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次掉馬 (1)

荼白回到寝室的時候, 沈見夏已經洗過澡, 正坐在床上敲電腦。

看到荼白, 沈見夏摘下耳機,對着荼白桌子的方向點了點下颌:“宵夜在桌上。”

“謝謝。”荼白走到自己的書桌旁邊,桌面上放着一個塑料打包餐盒,餐盒外面套着兩層塑料袋。看得出來, 打包的人裝得很仔細。

為了防止油漏出來弄到荼白的桌子上, 沈見夏還細心地在餐盒下面墊了一張紙。

荼白把打包盒拿起來, 随手拿起那張墊在下面的紙一看:“……”

居然是沈見夏的作文,左上角還打着60分。

“你用這個來墊?”荼白震驚地扭頭去看沈見夏,“這不是你的作文嗎?貼在校道宣傳欄的那種優秀範文?”

“喔,沒事, 那是廢紙。”沈見夏毫不在意, “我還有很多。”

荼白:“……”

滿分作文當廢紙?

這弟弟也太浮誇了吧。

“最近運動量大,清淡的減肥餐消化得快, 總想吃些重油重鹽的東西。”荼白為自己找借口,并拿出手機,給沈見夏發了個紅包。

沈見夏從屏幕前擡起眼睛,目光在荼白的臉上轉了一圈, 才開口:“你胖一點更好看。”

“鏡頭對胖子不友好。”荼白一邊說着一邊坐下來,拆開餐盒。

一直到荼白吃完宵夜,洗漱完畢,爬上床鑽進被子裏,沈見夏都沒有點開那個紅包。

荼白以為他沒看見, 提醒了一句:“宵夜錢,記得收一下。”

Advertisement

“沒事啊。”躺在床上看手機的沈見夏聽到荼白的話,放下手機,轉過臉來看他,“我請你吃。”

“幹嗎呀?”荼白也轉過頭看他,笑起來,“哥哥還能少你那頓宵夜錢?”

兩個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隔着半個寝室的距離對視。

其實他們是看不見對方的臉的。房間裏的燈在荼白上床的時候就關了,唯一的光源只有從窗外漏進來的路燈燈光,還有一點若有若無的月光。

寝室忽然安靜下來。

随着眼睛逐漸适應黑暗,周圍的景物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在黑暗中,荼白看見,沈見夏的輪廓也一點點地浮現出來,他的發梢、臉、下颌線、脖頸、肩線,還有搭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和修長的手指,以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和被褥。

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是黯淡的,但沈見夏的那雙眼睛卻像星星一樣明亮。

“哥哥。”沈見夏開了口,低沉的聲音劃破了寂靜,随即融化進了此刻的黑暗裏。

聽到那聲“哥哥”,不知怎麽回事,荼白的心髒猛然驟停了一下。

要命。

雖然他平時總是自稱哥哥,還總是弟弟弟弟小孩小孩地叫人家,可真當這兩個字從沈見夏口中蹦出來的時候,荼白反而僵硬住了。

為什麽聽起來……

有點撩?

“我也不差你一頓宵夜。”沈見夏接着說,“就當我這個做粉絲的一點心意吧。”

還好沒開燈,沈見夏沒有發現他的僵硬。荼白動了動手臂,用有些幹澀的聲音問:“你喜歡我什麽?”

“嗯?”這回輪到沈見夏的語氣變得遲疑。

荼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問句有歧義,又補充一句:“我是說,你說你是我的粉絲,但是你粉我什麽?這些年我也沒有什麽作品。總不能是童年光環吧?”

“我嘛。”沈見夏好像笑了一下,“我是你的顏狗呀,看你的照片我能嗑一天。”

又不正經了。

荼白翻了翻白眼,随口問:“那我每天跟你睡一塊,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這就叫睡一塊?”這回沈見夏是真的笑出了聲,笑聲很輕,話語中充滿了挑逗的意味,“哥哥,你太純情了。”

荼白:“……”

手握100個G資源的荼白第一次感受到了受人蔑視的憤怒。

他現在就想跳下床,把書櫃裏珍藏的那些冬日宴寫的小黃書全部扔到沈見夏身上,大聲質問:你!說!誰!純!情?!

