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哥哥放心飛
簡簡單單, 幹脆利落的一句“關你屁事”, 往往可以解決很多看似複雜的問題。
一旁的沈見夏沒忍住, 低下眼,笑了一聲。
“關你屁事”這種回答,果然也只有荼白這種什麽都不在乎的耿直性格才能說得出來吧?
果然是……公認的娛樂圈沒有心的第一人。
“說得好。”周汝琴說,“每次我都想這麽怼回去。可是一想到前面十幾年的人生都是圍繞着鋼琴轉的, 我又會覺得害怕。這麽多年了, 它帶給我的不只是掌聲、鮮花、榮耀, 還有自信和勇氣。當我作出另一個選擇的時候,反而開始怯懦,割舍它,就相當于放棄了我的一切。”
“作出新的決定, 只是選擇開始另一種人生的第一步, 當你選擇走另一條截然相反的路時,早就該想到未來應該承受的後果。”荼白說, “可是,你一定要明白,鋼琴只是作為一個媒介産生作用,真正優秀的是你這個人的本質。帶給你榮耀與光環的, 是你自己的內在與氣質,而不是鋼琴。”
聽着他們的讨論,沈見夏很淺地勾了一下唇角,既不反對,也沒有贊同。
“榮譽是我自己帶來的, 而不是鋼琴……”周汝琴若有所思地重複着這句話,轉過頭,問旁邊的沈見夏,“夏哥,你覺得呢?”
荼白也跟着轉頭看沈見夏。
見荼白看着自己,沈見夏頓了一下,才開口:“當你擁有真正的實力時,就不會再在乎別人的看法。”
“是啊。”荼白看着沈見夏,很輕地笑了一下,“那你要快點長大哦。”
聽到這句話,沈見夏的心猛地一震。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自己的左手,并緩緩地停下腳步。
盡管荼白和周汝琴已經回過頭,繼續朝前走了一小段,但沈見夏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看着前面那少年筆挺纖細的背影,低聲說了一句:“我會的,再等等我……”
“對了,小荼白,你怎麽沒來拍畢業照?”聊了幾句後,話題就自然地轉移了,周汝琴問,“每個人都只能讀一次高中,多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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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好可惜的。荼白想。
周汝琴他們在這個學校讀了三年,和周圍的同學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畢業自然會覺得傷感和不舍。
而荼白只是中途到這裏插班了短短幾個月而已,和大家并不怎麽熟,也沒有交朋友。
和不熟的人一起拍畢業照,荼白想想都會覺得尴尬。說不定過了兩個月後把照片拿出來看,就會發現上面的人除了自己誰都不認識。
對別人來說,十六七歲的校園生活是青春的回憶。但是對于荼白來說,只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
而且,這段經歷也不怎麽愉快。
除了在這裏認識了沈見夏之外。
“那會兒在公司訓練,忙呢。”荼白随口胡謅了一個不怎麽可信的理由。
已經跟上來的沈見夏在旁邊聽着,沒有拆穿他。
他知道,荼白只是懶得維持沒有必要的人際關系而已。
“啊——既然這樣,我們來拍一張合照吧?”周汝琴忽然提議,“拿着錄取通知書拍?”
“……行啊。”荼白看了沈見夏一眼。
“可以。”沈見夏點頭。
假期的校園異常冷清,偶爾有三三兩兩結伴回來取錄取通知書的學生。周汝琴随意攔了一個獨行的女生,拜托她們幫忙拍照。
那個女生看着荼白,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恍然大悟再變成喜悅:“呀,你是荼白吧?”
因為今天只是返校,荼白沒有像往常一樣墨鏡口罩全副武裝。
聽到女生的提問,他點了點頭。
那個女生又問了兩句“最近拍戲累嗎”“墜馬的傷勢還好嗎”,荼白都一一回答了。
周汝琴提議說三個人拿着錄取通知書站在一起拍照,于是荼白随手把信封撕了,把裏面的錄取通知書拿了出來。
三個人整整齊齊地站在主教學樓前,用拿着獎狀的姿勢舉着錄取通知書。
荼白舉着錄取通知書,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模樣簡直傻透了。
沈見夏是不是也是一個蠢樣?
想到這裏,荼白忍不住轉動眼珠子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沈見夏。
沈見夏長得最高,為了視覺效果,他站在最中間,荼白站在他的左邊,周汝琴站在他的右邊。
荼白的視線剛往右上方挪動,映入眼簾的先是男生修長的頸項,接着是流暢的下颌線條。
仿佛是注意到了荼白的目光,沈見夏忽然也側過了臉,低下目光看他。
恰好對視。
他們對視過很多次,唯獨這一次,讓荼白微微一怔。
平時沈見夏尤其喜歡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通常是嘴角微微翹起來,扯起一點細小的弧度,笑容裏有一點點壞。
他一雙眼睛狹長,眼尾上挑,眼神裏帶着戲谑的試探。配上唇角那點笑意,讓他看起來像一只狡猾的狐貍。
但現在,出現在沈見夏臉上的,卻是一種輕松的笑容。他的眼眸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樣澄澈,看過來的目光也在夏日的高溫中提上一點暖意。
“哎呀!”拿着手機幫忙拍照的女生忽然低呼一聲,低頭看屏幕,“你們動了一下,沒拍好。”
荼白這才回過神來,迅速抽離目光,看向對面的女生:“……沒事,那删掉好了。”
“我先不删,都給你們留着,你們自己選吧。”那女生提議,“我再給你們拍幾張?”
