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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陵拂了拂袖子,扶秦昭起身,眸光微凝:“你既知道他邀我前往是想撮合我和秦舞陽,你就應該想到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秦昭慢慢擡起頭,若有所思看向眼前的主子,半晌無語。

蘇陵見他不搭腔便顧自繼續道:“下個月就是仗劍山莊的賞劍大會,南宮府在這個時間出了問題,江湖上定是人人自危。秦嘯天不過是想和萬仞山莊聯姻,好把我們都拉進那趟渾水裏。”

秦昭恍然大悟,驚聲道:“莊主英明,是屬下糊塗了。”

蘇陵忽然低低一笑,唇角勾起的笑容,漸漸變得莫測:“不過這事我本來就打算插手到底來着……聯姻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目光正觸上秦昭訝異地眼神,蘇陵惡作劇般故作正經道,“那秦舞陽也算長得清秀可人,不如秦昭你替我們萬仞山莊取了她如何?”

秦昭原本平靜的臉龐驀地掀起巨浪,一雙墨色眼眸瞪得老大直盯着蘇陵,撲通一聲,又是一個單膝跪地:“屬下若是犯了什麽過錯,還請莊主直接責罰,不要調笑與屬下!”

蘇陵滿意地一笑,眸中的霧霭沉沉褪去,光華流轉,語調輕快:“方才是逗你的,起來吧。”

秦昭心有餘悸地起身,望着身前的人,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真是越來越搞不懂莊主了。但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要詢問個明白:“莊主,那秦莊主那兒……”

“暫且擱着吧,反正距離他信中所說的日子還有些時間。這段日子,你替我查查,參加賞劍大會的都還有些什麽人。”

“是。”秦昭領了命,剛要退下,卻又被蘇陵一聲“等等”阻斷了去路。

于是,他又返了回來,問道:“莊主可是還有什麽吩咐?”

蘇陵嘆息了一聲,像是思忖良久,那俊秀的眉宇間,似隐隐有一層難掩的疲乏之色,他接着道:“将莊中的隐衛,調一支去青染身邊,在暗處保護她的安全。”

秦昭愣了一愣,過了一會兒,鄭重地點了點頭:“是!屬下立刻去辦。”

微風拂過,輕輕吹起了蘇陵的衣擺,他的心思也在這風中漫無目的地淩亂着。目光定定投向東廂的方向,腦中又浮現出女子巧笑嫣然的樣子,他沉沉嘆了口氣,凝起眉峰,腳下再無停頓,徑直向西廂走去。

蘇陵離開之後,青染在他房中仔細地打量起房間的擺設。這房間空空蕩蕩,一目了然,倒是和蘇陵那幹淨利落的性格極相襯。目光掃過紫檀木書架,越過漆木書案,淺淺一轉,又回到了自己身下的床榻。

這床榻并不像她在雲裳坊的那麽華麗奢靡,镂空雕刻的床架和素白色的紗幔相得益彰,倒顯得別樣的雅致脫俗。

視線掠過茶色的剃花瓷枕,青染頓時被它的精致紋理吸引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擡起放在手中端詳了一陣,正想放回去時,卻突然發現一個白色的信封靜靜躺在那兒,想是原本就壓在瓷枕底下的。

深受現代教育的青染當然知道不能随便偷看別人的隐私,但看着信封上的字跡,她竟覺得異常的熟悉,見四下無人,便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偌大的信紙中,只寥寥寫着一行字。那字體看起來婉約娟秀,行筆卻似乎有些生澀,她認得,那是這個時空的字。風玄夜曾教了她數日,可她硬是沒學會幾個字。久久打量着信上的字,她心底竟鬼使神差冒出一句詩來。

青染被那詩句的內容驚了一跳,使勁地搖搖頭,想将這詩句忘掉。

忽得從門外走進一人,正是先前名喚元策的青衣少年。他左右環顧了一下,确定沒人這才急急地向青染而來。

“阿青,你沒事吧?”不等青染反應,他便很自然地拉過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折騰了一會兒才停下,嘆氣道,“我已經聽說你的狀況了,莊主一定是太着急了,才會對你……他心中其實是非常在意你的。”

青染長睫微顫,眼中有淡淡的熒光流轉:“你說,他在意我?”

元策鄭重其事地重重點了頭:“上次,你負氣離開,可把莊主急壞了,出動了莊中大半的人馬來尋你呢。”

“負氣離開?”青染慢慢凝起眸子,秀眉深鎖,為什麽這些都沒有人同她說過?她擡眸看向元策,“他說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只是他的随身侍女。”

元策愕然,雖然、雖然青染名分上只是個随身侍女,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莊主對她是特殊的,莊中上下也俨然是将她當做莊主夫人來對待的。

“那依你所知,我與蘇陵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

“這……”元策遲疑着,不知該如何歸結青染與蘇陵的關系。

青染看着元策的反應,便知道,自己與蘇陵的關系定不是三言兩語那麽簡單,更不可能像蘇陵所說毫無關系。既然蘇陵和風玄夜都不肯告訴她實話,從元策入手,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突破口。

打定主意後,青染便盈盈蕩出一個笑意,似是不介意的道:“我如今什麽都記不得了,你可否以前發生的事講與我聽?”