臭弟弟看不起誰呢?!

誰還不是博覽群書來着?!

他看過的小黃書小黃漫比沈見夏炒過的菜還要多好嗎!

“躺在一張床上,一個被窩裏,才叫睡一塊。”沈見夏慢悠悠地說,“你要睡過來試試嗎?”

明知道對方看不見,荼白還是沖他翻了個白眼:“不!要!”

翻完白眼,他在被子裏猛地一翻身,用後腦勺對着沈見夏,拒絕将聊天進行下去并準備睡覺。

“其實,”誰想到,沈見夏卻沒有要結束的意思,聲音接着從荼白身後響起,“奇怪是不奇怪,但是,會讓我産生很多不該有的想法。比如……”

聽到那句“很多不該有的想法”,荼白的背脊猛地一僵。

比如?

比如什麽?

沈見夏頓了一下,卻沒有再說下去。

寝室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怎麽回事,荼白不由自主地伸手攥緊了被子,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

不知道沈見夏會說出什麽樣的“比如”。

有點尴尬,有點害怕,但是……又有點想聽。

就很奇怪。

沈見夏沉默了一下,盯着對方圓溜溜的後腦勺看了一眼,忽然翻過身,面朝着天花板,說:“睡覺吧。”

他沒說下去,荼白反倒松了口氣。

但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一個晚上荼白都睡不好,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到自己蜷縮着身體側着躺在寝室的單人床上睡覺,忽然身後好像多了個人。

那人從身後緊緊地将荼白摟在懷裏,胸口貼着荼白的後背,下颌抵在荼白的頭頂上。他的體溫很高,燙得荼白覺得自己的皮膚都要灼燒起來,

那人的雙臂箍得太用力,荼白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想要掙紮,卻怎麽也擺脫不了那人的懷抱。

荼白嘗試了半天無果,只能放棄,開口問:“你是誰?”

“我是冬日宴呀。”身後那人的嘴唇貼着他的耳朵,用氣音回答,說話的時候熱氣吹進荼白的耳朵,麻酥酥的,“你最喜歡的Summer。”

聽到這個名字,荼白渾身一個激靈。他猛地回頭一看,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丹鳳眼。

那雙眼眼尾上挑,帶着一股子狐媚勁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然後荼白就吓醒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荼白躺在被子裏,大腦一片空白。

他盯着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逐漸找回自己的意識。

荼白愣了一下,遲疑地把手伸進被子裏,摸了摸。

……我操。

“起床了。”與此同時,沈見夏的聲音在床下響起。

只是很平常的音量,但在此刻荼白的耳中卻變成炸雷般的巨響!

荼白渾身一僵,耳朵瞬間紅了起來,他拔高聲音:“知知知知道了!別催!”

剛洗漱完好心過來叫他起床的沈見夏一臉莫名其妙:“……我沒催。”

“你、你洗漱好了就先走吧。”荼白用被子把自己卷起來,在裏面磨磨蹭蹭,“我再睡一會兒再起。”

沒想到,沈見夏不僅沒走,還在他床邊停下來,一臉擔心地伸出手,想要去試探荼白額頭的溫度:“怎麽了?不舒服?是生病了嗎?耳朵怎麽這麽紅?”

荼白吓了一跳,猛地打開沈見夏的手:“沒有啦!都說了我再睡一會兒,你先去上課吧!”

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還被打了一巴掌的沈見夏:“……”

好兇……

暴躁小甜兔在線打人。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于激烈的荼白:“……”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室友突然的關心。

“抱歉,我有起床氣,沒睡夠會發脾氣。”荼白在一秒鐘內迅速冷靜下來,把狀态調整回“若無其事”模式,将手收回被子裏,把自己裹得更緊了些,“你先去吧。”

他再不走,荼白才真的要生病了……

還是七竅流血暴斃而亡那種。

“好吧。”沈見夏莫名其妙地走了。

沈見夏一走,荼白立刻跳下床,飛快地沖向衛生間,洗澡洗內褲。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一個月的時間過去得很快,馬上就到了雀山市各個大學的自主招生考試日。

