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的舞伴
沈見夏原本打算炒完這盤菜就金盆洗手,結束今晚的熟練炒菜工生活,上樓洗澡,剩下的交給肥姐。
看見突然造訪的荼白,他臨時改變了主意,又多炒了一份莴筍炒肉卷片。
沈見夏炒菜時習慣先用熱油把切碎的大蒜、指天椒和青椒炒出香味,再依次下蔬菜和肉類。為了讓炒出來的菜更香,他用的都是自己家熬的豬油,還喜歡用大火爆炒,放料很足,炒出來的小炒芳香四溢,風味十足。
肉卷是在菜市場買的,制成之後先過一遍油鍋,使得表皮層香酥可口,切片後可以作為麻辣燙和火鍋裏的食材。歡喜燒鹵則另辟蹊徑,用來爆炒,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是店裏最受歡迎的食材之一。
莴筍也是新鮮的,店裏一般先把莴筍洗淨去皮,切成片,用清水泡在盆中,方便食客選菜。
“見夏還沒去學校啊?還在炒菜?”就在沈見夏炒菜的時候,一個熟客急匆匆地來到窗口,低頭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能不能幫叔叔也炒一份啊?就一份,不耽誤你時間的。叔叔今天下班,路上又堵車,好不容易才趕過來了,你看……”
“不好意思啊叔叔,我已經下班了,這份是炒給自己吃的。”沈見夏的聲音跟着鍋鏟劃鍋的咣咣聲同時響起,“這樣吧叔叔,今天先讓我媽給您炒吧。您明天要吃什麽今晚提前跟我媽說,我明晚先給您做好留着,您看行不行?”
“也行吧。”熟客有些失望地咂了咂嘴,“就是肥姐炒菜總差了那麽些火候……”
“嘿!”站在沈見夏身後剁脆皮鴨的肥姐聽得一清二楚,“老劉,怎麽說話的呢!”
“害!肥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見夏聽着他們拌嘴,一邊炒菜,一邊無聲地勾起嘴角,順便擡眼去看荼白。
荼白坐在角落裏,玩着手機等他。這次荼白穿得沒有上回那麽浮誇,但臉上的Gi墨鏡和粉色的頭發還是引人矚目的。
沈見夏注意到,店裏已經有好幾個堂食的大媽注意到了荼白,她們不停地回頭打量荼白,滿臉好奇。
他感覺到,荼白似乎被看得有些不耐煩了。
于是,沈見夏加快了炒菜的速度。
沈見夏把剛出鍋的小炒裝進一次性透明餐盒裏,又打了一點米飯,把兩個餐盒裝好,拿了一副一次性竹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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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說吧,樓下嗆。”沈見夏拿着餐盒,走到荼白跟前,“我正好上樓洗個澡。”
上樓……嗎?
他們有這麽熟嗎?
荼白從手機屏幕前擡起眼睛,猶豫了一下。
沈見夏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說:“我家沒人,我爸和我哥都不在,我媽在一樓忙着呢。”
沈見夏都這麽說了,荼白也不好再回絕,畢竟他還有求于人。
他站起身,跟在了沈見夏身後。
店裏一側有個隐蔽的門,門上挂着門簾。沈見夏一手拿着餐盒,另一只手撩開門簾,讓荼白先進去。
城逢巷在雀山市算是頗有歷史的老街了,這條街上的房子都很舊,屬于早就該拆遷的範圍。街上的居民都把自家一樓改成門面出租給別人做生意,街道上的違章建築也是搭了拆拆了搭,異常頑強。
沈見夏家是自己的房子,一共三層,他們一家人住在樓上,一樓改成燒鹵店門面和倉庫,正好省了一筆房租。
門簾後面的空間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貨物,摞得比人還高,只留下一條狹窄逼仄的通道。
荼白一進門就懵了,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處下腳:“光線好暗啊,你們家怎麽用這麽暗的燈泡?”
