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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青染手中空無一物,款款地回來了。
“菜呢?”蘇陵道。
青染纖手一指:“在那呢。”只見一侍衛端着一盤酷似豬頭的龐然大物正向亭子走近。
蘇陵心下一沉,果真是稀奇的菜色。怕是又要給起什麽文绉绉不相襯的菜名兒了。
青染見蘇陵神色已有異樣,內心暗喜,故作深情地緩緩道:“其實青染一直很真心地希望能通過吃食讓莊主感受到青染的心意,但前面那些菜色似乎不入莊主法眼,青染也想過,菜名兒可能起得是牽強了些,但現下這個,定是極相襯的。”
蘇陵早有心理準備,估摸着不會是什麽靠譜的名兒,只顧自去夾蒸餃。
“不知莊主可否發現,這菜色與莊主有甚多共同之處。譬如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都與莊主頗為神似。為求效果逼真,這菜其實是以面粉塑型,內裏加入豆腐腦做成的。”
蘇陵的臉色略微有些發青,筷子頓在半空。
青染并不在意,接着笑盈盈道:“我給它起了個名兒,叫做——蘇氏美少年。”
筷子抖了一抖,餃子“啪”地一聲墜入湯中,菜花四濺。
賀珏再也忍不住,連連拍着桌子大笑起來。
蘇陵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頓:“你、确、定、你、在、讨、好、我?”
青染不以為然:“讨好你不奏效,我總得另尋出路嘛。”
蘇陵已不想再多費言語,沉着臉拂袖而去。留下青染和賀珏面面相觑,半晌,爆發出更猖狂的笑聲。
賀珏笑得停不下來,一面揉着肚子,一面指着青染道:“你……你真真是個人才,我從未見過他這副德行。”
青染早已端整了儀容,盈盈蕩出一個笑容:“這算什麽,上帝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好戲還在後頭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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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珏一臉迷茫,“欸”了一聲。
“咳咳……說了你也不明白。不過……”青染故作深沉地拉長了語調,往賀珏身邊挪了一點,又挪了一點,湊近他耳朵道,“你也一定很想整治他吧?”
“對啊對啊,我早想……”賀珏被撩撥地很有興趣,剛要大談計策,突然警覺道,“整治?你不是喜歡他嗎?”
青染哽了一下,張大眼睛略思考了番,正色道:“你幫我追到他,我替你整治他。”
賀珏挑了挑眉:“此話當真?”
“比珍珠還真。”某女的神色極誠懇。
“成交!”
史上最狼狽為奸同盟就此成立。
于是乎,當蘇陵因夜半天涼從床上起身準備關窗時,發現了躲在窗臺下面賀珏鬼鬼祟祟的身影。
雖然賀珏平日裏油嘴滑舌,但始終掌握着分寸。而這次,顯然形跡可疑了。蘇陵見賀珏貓着腰探頭探腦半天都沒發現自己,便陰着臉打開門繞到賀珏身後。只見他左顧右盼了一番,突然迅速地從袖口裏掏出一個白色信封扔進窗去,随即挺直腰板作若無其事狀。
待賀珏轉身,正撞上蘇陵一臉晦暗立在那兒。他驚得幾乎要跳起來,但到底是習武之人,反應敏捷。不等對方發問,便東瞧瞧西看看,裝模作樣道:“今兒個天氣不錯,我睡不着,出來吹吹風。對,吹吹風……回見,回見。”話畢,竟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蘇陵心中郁結無處發作,悶悶地進到房間撿起白色信封剛想丢出窗外,卻無意中瞟到落款人名。于是,轉而氣勢洶洶朝西廂興師問罪去了。
早春時節更深露重,蘇陵走得急,身上只着了件外衫,未走出幾步便感到些微涼意,不由加快了步伐。西廂本是客人居所,為了主客兩不相擾,遂與莊中其他居室相隔了一個绛雪園。為防夜路濕滑,绛雪園中終日燈火通明,夜晚景致更是別有風情,蘇陵作為主人事務繁多平日裏并無暇觀賞。倒是賀珏常來做客,每每在蘇陵耳邊提起,便是一番感慨。然蘇陵此時腳底生風,仍是無心觀賞,行至绛雪園時,前額與後背已滲出涔涔汗漬。剛要繼續前行,忽聽到水榭旁傳來飛揚跳脫的女聲。
“什麽?!你扔進他窗戶裏了?”
蘇陵身手矯健,一閃身藏到了假山後方,眼前動靜便看得更真切了。在橫欄前指手畫腳捶胸頓足的正是讓他頭痛不已的霍青染。
只見她苦着臉,來回搖晃着賀珏的肩膀,氣結道:“你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我讓你放在他床頭,你怎麽能直接從窗戶扔進去!”
蘇陵低頭看手中的信封,料想她說的定是這個。正心中疑惑,聽到了賀珏不緊不慢的聲音。
“诶……你的關注點不是應該放在我被他發現了行蹤這一問題上面嗎?”
蘇陵倚着假山,眯起了雙眼,心道:賀珏,你果真是見色忘義,如此甚好,審問過程都省了。
思慮至此,他即刻便要提步上前惱賀珏一番,卻聽得青染窩火道:“早知道你功夫厲害,做賊不行了。我就沒想過你能全身而退!可是……可是……”
青染撐着天靈蓋直懊惱:“你倒是把事兒辦妥了再被抓呀!”
賀珏也冤心的很,讷讷道:“我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好不?——再說了,這信放哪,有、有差嗎?”
“當然有啊——”,青染抽抽噎噎一會兒,憋屈道,“那信中內容得他夜半醒來,睡眼惺忪時躺在床頭閱讀才有意境啊。我特地跟元策學的字啊,我的精心布局、我的精心布局……就這樣叫你毀了!”
賀珏不解:“你既打的是這個主意,找個侍衛偷偷送去便好,為何要我去招搖?”
青染沒好氣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笨手笨腳定會讓他發現,此舉不過是向他示威叫他知道,你已經跟我站在一邊了。”話至此處,她氣已消了些,語調微微上揚,掩不住小小得意了一番,“今後,我還會每天一封,睡前、飯後、陰天、雨天、床前、案上、書內……瞅着時間挑着地方地籠絡他身邊人給他送去。讓他知道,整個萬仞山莊都視我為他的良配。彼時,看他還不向我繳械投降。”
賀珏訝然,嗔目結舌将青染望着,半天說不出話。
“你這麽吃驚幹嘛?我說的很誇張嗎?”
賀珏連連搖頭,艱難地指了指她身後。青染疑惑地側過身回頭,倒抽了一口涼氣。
“蘇陵……”
青染怔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廂蘇陵緩緩走近,攜着笑,默默将白色信封完好的交付她手中,沉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帶着些許玩味。
“沒用的。我就是想娶個男人,莊中上下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青染這才回過神來,并沒發現信封封口處細微的痕跡,只顧扯着嗓子對着蘇陵離去的背影急急地大聲喊道:“你倒是先把這封看了呀!”
蘇陵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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