荼白報了藝術大學的表演專業和舞蹈專業,第一天考表演,第二天考舞蹈,上午考專業課,下午考文化課,晚上面試。

而沈見夏更辛苦一些,他報了藝術大學的編劇專業和中文大學的文學專業,第一天考編劇,第二天考文學,兩個學校離得遠,需要兩頭來回跑。

荼白在考試頭一天晚上就去了考場附近的賓館,沒有在寝室住,說是方便。

寝室裏只剩下沈見夏一個人,荼白不在,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樣對他來說也好,方便他準備某些東西,不用藏着掖着生怕荼白看見。

第二天,沈見夏起了個大早,和其他特招生一起搭乘校車去藝術大學參加編劇專業的考試。

盡管去年已經來過一次,但當沈見夏再次踏入這個學校的時候,還是不由得為校園裏各種恢弘的建築驚嘆,不愧是藝術大學。

藝術大學的建築非常有個性,連教學樓都修築成塔尖高聳入雲的哥特式風格,巨大斑斓的玻璃窗畫看起來神秘典雅,很有文藝複興後期的風格,一切都很美。

今年一定要成功。

一定要在九月份成為這個學校的新生。

路過湖邊的時候,飒爽的涼風吹過,沈見夏在心裏對自己說。

然後,在教學樓下,他遇見了荼白。

荼白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戴着一副Dior墨鏡,鏡片是半透明的粉色,把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張紅潤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

大概是為了方便,他穿了一件粉色的寬松T恤,T恤裏是白色的長袖打底,下身穿了一條淺色的修身長褲,短襪和白色板鞋的搭配看起來十分休閑。

藝術大學要求考生素顏參加考試,一般的考生都會想方設法做點手腳,盡量化一些看不出來的裸妝。

但荼白沒有,完完全全素着一張臉就這麽來了。即便是這樣,他的顏值還是照樣吊打一大群人。

尤其是荼白把頭發染回黑色以後,整個人顯得更加清純了不少,說他只有十六七歲都不會有人懷疑。

沈見夏停下腳步。

荼白嫌熱,不願意去人群堆裏擠,所以一個人站在樹下乘涼。他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聊,像是有心靈感應般地,他忽然擡起頭,随意地掃了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見了沈見夏。

沈見夏個子高,随便往哪兒站都是鶴立雞群。

他今天的穿着也很簡單,是直接穿着智才中學的藍白色運動款校服來的。肥大臃腫的校服套在他身上,卻像特地量身定做一般服帖,勾勒着少年勁瘦的腰和修長筆直的腿,看起來十分清爽。

目光對上,荼白沒說話,只是仰着一張白皙的小臉,鏡片下的眼神很沉靜。

反倒是沈見夏按捺不住了,主動朝荼白走來:“來這麽早?”

“嗯。”荼白點頭,看着少年在自己跟前站定,“早點來比較好。”

“早上考什麽?”沈見夏問。

其實他知道今天考表演,在校車上他已經跟其他特招生聊過了,只是想找點話題跟荼白聊罷了。

“表演。”荼白說,“你是來考編劇的?”

“嗯。”沈見夏點頭。

和最開始相識的時候完全相反,那時候他們一個是文學特招生,一個是舞蹈特招生。而真正在考場上相見時,兩個人的身份卻完全不同了,一個成了編劇考生,另一個成了表演考生,怎麽想都有些诙諧。

但這才是他們各自的初衷。

兩人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出了會意。荼白沒有問沈見夏為什麽不去考文學,沈見夏也沒有問荼白怎麽又報了表演。

他們心裏都清楚得很,兩個人雖然選擇的路不同,但前進的方向卻是一樣的。

一個真正遵循自己本心、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幹擾的方向。

沈見夏想,也不知道能不能殊途同歸。

就像福樓拜所說,他們在山麓分手,有朝一日,将在山頂重逢。*

荼白的目光落到了沈見夏背着的黑色背包上:“你背了什麽來?”

沈見夏背了一大包東西,看起來沉甸甸的。

沒等他反應過來,荼白已經上前一步。伸手掂了掂他的背包,皺眉:“你裝了石頭?怎麽這麽重?”

