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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陽城的西門大街,青石板路筆直的伸展出去。一座建構宏偉的宅第之前,左右兩座石壇中各立着兩只張牙舞爪、神威猛的雄獅。宅院正門上高高懸挂的漆木雕刻的匾額上威武大氣地寫着“南宮府”三個大字。
青染在門口的石板路上不安分地來回跳了好幾下,焦急地等待着南宮止。一想到風玄夜還埋伏在後園,心中就忐忑不安。
南宮止該不會發現風玄夜了吧?!剛閃過這個可能,青染就一陣心驚,玄雪已經困在那兒了,風玄夜可別也搭進去才好啊!
青染急急地轉身就往門內跑,不期然正撞在一個人的胸前。她捂着發痛地額頭擡眸,看到南宮止疑惑的神情的瞬間驀地松了口氣,嘴角也不由地咧開一個安心地笑容:“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南宮止柔和的眸光透過簾子凝注在她臉上,宛若煦暖的陽光照映着,忽然低聲笑道:“是嗎?”
青染點頭如搗蒜,迅速将南宮止拉出了門口,突然想起什麽,對南宮止道:“阿玉怎麽還沒來呀?”
南宮止将青染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溫和笑道:“今天就我們倆。我想,蘇陵一個人在府裏,你一定不放心的,所以讓阿玉去照顧蘇陵了。她一向對蘇陵上心,有她照顧,你就可以安心地陪我吃頓午膳啦。”
青染的臉色微微一僵,有南宮玉照顧她才擔心呢!
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期盼風玄夜早些救出玄雪能分些心神去照拂下蘇陵。
在馬車上,青染一直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一路上,南宮止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左右,她完全沒有機會單獨接觸任何人,更別說是将求救的信息送出了。
忽得,一抹熟悉的身影從車窗外閃過。
是唐心!
青染難掩心中的激動,略平複了下心情,試圖不讓南宮止看出端倪,卻還是忍不住急急對他喊道:“快停車!我要下車!”
南宮止正在閉目養神,微微睜開雙眼,茫然道:“雅仙居還沒到呢,下車做什麽?”
“我……我要吃糖葫蘆!”纖手朝窗外遙遙一指,“就那裏!我很快就回來的。”
話落,迫不及待地正要跳下車,南宮止突然伸手攔住了她,一個用力,将她拉到了自己身邊,寵溺地笑道:“差下人去買便是了。你急什麽?”
“我……我……”眼看唐心的身影已經越離越遠了,青染心中默默地在滴着血,多好的求救機會啊!
她擠出一個比苦還難看地笑,努了努鼻子,心有戚戚地對南宮止道:“我……就是太想吃了……”
南宮止立馬差了随侍的下人去将整個糖葫蘆的小攤都買了下來。看着一串串堆成了小山的糖葫蘆,青染簡直哭笑不得。
心中卻有些傷感地在想,她并不知道南宮止費盡心思做那麽多事究竟目的何在。但是,他始終不曾傷害過她。
如果她不是穿越到玄霜的身上,如果南宮止不是城府深沉的江湖中人而只是個普通的貴胄子弟,如果沒有那麽多江湖恩怨和陰謀算計橫陳他們之間,他們也許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但是,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如果。
只是她的幻想罷了。
馬車行至一家人聲鼎沸的酒樓前緩緩停下,南宮止先行下車,随後,将青染攙了下來。
青染仰頭看向酒樓的匾額,雅仙居三個古體字在陽光下熠熠閃光。青染心想,聽這酒樓的名字原本還以為它和蔚流風的清風閣一樣清幽雅致,沒想到卻是這般富麗奢華。與這名兒頭真真不太相襯。
步入酒樓,在樓道上,青染就聞到了陣陣茶語飯香,她由着南宮止領着,進到一處秀麗端方的小隔間坐定。
店小二熱情地介紹着店裏的特色,青染心不在焉,無精打采地側趴在飯桌上。
“青染,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适?”南宮止很快注意到了青染的動作,關切執起她的手,想替她把脈。
青染不着痕跡地推拒了一下,目光似是無意地掃過門外,恹恹地道:“方才上來時,我瞧着底下大廳好生熱鬧。”
店小二聞言笑着解釋說:“這位小姐,樓下都是些平民粗人用食的地方,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像你們這樣金貴的身份,怎麽能叫那種污濁之氣給玷污了。”
青染似是贊同地點了點頭,轉向南宮止,微微一笑:“我以前在家鄉的時候,每逢過年過節,總是一村的人在一個堂子裏用食的,特別熱鬧。在府裏那麽久,現在突然看到類似的場合,有些懷念了呢。”
南宮止看出了青染眼底小小的失望和希翼,溫柔地道:“那我們就去樓下大堂用食可好?”
青染在心裏暗喊了聲,太好了!在大堂的話,她或許還有一絲機會可以向外傳遞求救信息。
面上卻裝着很詫異的樣子:“可、可是……阿止你不介意嗎?”
