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喜歡我嗎

沈見夏吻得太煽情, 叫人難以分辨這熱吻中蘊藏的是真情還是假意。

只是這往手心裏的一吻反倒是讓荼白一時發熱的大腦冷靜了下來。

“保護什麽呀。”荼白嘆了口氣, 把自己的手從他臉上拿下來, 笑得頗為無奈,“你就是個小孩子,不要跟他鬥。”

“我不是小孩子。”沈見夏蹙眉,有些不滿地反駁。

“你現在是的。”荼白擡眼看他, 聲音軟軟的, 說出口的內容卻讓人無法反駁。

沈見夏被戳中痛點, 霎時有些沉默,垂下來的眼睫毛覆着眸子,看起來郁郁寡歡。

即便他不想承認,可荼白說的沒有錯。

他就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大男生, 是站在“少年”與“成年人”模糊交界處的年紀。而溫澈是手握億萬資産的財閥繼承人, 想跟他鬥,沈見夏連資格都不夠。

荼白說“不要跟他鬥”都算委婉的。

“你和溫皇娛樂——”沉默須臾, 沈見夏垂眸看荼白,“簽了多少年?”

“十年呢。”荼白擡起頭跟沈見夏對視,企圖用目光窺探着對方眼底的深意,聲音放得很輕, “十七歲到二十七歲,還有六年。”

“為什麽跟他簽約?”沈見夏問。

“當初溫澈說會捧我,我相信了。”荼白笑了笑,“後來捧不起來,我就被放棄了。他想讓我學跳舞, 回爐重造,然後以idol身份男團出道。可你知道的吧,我只想演戲,不想搞什麽唱跳。”

我知道啊。

沈見夏在心裏回答他。

他是荼白的劇粉,從小看着荼白的電視劇長大,看着荼白從一個小小的糯米團子一點一點地長大變成幹淨利落的少年,荼白的一颦一笑全都刻在心裏,太過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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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白是天生的演員,這一點在沈見夏與他在劇組共度兩個多月以來愈發篤定。找荼白拍戲是最省心的,他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類型,對演戲有着自己一套通透的理解,幾乎不需要導演怎麽提點。

像茴香豆的茴有六種寫法,劇本上簡短一句話,荼白能給出六種不同的演繹。

這樣優秀的演員,為什麽沒有人看到他呢?

大家只關心他的八卦,關心他在機場看耽美小說嗑CP,關心他的性取向,關心他是金主還是金絲雀,關心他鵝鵝鵝的笑聲,關心他有背景有資源可還是火不起來,嘲笑他是扶不起的阿鬥,暴殄天物。

可卻沒有人看見,這麽多年,荼白都在做什麽。

他在努力地想要回到熒幕上,他在默默地付出,日複一日。

荼白沒有說過,沈見夏也沒有親眼見過,可是他可以想象那些年,小胖子荼白是怎麽樣到處跑劇組跑通告跑試鏡,卻一直被無情地拒之門外。

然而荼白幾乎從來不在社交網絡上展示自己的戾氣和喪氣的一面,這麽多年來沈見夏永遠只能在他的微博上看到“今天又去試鏡了,希望能夠順利通過,加油”之類為自己打氣的話語。

他是一個将挫折輕描淡寫的樂天派,看起來沒有什麽能傷害得了他。

“你別管了,我會找他說的。”荼白站起身,和沈見夏面對面站着,他擡起胳膊,安撫性地摸了摸對方的肩膀,“溫澈不是針對你,他只是在警告我。你是無辜被殃及的。”

“對不起,荼白。”沈見夏眼裏翻攪着強烈的不服,最後還是平息成了妥協,他無可奈何地勾了勾唇角,這回語氣裏的真心是鄭重的,“就給你最後一次保護我的機會,下一次就換我來保護你了。”

“好的呀。”荼白笑了笑,似乎對沈見夏的承諾并不在意,“那你快點長大哦。”

倒不是不信,只是他未必會等得到沈見夏變得更強大那天。

荼白也不想再輕信任何人虛無缥缈的承諾。

就在這時,沈見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屏幕,眉尖蹙了那麽一秒,立刻就被他壓了下去。

荼白留意着沈見夏的神情,沒漏過這一點細微的神情變化。見狀,他了然地問:“是你家人?”

“嗯。”沈見夏拿着手機,語氣平靜,像是早就料到了這樣的後果。

早晚他們都要知道的。

沈見夏最開始簽約藍海的時候還是未成年,合同需要監護人簽字,沈見夏找了理由哄着父母幫忙簽了。好在他爸媽沒什麽心眼,也沒有懷疑過。

沈見夏跟藍海簽了代理合同,後面的衍生版權都是網站幫忙賣出去的,便輕松了許多,省去要通過父母這一環節的麻煩。

現在他成年了,就更不必擔心這些。

沈見夏唯一需要頭疼的就是某天不慎暴露,該怎麽向父母解釋這一切,用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讓他們心平氣和地接受。

而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我去接個電話。”想到這裏,沈見夏擡頭對荼白說。

“好。”

荼白站在原地,看着沈見夏拿着手機走遠。

七月末的熱浪迎面朝他湧過來,幾乎要把他掀翻在地,汗順着臉頰滴下來。不用想,妝一定花了,因為戲服已經黏在後背,濕噠噠一片。

燥熱得讓人心煩。

沈見夏走到另一個沒人的角落,看着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哥”字。

沈光宗給他打電話,他一點都不意外,畢竟比起平時不怎麽接觸網絡的沈斌和肥姐,沈光宗看到微博熱搜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上回被曝出動圖的時候沈見夏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那回荼白幫他找了公關,删帖很快,他家裏人并沒有發現,僥幸逃過一劫。

而這一次,沈見夏沒有任何應對措施。

但這傳播速度也太快了,這才過去多久?還沒幾個小時吧?