“就是平時寫的影評練習和劇本。”沈見夏心裏一驚,但還是面不改色地撒謊,“面試的時候要用的。”

“喔。”好在荼白沒有提出讓沈見夏把背包裏的東西拿出來給他看。

沈見夏的心虛總算下去了那麽點。

要是讓荼白知道,他的背包裏裝的都是他用“白的Summer”為筆名出版的書,那就真成了大型掉馬現場了。

現在就是後悔,非常非常後悔。

沈見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荼白他就是Summer,什麽時候告訴,又該怎麽告訴。如果要說的話,為什麽一開始不說,而是瞞到現在?現在才說出來,又是抱着什麽目的?

不管怎麽樣,他的動機看起來都很微妙。

但無論如何,這個馬甲總是要掉的。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就在沈見夏陷入冥想的時候,前面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荼白探過腦袋看了看,對他說:“可以進考場了,走吧。”

“好。”沈見夏迅速調整過來。

荼白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小鬼,加油。”

“……你也是。”沈見夏的喉結滾了滾。

兩天以後,藝術大學的特色專業自主招生考試結束了。

成績當天就公布了出來,面試和筆試加起來的綜合成績滿分為100分,90分為及格線。

沈見夏的編劇專業考了91.8分,排名第五,而文學專業考了96.1分,排名第一,兩邊的保送資格都拿到了手。

在藝術大學的官方公衆號查完錄取名單後,沈見夏懸着的心還沒落下,又立刻去翻表演專業和舞蹈專業的錄取名單,尋找荼白的名字。

沒想到,“荼白”沒找到,反而找到了一個“溫荼白”。

沈見夏愣了半天,又找了好幾遍,還是沒看到荼白的名字,這才不得不确定,“溫荼白”就是荼白。

荼白他不是姓荼嗎?怎麽姓溫?

難道,荼白是藝名,溫荼白才是本名?

沈見夏來不及細想,趕緊先去看成績。

溫荼白,表演專業,99.1分,排名第一。舞蹈專業,96.5分,排名第三。

“……”沈見夏有些遲疑地看着上面的分數。

99.1分……

這是什麽妖怪才能考出來的分數?!

就在沈見夏震驚的時候,寝室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荼白拿着房卡走了進來。

“你……”沈見夏擡起頭,剛要開口問他,卻見荼白身後跟了個女孩,又閉上了嘴。

“啊,進來吧。”荼白回過頭,對身後的女孩說了一句,又轉過頭,對一臉震驚表情的沈見夏說,“這是我助理桃桃,過來幫我收拾行李的。”

“收拾行李?”沈見夏猛地站起來,“你要走了?”

荼白沒料到沈見夏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他先是愣了一下,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扭過頭,低聲對桃桃囑咐了幾句話。

桃桃點了點頭,走到荼白的位置前開始收拾。

跟助理交代完收拾行李的事情,荼白這才轉過來,走到沈見夏跟前:“嗯,我來智才插班就是為了拿個學歷。現在成績出來了,保送資格也拿到了,就沒必要再留在這裏了。”

“可……”沈見夏想說些什麽,卻又啞口無言。

這幾個月的短暫相處,兩個人從最初的陌生人逐漸變得熟悉,後期荼白又和他一樣為了考試而奔波忙碌,以至于沈見夏漸漸地把荼白當成了和他一樣的學生,理所當然地以為荼白會在學校待到高考結束。

現在,夢醒了,那個人要回到原本屬于他的舞臺上去了。

荼白和助理收拾東西的時候,沈見夏上前問要不要幫忙,荼白卻搖頭說不必。于是沈見夏就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着。

不知道為什麽,那模樣看起來有點可憐兮兮的,像一只無精打采的小狐貍。

荼白來的時候帶了不少東西,Summer的書占了一半,每晚睡覺之前他都會随機拿一本下來翻一番,其餘時間就擺在書櫃上,當作寶貝供着。

走的時候,他也只裝了幾件衣服和Summer的書,其他的東西都扔掉了,留下一堆昂貴的瓶瓶罐罐擺在桌面上,有的只用了一丁點,大部分甚至沒拆過包裝。

“這些都留給你吧。”荼白對沈見夏說,“看看有沒有适合你用的。”

沈見夏沒有回答,而是問:“那拍畢業照的時候,你會來嗎?”