南宮止眉眼是淺淡的笑容:“無妨,只要青染開心就好。”
店小二見南宮止如此說也不好再做多言,便誠惶誠恐地領着他們去了。一路上,青染一直在觀察周遭所遇到的每一個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有利的時機。
“哈哈,張老二,真沒想到,當初你那麽個成天只知道打架的潑皮,如今倒靠着個妓子攀上正經行當了。”一個粗犷大漢的聲音在一衆嘈雜聲中顯得尤為突兀。
青染皺起眉向聲音傳出的地方擡眼望去,一個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
“你說的這是什麽混賬話!花姑娘是正經人家,很快就要跟閣主成親了。跟你逛的那些窯子裏的女人不一樣!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那人怒目圓睜,雙手驟然成拳,幾乎就要沖出。所幸,一旁同吃飯的人,很快地将他攔下了。
青染驀地想起,那人正在那天在清風閣攔住她的護院!
“青染,在看些什麽呢?你還沒說喜歡什麽菜呢。”南宮止順着青染的目光看去,只見兩個大漢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互不相讓。只道是青染覺着新鮮,嘆道:“這些野蠻之人幹仗可不那麽好看吶。”
青染卻像沒聽到南宮止的話,快速地喚來店小二,在他耳旁輕聲說了幾句什麽後,店小二很快地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南宮止如水的目光中一抹警覺稍縱即逝。只得将視線緊緊鎖住剛剛離開的店小二。
只見,過了一會兒,那位店小二将一大盤魚送到了方才差點幹架的那桌人那兒。對着其中一位大漢低頭說了些什麽,随即指了指青染和南宮止。那個大漢聞言一驚,目光怔然地投向青染。
青染用力地向他揮舞了一下小手,旋即舒了口氣,将身子轉了回來,似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
“你方才,讓店小二做了什麽?”南宮止語氣淡淡,仿佛只是随意一問。
青染滿不在乎道:“我看那桌人剛剛差點打了起來,就讓小二以我們倆的身份給他送盤菜,讓他們稍後再鬧,免得壞了吃飯的氣氛。我最讨厭別人在吃飯的時候吵架了。”說着,面上還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嫌惡的表情。
南宮止雖然心有懷疑,卻也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用膳時,腹部突然傳來一陣隐隐的痛楚,青染不由放下了手中的銀筷,微微蹙了眉。
“青染,你怎麽了?”南宮止察覺到青染的異樣,微眯了眯眼,坐到了青染的身側。
“沒、沒事……”青染抽着氣虛聲答道,指腹輕輕摩挲着腹部,疼痛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排山倒海般襲來。霎時間,她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駭人地煞白,秀麗的眉頭擰到了一處。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南宮止攔腰将她打橫抱起,往桌上丢了錠銀子便匆匆上了馬車。
頭倚在南宮止肩頭,青染趁着天靈最後一絲清明,朝方才大漢的桌上掃了一眼,那一碗清蒸魚如她料想般紋絲未動。心中大石倏地落地,腹部痛感還在陣陣襲來,青染卻覺得安心異常。
南宮止略微給青染把了把脈,發現她竟是身中劇毒。不由心悸,究竟是什麽人,如此心狠,而且,竟能在他眼皮底下下毒。他雖略懂醫術,卻沒有随身攜帶藥物,看青染的樣子,怕是撐不到回府了。為今之計,只有先送青染去最近的平安堂。于是,急急對車夫道:“快,去平安堂!”
車夫長鞭一揮,馬車立刻上了道。
馬車因速度過快,不斷颠簸,青染愈發痛苦難當。剜心似的痛楚使她難以忍受,手無意識地覆上南宮止的手背,随着每一波痛苦來襲,不斷的收緊,再收緊。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只聽車夫“籲”一聲,透過窗戶,平安堂三個大字好似生出了好幾個幻影,在眼前重重疊疊。
突然,喉頭湧上一片腥甜,青染下意識地側頭,吐出了一大灘詭異的紫血!
眼前頓時變得一片黑暗。
睜開眼,頭頂素白的紗幔随着微風微微抖動。
渾身全無氣力,腹部的劇痛輕緩了許多,青染頓時松了口氣,卻在撐着榻沿坐起來的下一個瞬間,全身陷入寒冰一樣的冷意。
這裏不是醫館!
只是一霎,青染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她的房間!
莫非是她昏迷的時候南宮止已經帶她回府了?那風玄夜呢?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從門外投進了一道微弱的光線。南宮玉淺笑盈盈地反手将門鎖上,步履輕緩走到青染面前。
“青染,你怎麽樣了?是不是很難受?”南宮玉似是關切地問了一句,眸中卻閃過一絲嘲諷和快意,被青染不經意地察覺到了。
青染本來就沒什麽力氣,此番更是虛弱地應道:“沒事……就是不知怎的,吃飯的時候,腹痛的厲害。現下服了藥,已好多了。”
“那就好呢。不過啊,這人生了病啊,得根治,眼下你看着似乎大好了,說不定啊,埋着病根呢。”
“你……這是什麽意思?”
南宮玉涼涼地看了青染一眼,掩嘴笑了一會兒,故弄玄虛地問道:“你腹痛的時候,是不是起先只是隐隐作痛,過了一會兒,痛卻像加重了十倍一樣席卷而來?”滿意地接收到青染詫異的眼光後,南宮玉接着問道:“疼到受不住時,竟吐出紫色的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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