沈見夏正好跟在他身後進來:“不是我家的燈暗,是你戴了墨鏡。”
荼白:“……”
靠。
小兔子悻悻地摘掉了墨鏡,原本幽暗的視野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沈見夏笑了一聲,打開樓上的燈,繞到荼白前面帶路。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樓梯。
沈家一樓用作店面和倉庫,二樓是沈見夏父母的房間和沈光宗的房間,兩個房間之間的銜接處是擁擠的廚衛。
沈見夏一個人住在三樓,三樓除了他的房間就是一個露天大平臺,肥姐專門曬衣服被子的地方——他們家原本只有兩層,第三層是後面私自搭的,違章建築本築。
走到二樓的時候,沈見夏下意識地想把荼白帶上自己的房間,剛走兩步,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一個急剎車。
跟在後面的荼白一頭撞到了他的背上:“!”
沈見夏回過頭,身後的荼白一邊揉着自己的額頭,一邊瞪他:“怎麽突然停下?”
怎麽能讓荼白進他的房間!
沈見夏迅速在腦海中把自己的房間布局過了一遍,背後差點出冷汗。
他表情微妙地咳嗽一聲,轉移話題:“走錯了。”
荼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自己家還能走錯?”
沈見夏不回話了,他把荼白帶到了餐桌前。
“沒吃晚飯吧?”沈見夏說着,把一直拿在手裏的餐盒和一次性竹筷放到桌上,“你先吃,我上樓洗個澡,馬上下來。”
荼白确實沒吃飯,聽到沈見夏的話,他愣了一下:“你不是炒給自己吃的嗎?”
喲,看來剛才有的人看似低着頭玩手機,其實把別人聊天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嘛。
沈見夏揚揚眉:“我騙他的,不然我哪能走得開。是給你炒的。”
荼白頓了頓,目光落到餐盒上:“不用,我不吃太油的……”
“嘗嘗。”沈見夏卻沒讓荼白把拒絕的話說完,他把餐椅抽出來,“特地給你炒的。你上回來我家店裏,還沒吃過吧?”
沈見夏這麽一說,荼白就想了起來,他第一次和Andy來歡喜燒鹵那天,的确點了一盤素炒莴筍,那也是他難得松口同意吃路邊攤的一次。
只可惜一口都沒嘗到,整盤菜就被上門找事的人毀掉了。
這也是一份炒莴筍。
其實不用想都知道,确實是沈見夏特地炒給他的。
“是莴筍,你喜歡吃這個吧?我放了一些肉卷片,微辣,沒有大蒜的,也盡量少油少鹽了。”仿佛猜到荼白在想什麽,沈見夏接着說,“米飯也只打了一點點。你晚上回去不是還要跳舞嗎?還是吃一點吧。”
荼白的目光在餐盒上停留了片刻,才開口:“好。”
他把視線轉回到沈見夏臉上。
竈前的溫度很高,沈見夏一直在忙,早就出了一身汗,額前幾縷劉海被汗水沾濕,垂在眼前,但遮不住那雙璀璨的鳳眸。
沈見夏像是嫌那幾縷濕發礙眼,擡起手,随意地把垂落到眼前的濕發捋到後面,又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油煙味挺重。我先去洗個澡,很快。”
“……好。”
沈見夏到樓上去洗澡。荼白坐到飯桌前,把手機和墨鏡擱到一旁,踟蹰片刻,還是選擇把餐盒打開。
一股濃烈的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荼白的胃馬上應景地響了起來。
油是真的油,畢竟街邊小炒的賣點就是重油重鹽。但是……香也是真的香。
向來意志堅定的自律過氣明星荼先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二十分鐘後,洗完澡換完衣服下來的沈見夏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某人戴着墨鏡,翹着二郎腿,矜持地坐在他家的飯桌前,低着頭刷手機,模樣看起來十分優雅。
要不是他的面前擺着兩個已經收拾好的空餐盒,沈見夏還以為,這人真是倔強到一口都不吃的地步。
餐盒裏的菜被吃得一幹二淨,只剩下一些被挑出來的辣椒和邊角料,而米飯一粒都不剩。
可以想象,某人剛才是有多狼吞虎咽……
沈見夏沒忍住,輕輕噗了一聲:“吃飽了?”