荼白笑了一下:“我也就來了你們班不到一個學期,班上的人我都沒記全呢。”

那就是不會來了。

沈見夏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失望。

荼白把行李箱的拉杆拉出來,四下打量了一遍整個寝室:“那我走了,再見。”

沈見夏看着他,才發現祝賀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只有一句欲言又止的“再見”。

還有就是……

“我們還能見面嗎?”沈見夏頓了一下,問。

“或許九月份開學以後,我們又是室友呢?”聽到這句話,已經拉着行李箱走到門口的荼白回過頭,沖他笑了笑,眼睛彎彎的,“小孩,哥哥走啦。你要好好學習,以後當了編劇記得來找我拍戲哦。”

回到空了好幾個月沒人住的家,荼白站在玄關處,按下點燈開關,燈光立刻照亮整個房子。

只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偌大的房子竟然顯得有些空曠。

這房子确實很大,一共兩層,六室兩廳,四個衛生間,是當初他簽下溫皇娛樂之後,小溫總以公司的名義給他租的。

荼白一個人在這個大房子裏住了好幾年,一間主卧,一間次卧,一間練舞室,一間書房,還有兩個衣帽間,都還不太夠用。他的奢侈品和服飾太多,最近還在考慮要不要把那間沒人住的次卧改成第三個衣帽間。

但是現在,荼白竟然覺得,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有些冷清。

可能因為最近一直都住在學校的寝室裏,他已經習慣不那麽寬敞的環境,也習慣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旁邊那張床上躺着另一個人了。

雖然他和沈見夏平時交流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但總歸沒有這麽寂寞。

而且,他也習慣了每天晚上獨自從練舞室回到寝室,桌面上總擺着一份熱乎乎的宵夜……

荼白突然憂郁地嘆了口氣。

荼白回來之前,助理已經提前請了家政公司過來打掃衛生。他換了拖鞋,把行李扔在玄關,徑直走進客廳,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扔,對着天花板陷入冥想。

兩個專業的保送資格都拿到了手。按照小溫總給他制定的發展路線,荼白應該去舞蹈專業學習,然後同時到韓國進修,并以唱跳idol的身份重新出道。

溫皇娛樂最近正在籌備一個男團,按照小溫總的意思,荼白可以擔任團隊裏Dancer的位置。

荼白确實也按照這條路走了。

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忤逆過小溫總的意思。

十七歲,荼白在酒會上認識了小溫總。小溫總覺得他有眼緣,專門成立了一個溫皇娛樂來捧他。于是,荼白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來減肥、學習跳舞、上表演課。

他永遠忘不了自己最開始總是壓不下腿,疼得冷汗淋漓,而站在旁邊的小溫總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下來,硬是把他的腿摁了下去。

十九歲那年,荼白終于減肥成功,溫皇娛樂給他投資的兩部電視劇和一部電影也進入了籌備階段。

眼看着劇組一個個殺青,就等着該上映的上映,該播出的播出,偏偏那一年,如日中天的溫氏企業受到競争對手的栽贓陷害,陷入經濟糾紛,還欠下巨額外債。

那年,小溫總的父親進了監獄,弟弟被送去了歐洲避難。小溫總自顧不暇,行蹤成謎,根本沒有功夫管荼白。

失去金主溫氏的庇護,荼白的兩部劇和一部電影一直過不了審,總是被以各種理由打回來。連導演都等到崩潰,大半夜喝醉酒後打電話質問荼白:“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為什麽上面的人一聽說你是主演,看都不看就卡下來了?!”

