能夠順利地找到人。

他一直不知道為什麽唐冰這樣一個人，會寫那麽多一帆風順的日常小甜文，雖然唐冰自己口頭上解釋說，是因為人生坎坷，所以才要寫小甜餅造福群衆啦，但是路德維希知道，唐冰不是那種大好人，光輝普照大地什麽的，完全不适合用在唐冰身上。

唐冰之所以會寫那麽多從青梅竹馬開始到幸福美滿在一起的小甜文，純粹是為了在虛幻裏實現他和曲彥在一起的理想罷了。

正因為現實裏得不到，所以才在虛幻裏填補，路德維希來到CA大陸之後，愈發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

唐冰并未覺察到路德維希的想法，他現在一門心思想着，要找到小彥，就快了，真相就快揭發出來了。

他盯着“唐昳”，等着“唐昳”做出反應。

“唐昳”思考了一會兒，說：“好，那就按你說的做。”

唐冰心中狂喜，面上卻不露聲色，還沒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必須穩住。

但是，唐冰扣在路德維希肩頭的手臂，卻因為緊張和喜悅而勒緊，兩個人離得這麽近，唐冰的一舉一動，都會原原本本傳遞給路德維希。

趁着“唐昳”轉過身去，路德維希擡起手，拍了拍唐冰的胳膊：“會找到的。”

唐冰又抱緊了些，道：“借你吉言。”

唐冰和路德維希分開來，該穿衣服的穿衣服，待唐冰收拾完畢，緊緊裹上了厄運抑制服以及防護服，并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盒子。

“你可以轉過來了。”唐冰道。

“唐昳”回轉身，看到唐冰手裏的小盒子：“這就是息壤？”

唐冰笑道：“沒錯。”

“唐昳”催促：“那還等什麽，快打開吧。”

唐冰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把小盒子打開一條縫。

小盒子裏面很安靜，并沒有奇怪的東西冒出來，他便把蓋子整個打開，果然看到下面有薄薄的一層土。

“這就是息壤？”“唐昳”飄過來，“怎麽用？”

唐冰無奈地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沒用過。”

“你開什麽玩笑？”“唐昳”驚詫。

唐冰試着把手指放在息壤表面，閉上眼睛。

息壤的土開始顫動，逐漸裂開一條縫隙，一個半透明的東西從下面冒出來，路德維希和“唐昳”都盯着那個半透明的東西，直到它完全從土壤中脫離出來。

是個泡泡。

泡泡在四只眼睛的緊盯下，抖了抖，從盒子裏飄出來，飄向上方，透明的氣泡壁折射出幾種不同的色彩，看起來神奇又瑰麗。

“啵”！

它突然破了！

“唐昳”眯起了眼睛：“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氣泡而已，虧得他還以為息壤釋放出了什麽神奇的魔法！

氣氛突然又緊張起來。

唐冰睜開眼睛，正要說什麽，忽然目光凝向路德維希身後。

路德維希從來沒見過唐冰有那樣的眼神，驚喜交加，毫不掩飾，不，應該說是根本顧不上掩飾。

“唐昳”順着唐冰的目光看去，見到海水中似乎形成了一些虛幻的泡影，逐漸從模糊變到清晰，他便又加了幾分力，幫助虛幻成形。

一溜歐式小別墅隐現于梧桐樹後，黑色金屬制的街燈蜿蜒成百合花的形狀，融融光芒照亮小別墅前的臺階，在夜裏，仍然能看到遠處尖頂的教堂。

那是唐冰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花夢巷。

兩個小孩正蹲在地上，不知玩什麽，兩個人的書包丢在一邊。

高個的小男孩站起身來，看着地上用粉筆畫的圖案，得意地拍了拍手，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态，一看就是唐冰——雖然唐冰說他被曲彥失蹤的事打擊的夠嗆，性格也有點轉陰郁了，但是就眼前的回憶圖景而言，可能是唐冰當方面宣布性格變化，而真實情況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就是我。”唐冰一臉懷念地告訴路德維希，“旁邊就是小彥。”

路德維希的目光落在越來越真實的人物上，蹲在小唐冰身邊的小男孩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衣服，一直埋着頭在那裏描線，認真地把唐冰留下的半成品補完。

“小彥很乖，就像我的小尾巴一樣，不管我幹什麽，他都會跟着我。”唐冰用一種充滿溫情的語調說，“那時候我都不知道，他其實是……教會福利院收養的孩子，後來才知道的，他很怕寂寞。”

回憶場景裏，小唐冰突然看到了什麽，面露驚慌之色：“你們幹什麽，喂！說了那東西不是老子偷的！”

說完小唐冰拽起曲彥就跑，曲彥回頭看了一眼有人追來的方向。

他們跑過的地方，街道不斷延伸，街道兩邊的景象也憑空出現，并從虛影逐漸變實。

回憶就這樣一點點開疆拓土，逐漸形成了唐冰兒時的活動範圍圈，并真實地呈現出來，唐冰拉着路德維希踏上花夢巷的街道，腳下是實實在在的紅磚地，梧桐樹影随着微風搖動，不知不覺間，深邃黑暗的海洋被一小方溫馨的空間所取代，花夢巷後面的垃圾巷裏，兩個小男孩被一群高年級的男孩堵住，瑟瑟發抖，一臉害怕地望着那些大男孩。

“不管什麽情況下，我都會和小彥一起行動，形影不離，大概就是這樣，所以他才會喜歡跟着我吧。”唐冰仍然保持着那種溫情的語調，注視着街道盡頭即将被臭揍一頓的兩個小男孩說。

“唐昳”突然說：“我怎麽看你是要拉個墊背的呢……”

唐冰咳嗽了一聲。

“我看你往哪兒跑！唐冰，還不快把照片交出來！誰讓你亂拍我們老大女朋友了！”大男孩們團團圍住小唐冰和曲彥，兇神惡煞地威脅道。

路德維希前進一步，想去解圍，被唐冰攔住，示意他沒事。

這時候，暗影裏，一直低着頭的曲彥終于露出他的真容，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着圍上來的大男孩，像是某種兇狠的小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