荼白本來就心虛,聽到那聲輕噗,他立刻擡頭怒視沈見夏,墨鏡随着他的動作往下滑,露出一雙眼,眸中有被人拆穿後虛張聲勢的羞惱。
“一起回學校吧。”沈見夏決定不再逗他,不然小兔子真的很有可能會咬人,“路上說?”
沈見夏換上了一身休閑裝,特招生晚上一般都在綜合樓做專業訓練,學校對他們的着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好。”荼白點點頭,站起身,猶豫了會兒,又開口,“……對了。”
“嗯?”沈見夏把塑料餐盒扔進垃圾桶裏,轉頭看他,“怎麽了?”
“謝謝。”荼白說,“很好吃。”
小炒裏面沒有大蒜,這讓荼白感到有些意外,不必邊吃邊膽戰心驚生怕踩雷,這讓他吃得很開心。
收獲了愛豆的一句“謝謝”和誇獎,深藏不露的粉絲沈見夏的心情有些微妙,緊跟着內心也變得愉悅起來。
但他還是驕傲地回了一句:“嗯哼。”
他城逢巷小夏爺的廚藝還需質疑麽。
看着沈見夏明明得意得要死卻還要裝作一臉淡定地樣子,荼白有些無語。
弟弟就是弟弟,小孩子真幼稚。
某自以為成熟的粉毛小學雞在心裏想。
下樓的時候還是沈見夏走在前面,荼白跟在他身後。兩個人剛走到門簾前,沈見夏正要伸手撩門簾,外面突然闖進來一個人,先把門簾掀開了,冒冒失失的,差點和沈見夏撞了個滿懷:“哎喲!媽的!吓死我了!”
這一次,沈見夏剎車的動作沒有貿然,而是在停下腳步的同時,将手伸向身後,握了一下荼白的手腕。
這原本只是一個很正常的動作,沈見夏擔心荼白會再次因為自己忽然急剎車而撞到腦袋,所以伸手拽了他一下,給他一個緩沖。
但荼白卻吓了一大跳。
因為常年幹活和握筆寫字,沈見夏的掌心有些粗糙,手很大,搭在荼白的手腕上時還輕輕地握了一下。
他的體溫覆上來的那一瞬間,荼白突然産生了一種奇異的錯覺。
男生手心的溫度太過滾燙,仿佛能夠把荼白的皮膚灼傷。
還好沈見夏只是下意識地做出了這樣的舉動,很快就松開了手。
荼白有些不自然地把手往後縮了縮。
沈見夏看着來人,蹙起眉,語氣聽不出喜怒:“沈光宗,你又跑哪兒鬼混去了?”
“臭小子怎麽說話呢?我是你哥,輪得到你管我嗎?”沈光宗放下簾子,走進來,伸手去推沈見夏的腦袋,“叫什麽大名?一點禮貌也沒有。叫哥!”
沈見夏偏過頭,不動聲色地躲開:“和你說話用不着禮貌。”
沈光宗當沒聽見,目光落到了他身後的荼白身上:“喲,見夏,這是你同學啊?”
“嗯。”沈見夏應了一聲,有些不耐地側過身,把荼白遮到自己身後,“讓開,我們要回學校了。”
“切。”沈光宗嘁了一聲,人沒動,目光還黏在荼白臉上,上下打量,“你這同學挺酷啊,大晚上還戴墨鏡,貴族學校的小孩都這麽有個性嗎?”