荼白無言以對。

眼看着荼白怎麽捧都捧不起來,主持大局的小溫總又不知所蹤,溫皇娛樂剩下的領導層一拍屁股,最終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荼白主演的其中一部電視劇摳圖換頭,讓另一個演員重拍荼白的戲份,最後用他來替換掉荼白的臉,再拿去送審。

最終他們也這麽做了。奇怪的是,把劇中的荼白換頭成另一個男演員以後,這部劇竟然還真順利地過了審。

只是這種騷操作拉低了整個電視劇的制作水準,特效也弄得很詭異,導致收視率一直上不去,最終跌了個倒數第一。

溫皇娛樂還是賠了不少錢,領導層再也不敢輕舉妄動,荼白另外一部劇和電影就這樣一直壓着,再無音信。

因為這件事,荼白“收視毒藥”和“票房毒藥”的外號就這麽在業界內傳開了,不少導演和投資方都覺得荼白是“克劇組”“克資方”的命,溫皇娛樂就是最好的下場,沒人敢再請他。

有一回,荼白在公司的練舞室練完舞,去茶水間打水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兩個工作人員的對話。

“你說我們這麽自作主張,小溫總回來了還不得大發雷霆……荼白是小溫總要捧的人啊,我們就這麽換頭真的行嗎?”

“得了吧,你真以為小溫總真想捧他?公司不知道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錢,怎麽捧都捧不起來,小溫總已經放棄他了……”

“你是說換人補拍的事情小溫總知道?”

“這麽大的事,他肯定知道啊,但是卻沒有阻止,這不就是默許了嗎?溫氏有錢,小溫總以前不在乎這些錢,可現在溫氏倒了,你以為他還能像以前一樣潇灑?”

“看來小溫總真的放棄荼白了……我聽說前幾天分公司那邊又簽了幾個新人,應該是小溫總的意思吧。”

“害,風水輪流轉……”

“聽說他簽了十年長約呢,這輩子算是毀了……”

荼白拿着水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默默地走開了。

荼白就這麽又糊了兩年,盡管這兩年他一直積極地各種跑通告和試鏡,卻沒有任何一個劇組敢要他,昔日的國民兒子最終淪為蹲在家裏摳腳的糊逼。

荼白還是每天按時去公司報道,認真上舞蹈課和表演課。雖然他知道,公司裏的人都在背地裏嘲笑他,說他是掃把星,倒黴鬼,但他并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他。也就是那兩年,為了打發時間,荼白接觸了耽美文學,在另一個精神世界裏找到了新的樂趣。

看完藍海大神們的作品後,荼白覺得不滿足,又跑到新晉作者榜去翻,想要撿幾只野生的新人作者回來慢慢養成。

可惜的是,荼白撿回來的幾個新人作者因為看不到寫文的前途,陸陸續續地棄了坑。

最後,只剩下唯一一個,一直在寫,從來都沒有放棄。

那個作者就是現在的Summer。

荼白在新晉榜上發現Summer的時候,Summer并沒有現在這麽出彩。他選擇的題材和類型都很小衆,行文風格也十分冷峻,與藍海的主流熱門完全背道而馳,一般讀者對這種沒有任何吸引力的題材都沒什麽興趣。

荼白也是無聊才點進去看了兩章,結果越看越來勁,意猶未盡,決定把這個小萌新撿回去。

Summer的文筆很棒,劇情也很流暢,不太像剛寫小說的新人。荼白總覺得這個作者的文風很眼熟,自己好像隐隐約約在哪裏看過類似風格的小說,他甚至還懷疑過這是不是某個大神的馬甲。

但Summer表現得和新人沒什麽區別,他似乎還不太習慣寫網文,不知道怎麽設置劇情懸念、在章節末尾放鈎子,青澀得很。

眼看着Summer的點擊率越來越低,讀者越來越少,荼白看不下去了,一改平日裏只投雷不說話的冷酷風格,開始給對方留言。

[小兔幾乖乖]作者大大,今天的劇情很棒,如果這章的結尾卡在某某處的話,應該會更吸引讀者,讓大家有想要看下去的欲望呢。

[小兔幾乖乖]作者大大,今天這章笑得我原地劈叉,您腦洞真大!但是我有個小小的建議哦,你每天不要更新那麽多字,偶爾也要注意一下榜單的要求呀,不要錯過曝光的機會。

[小兔幾乖乖]作者大大,今天藍海舉辦了一個扶持新人作者的孵化項目,咱們這篇文要不要去試一試呀?