元策自是一萬個願意,歡喜地将他所知,全娓娓向青染道來。

從廚房的初識印象,到後來青染對蘇陵的瘋狂追求,再到青染的負氣出走。事無巨細全一股腦兒将與青染聽。

元策講得眉飛色舞,青染卻聽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方才說,我倒追蘇陵?還寫情書?還唱情歌?!”真是難以置信,她這樣一個深受21世紀先進教育的四有青年,雖然深知“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的道理,但是、但是……元策前面所說的那些行徑,怎麽聽着都覺得節操全無啊!

“你們……莊主都沒什麽反應嗎?”

元策思索了一下,怔怔搖頭,一邊回憶一邊道:“莊主似乎一直都很淡定,就連你在他沐浴之時闖入他房中,他也未曾對你有過嚴詞厲色。”

偷看洗澡?!這、這、這何止是無節操,簡直就是女流氓啊!青染不禁在心中懷疑,元策所說的人真的是她嗎?!

元策卻似乎對青染的行為已經習慣了,不假思索就答道:“對啊,阿青你似乎對莊主喜歡的不得了,你不識字,為了寫那封情書還央我教你認字,練習了好長時間呢。”

青染心中咯噔一下,吞了吞口水,遲疑道:“那情書……寫的什麽內容?”

元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脆生生念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藏在背後的緊攥着信封的手,驀然松開,像是洩盡全身氣力。糾結着将信封拿到元策眼前,青染眸光閃爍:“可是這封?”

元策接過後只粗略一眼,便定定地點了頭。

如同一陣驚雷打過,青染身子猛然一震,笑容凝滞在面容上,心中猶如冷風襲過,似乎一種難以言喻的悵然感覺在心底燃燒,她卻不知,這感覺出自何處。

這信既是她寫給蘇陵的,而蘇陵将它放置在瓷枕之下,足見重視程度。但為何卻對她說他們毫無關系呢?

青染忽得擡頭,眸中流出淡淡柔和的光芒,淺笑道:“你方才所說的,都是我在追求蘇陵而他不為所動。我看,一直應該都是我在一廂情願才對吧。難怪他會說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阿青,你怎麽能這麽想!”元策轟然上前一步,“若是莊主不在意你,又怎麽會為了你頂撞老夫人,又怎麽會在明知自己內力盡失的情況下為你擋劍?!”

青染嘴唇徵微一張,黑色寶石般的瞳眸中閃耀過一絲不可置信:“你說……他為我擋劍?”

元策颔首,随即沉沉地嘆息道:“阿青你剛回來還是先不要想這麽多了,莊主對你的好,日後你自然也會感受到的。”緊接着向門外招呼了聲後對青染道,“想必你也累了,先沐浴更衣吧。”

……

西廂一處寬敞的廂房中,桌案上的石鼎中燃出袅袅的香。一個藍衫男子靜靜地坐在案前,手指并在一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扣着書桌,發出“篤、篤、篤”的響聲。他秀逸的長眉斜掃入鬓,他那狹長的鳳眸朝窗外有意無意的一瞥,竟透出幾分說不出的魅惑。

良久,沒有等到那抹白色身影,他身形一閃,如一道驟起的墨光一般,徑直往東而去。

原本健步如飛向東廂蘇陵房中急急前行的賀珏,在路過青染房間的時候,驀地放緩了腳步。一向耳力敏銳的他,聽到房中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一定是青染回來了!他心中一動,轉變了前行方向,直接推門而入。

與此同時,剛沐浴完畢的青染将頭往後一仰,正準備起身,被突如其來的推門聲驚了一跳,雙手捂住前胸迅速地沉回水中。墨色的秀發如浸水的絲綢,在水中畫出一道淺痕,劇烈的身體動作将四下濺起了一片水花。

少頃,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萬仞山莊寧靜的天空。

眼前所見,房中萦繞着氤氲的水汽,突然從身後投入的光線如絲綢般撫過少女的香肩,拂淡了萦繞在身邊的清霧。水珠兒含着閃爍的光暈,從那如脂的肌膚上滑落。賀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香豔場景,半晌,才如夢初醒般迅速關上門,慌亂地對着門內的青染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青染我真不是故意的!”

剛離開了一會兒的元策聽到聲響後,馬上趕了過來,看到在青染門前一個勁道歉的賀珏,頓時明白了過來。小小的俊臉上,呈現出探究和肅然的神情。

賀珏被元策看的滲得慌,乍毛的跺着腳,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極力的為自己争辯着:“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什麽事?”清冷的聲音傳來,如佩環作響,極是好聽。

賀珏轉過身,正對上蘇陵微沉的臉。

賀珏正一肚子的憋屈,徑直走了過去,嚷嚷道:“嗨,我說,你不要也這麽看着我好不好?你和我認識這麽久了,你覺得我看着像是那種好色的人嗎?”

“何止好色,簡直就是色狼!色魔!色膽包天!”身後傳來青染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字字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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