“你好煩。”這回沈見夏直接用肩膀把他擠開,“讓讓,我都說上學要遲到了。”
荼白早就聽出這兄弟倆對話裏的不對,他不想卷入別人的家庭戰争,跟着沈見夏快步逃離了逼仄的過道。
沈光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整天讀那麽多書有個屁用啊,讀個貴族中學還真把自己當貴族了?你要真有本事就趕緊娶個白富美回來孝敬爸媽……”
沈見夏有些窩火。
他連招呼都沒跟肥姐打,帶着荼白直接離開了店裏。
“抱歉啊荼白。”離開燒鹵店,兩個人沿着街道走了幾步,一直沉默的沈見夏忽然開了口,“我哥有時候說話就是口無遮攔的,你別介意。”
老沈家一共兩個孩子,一個沈光宗,一個沈見夏。
大兒子沈光宗今年二十六歲,中專畢業之後找了幾份工作,但是他吃不了苦,還有少爺脾氣,每一份工作都做不了多久。
肥姐心疼老大在外面受苦,就讓他回自家店裏幫忙,不用受外人的氣。
然而沈光宗實在辜負了父母給他起名字時希望他“光宗耀祖”的殷切希冀。辭掉工作回家以後,沈光宗并沒有在店裏幫忙做事,而是整天在外頭游手好閑,不見蹤影。
身上的錢花光了,他就回來跟肥姐要。肥姐不給,他就悄悄地拿店裏的錢。
起先沈光宗偷店裏的錢,肥姐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店裏幫工的夥計阿北。可是阿北在他們家做了好幾年,他的為人大家都知道,既老實又勤快,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阿北洗清嫌疑之後,肥姐又懷疑到了沈見夏頭上。
那時候沈見夏還小,但自尊心極強。再三否認之後,見肥姐還是一臉懷疑的模樣,沈見夏無語透頂,當即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扔,橡膠手套一摘,撂擔子不幹了。
後來沈光宗在外頭偷雞摸狗回來了,肥姐問起,他才承認,錢是自己拿的。
雖然洗清了嫌疑,但沈見夏還是很生氣,他覺得肥姐應該跟自己道歉。
可肥姐卻覺得自己在孩子面前丢了面子,嚷得比他還大聲:“不是就不是!你甩什麽臉色?!甩給誰看啊一天天的?!我告訴你沈見夏,你不要太得意!”
被冤枉的沈見夏不但沒有得到應得的道歉,反而平白無故遭了一頓罵。
企圖讓一個家長承認自己的錯誤并且向孩子道歉,還不如做夢更快些。
沈見夏他爸沈斌又是個怕老婆的典型已婚中年男人,家中大小事都由老婆做主,插不上什麽話。
小兒子受了委屈,他不但不維護,有時還在旁邊幫老婆助勢。
一次兩次還好,但這樣的戲碼隔三差五就在沈家上演。
沈見夏煩透了,看到沈光宗那副仗着父母偏心為非作歹的得意嘴臉,他就覺得厭倦和疲憊。
他也不懂為什麽明明都是兒子,可父母卻從來都不一視同仁。
平時在自己家裏這樣就算了,這回居然還舞到了荼白這個外人面前。
簡直丢人現眼。
“沒事啊。”荼白回答。
他的語氣很平常,聽不出任何不快,沈見夏這才在心裏松了口氣。
兩個人又朝前走了幾步,誰也沒說話。
沈見夏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躊躇半晌,荼白還是開了口:“沈見夏,我其實……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沈見夏轉頭看他,語氣有些驚訝。
“就是我們班的那個節目,跳舞的那個,文藝委員決定選六對搭檔跳華爾茲。”
“嗯,然後?”沈見夏忽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但還是問了下去。
“不能輸給趙子明”這種幼稚的理由絕對不能說出口。
在一秒鐘內,荼白迅速決定,把鍋全部推到文藝委員身上:“我太高了,找不到适合的舞伴,但是文藝委員非要我上不可。她讓我找你幫幫忙……呃,當我的舞伴。”
“找我幫忙?”沈見夏一臉震驚,“你想讓我穿女裝跟你跳華爾茲???”
作者有話要說: 荼白:…………沈見夏的腦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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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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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