一般來說,作者都不會喜歡讀者在評論區對自己寫的東西指指點點。荼白一開始也有給別的作者留過類似的評論,但不是被作者回怼“我知道我在寫什麽”,就是直接被删除評論。

還有的作者雖然回複他“謝謝你呢,下次一定注意”,但第二天還是在同一個地方犯同樣的錯誤。

說得多了,荼白也知道自己多管閑事,還是安靜閉嘴,老老實實看文就行。

但Summer不一樣。

他雖然不一定回複荼白的評論,可是荼白指出的地方,他覺得有道理的,一定會在第二天改過來,十分虛心好學。

不過,Summer也有自己的小堅持,他覺得沒必要修改的地方,會一直保持原來的狀态。

荼白想,有個性,酷,他喜歡。

在荼白的鼓勵下,Summer慢慢地學會了放鈎子、設懸念、看榜單,越來越上道,終于像一個合格的網文作者了。

好孩子。荼白欣慰極了,一種自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怎麽說,Summer也算是他一把屎一把尿親手喂大的。

更何況,這孩子還有一顆感恩的心,知道把荼白投的雷用發紅包的形式還回來。

于是,荼白過上了白天在公司訓練,晚上回家追更新、養成新人作者的生活。

有時候太忙,他來不及按時追更,便隔三差五投雷表示鼓勵,等養肥完結以後再來看。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半年前的某天晚上,荼白一個人去逛街,并且在街頭遇到了一群即興表演的街舞社成員。

荼白和其他吃瓜群衆站在旁邊圍觀了一會兒,看得熱血澎湃,沒忍住,上去秀了一段即興唱跳。

荼白跳得太好,把原本屬于街舞社的掌聲和歡呼都奪走了。那些年輕人一開始不服氣,紛紛上來和荼白鬥舞。

荼白來了興趣,一一接招,各種舞蹈輪番上陣。

旁邊的吃瓜路人哪裏見過這種架勢,拍照的拍照,錄視頻的錄視頻,喊得比他們還激動。

都說對手是最好的知己,最後大家都跳得非常盡興,那些年輕人還拉着荼白不讓他走,非要讓他加入街舞社。荼白好說歹說才讓他們放過自己,趕緊溜回家睡覺。

然而,第二天醒來,荼白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卻發現電話被公司打爆了。

打開微博一看,發現無數人@自己,自己的名字還挂在熱搜上,荼白懵逼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有人把昨天那段鬥舞視頻傳到了網上。

網友們首先注意到了荼白的顏值,随後注意到了他的舞蹈,最後才發現他是一個過氣多年的童星。

荼白也沒有想到,自己作為一個演員,過氣多年以後再次翻紅,靠的不是影視作品,而且路人拍攝的一段街頭鬥舞視頻。

當初小溫總讓荼白學跳舞,只是為了讓他培養藝術氣質。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讓荼白意外地從別的渠道重新獲得熱度。

公司樂壞了,他們原本以為荼白未來發展的路已經斷了,以後只能作為一個永遠也無法出道的素人在公司耗着,直到十年合約到期。沒想到,荼白竟然靠着其他技能再次出現在公衆的視野中!

這個時候,一直神隐的小溫總突然打了個電話回來,點名要給荼白更換發展路線。

而他所定下的新路線,就是讓荼白以唱跳idol的身份重新出道。

公司借着那段唱跳視頻的熱度,買了一波營銷號給荼白造勢,還找出荼白小時候的劇照,在各個網站論壇推波助瀾,吹一波荼白的“盛世美顏”和“國民兒子”。

等荼白重新有了熱度,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上綜藝,然後進男團擔任Dancer,最後以idol的身份重新出道……

公司會把他打造成流量明星,到時候他自帶粉絲和熱度,再想轉型當演員,就不再是難事。

這就是荼白一直以來遵循的“曲線救國”路線。

但現在,荼白不想再走這條彎路了。

現在什麽妖魔鬼怪都能去拍戲,無法轉型成歌手的idol都去當了“演員”,随随便便就能拍一大堆辣眼睛的水劇。

荼白不服氣。

他是實實在在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