“好。”沈見夏這才把視線從荼白身上收回來,勾了勾唇角,應了一聲。
随後他們又拍了好幾張,女生最後還跟荼白求了合照。
“小荼白,怎麽感覺你拿到錄取通知書并沒有很高興的樣子?”和幫忙拍照的女生道別之後,周汝琴一邊翻着手機裏的照片,一邊問荼白,“剛才在老師辦公室也沒急着拆開看看。”
荼白回答:“我離開校園這麽多年了,來智才也只是走個過場過渡一下,沒有你們寒窗苦讀為了一個目标努力拼搏的經歷,所以也沒有對于高考的執念。”
所以,拿到這張錄取通知書,荼白自然也沒那麽興奮。
因為他知道,無論怎麽樣,他最終都一定會進藝術大學的。
“你怎麽沒有努力?”旁邊的沈見夏忽然笑了一聲,那笑容裏帶着一點無奈,語氣卻是戲谑的,“考試之前不是每天晚上都練得挺投入的嗎?”
荼白愣了一下,轉頭看他:“你……看到了?”
“嗯。”沈見夏挑眉,應了一聲,“無意中看到的。”
并非故意,影片賞析室和表演生的練功房就在同一層,只是分別在走廊的兩個盡頭。盡頭兩側各自有樓梯,平時他們也不會碰着面。
那回沈見夏在影片賞析室複習到将近十一點才回去,出來的時候幾乎整棟綜合樓都熄燈了,只有沈見夏這間和走廊盡頭的另一間還亮着光。
沈見夏本來打算直接回去的,可按下電燈開關後,神使鬼差地,他被驅使着朝着走廊的另一個盡頭走去。
那間是表演生的練功房。
沈見夏在玻璃窗前停下腳步,從窗簾的縫隙中看到了荼白。
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沈見夏愣了一下。這麽晚了,荼白怎麽還沒回去?
他本來想敲敲窗子,問荼白要不要一起回寝室,卻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
沈見夏收回手,決定先觀察一下。
整個練功房只有荼白一個人。
荼白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将劇本卷成棒握在手中,背在身後,一言不發地盯着鏡子裏的自己。
他就這樣筆直地站着,沒有表情,也沒有聲音。
忽然,沈見夏發現,荼白笑了。
一開始只是微笑,然而那笑容逐漸變得詭異。
看到這樣的荼白,沈見夏心裏猛然一驚。
就在這時,荼白突然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笑聲!
那聲音是從喉嚨裏爆出來的,凄厲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綜合樓裏,顯得格外瘆人。
沈見夏被那笑聲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看着鏡子裏荼白愈發變态的表情,冷汗瞬間布滿後背。
聽到這裏,荼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當時還以為你得了精神分裂症,吓得大氣都不敢出,一直等到你離開練功房,我才趕緊抄小路,趕在你之前先回到寝室。”沈見夏扶額,回憶着不堪回首的往事,“等你回到寝室後,我躲在床上,暗中觀察了你很久。”
荼白:“……”
怪不得那段時間他總覺得沈見夏怪怪的,好像一直在偷看自己。
可當荼白回頭跟他對視的時候,沈見夏馬上又把視線轉開,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只是那時沈見夏已經坦白了自己的粉絲身份,所以荼白并沒有很在意,只把這種行為當作單純的粉絲對于偶像的崇拜和好奇。
沒想到……
我靠。
荼白自己也忍不住扶額。
“第二天晚上,我繼續躲在窗子外面。”沈見夏接着說,“然後……”
然後,那天晚上,有在教室學習到很晚的同學回寝室路過綜合樓時,隐隐約約聽到了凄厲的哭聲。哭聲哀怨凄慘,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第三天晚上,又有同學聽到了從綜合樓傳來的尖銳的怒罵聲。罵聲抑揚頓挫,铿锵有力,絲毫不輸隔壁城逢巷的潑婦罵街。
第四天……
第五天……
那幾天,智才中學的學生中流傳着一個可怕的傳聞:每天晚上十一點之後,學校綜合樓都會鬧鬼,那只鬼生前似乎是個戲精,出來作祟的時候,時而癫狂大笑,時而哽咽悲鳴,時而尖叫怒罵……
沈見夏整日提心吊膽,既要暗中留意荼白的一舉一動,觀察他到底是不是精神分裂,又要想方設法地平息謠言幫荼白保守秘密,還要時時刻刻提防着荼白半夜爬起來拿刀砍他。
他太難了,這還沒幾天呢,人都瘦了一圈。
好幾次沈見夏想開口問荼白,話到嘴邊又咽回肚子裏。
如果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承受這一切,那麽,就讓他這個做粉絲的來為哥哥承受吧!
哥哥放心飛,傷痛弟弟背!
一周後的某天晚上,荼白意外地沒有留到十一點,而是提前回了寝室。
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沈見夏拖着疲憊的身體趕回寝室,卻突然在荼白的桌面上看到了一本《演員技法十二講》。
他抖着手,翻開目錄,發現了一些驚人的東西。
第一講:教你學會如何飾演一個變态。
沈見夏:“……”
衛生間裏傳來荼白嘩啦啦的洗澡水聲,好像在無情地嘲笑他:你是一個大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生病了,今天先更這麽多噢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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