沈見夏剛接起電話,低低地“喂”了一聲,沈光宗急切的聲音就從聽筒裏傳來:“沈見夏,你在網上是怎麽回事?微博上那個Summer是不是你?為什麽現在到處都是你的照片?”

“是我。”沈見夏平靜地回答,“爸媽知道了?”

“當然知道了,不然我也不會打電話給你。”沈光宗的聲音聽起來很無語,“你怎麽還在寫小說?不是說不寫了嗎?對了,你寫的東西我看了,你怎麽寫那種東西啊?同性戀?你到底……”

沈見夏有點煩,不想聽那上來就劈頭蓋臉的質問,直接打斷他:“他們在你旁邊?”

“不在,我在三樓,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打給你的。”沈光宗一頓,壓低聲音,“我先聲明,不是我告訴他們的啊。”

“是誰?”沈見夏單手插在褲兜裏,一只腳有一下沒一下地碾着地上的碎石子。盡管他站在陰涼的地方,炙熱的陽光仍然将他烤得連語氣都帶上不耐與焦躁。

沈光宗跟自己弟弟說話向來口無遮攔,然而這一回,沈見夏卻在他的話語中聽出猶豫:“剛才……小姨媽來過家裏了。”

沈見夏怔住,用鞋底研磨小石子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七月末的蟬鳴叫得歇斯底裏,像是跟着空氣中的熱浪一塊翻卷過來,一浪接着一浪往人臉上拍。仔細聽的時候會覺得吵鬧,毫無幻想中那種被浸泡在橘子汽水裏的夏日美感。偏偏那蟬越叫越歡,和炎熱的太陽一起擾人心智。

就在這種讓人心煩意亂的夏蟬高歌中,沈見夏覺得背脊似乎發了冷汗。

他許久沒有聽到“小姨媽”這個稱呼了。

兩年?還是三年?沈見夏甚至記不清具體的時間。

但是小姨媽那張臉,細細的柳葉眉,兇煞的眼神和刻薄的笑容,沈見夏永遠也不會忘。

小姨媽是肥姐的親妹妹,她很早以前就離了婚,獨自帶着沈見夏的表姐葉清生活。她們家原本也住在城逢巷,和沈見夏家一個住在西街,一個住在東街。

以前兩家人關系還可以,雖然肥姐似乎并不怎麽喜歡這個妹妹,不過這并不影響兩家小輩交往。

小時候家裏沒有電腦,沈見夏都是跑到小姨媽家借用她們家電腦的。後來去得多了,沈見夏也不好意思,就跟着狐朋狗友們一起去街尾的黑網吧混。

直到沈見夏十五歲那年,沈家跟小姨媽家斷絕了來往,沒多久小姨媽一家就從城逢巷搬走了。

同年,沈見夏封筆,對所有人宣稱自己不再寫小說,并考上了智才中學。

“小姨媽”這個稱呼在沈見夏家變成一個禁忌詞,沒有人再在沈見夏面前提起過。

在沈光宗不清不楚的敘述中,沈見夏把事件一點一點還原。

歡喜燒鹵每天下午兩點半以後就會關門休息,直到五點才會重新營業。今天下午即将閉店的時候,斷聯已久的小姨媽突然登門造訪。

當時沈光宗和阿北在收拾店裏,肥姐正坐在櫃臺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看到自己幾年未見的親妹妹,肥姐愣了一下,瓜子也不嗑了,把手裏那捧往桌上一擱,沒好氣地說:“阿蓉,你來幹什麽?”

聽到“阿蓉”這個稱呼,原本在洗鍋的沈光宗也愣住了。他回頭一看,站在店門口那個瘦巴巴的女人可不正是久未謀面的小姨媽嘛。

多年不見,小姨媽還是和以前一樣,時刻擺着一張刻薄的臭臉,好像所有人都欠她幾個億。

她站在店門口沒有進來,只是抱着胳膊,眼睛盯着電視,話卻是對着肥姐說的:“我家清清在網上看到沈見夏的新聞了。恭喜你啊大姐,養出了這麽好一個兒子。大作家可真了不起呢。”

“你在說什麽?什麽大作家?”肥姐皺起眉,表情和語氣都很不愉快,想來并不歡迎這位不速之客,“我兒子正在劇組拍戲呢,你亂說什麽?”

“看來你兒子還在寫小說的事情你不知道?我聽清清說,他在寫什麽耽什麽來着?反正就是同性戀呗,寫兩個男的談戀愛。沈見夏怎麽寫這種東西,真是惡心死了。”小姨媽扯着嘴角冷笑,“小時候什麽都敢往網上寫,長大以後寫這麽變态的東西也不奇怪。”

聽到這句話,別說肥姐,連沈光宗和阿北都懵了。

沈光宗把小姨媽說的話複述得活靈活現,語氣也拿捏得恰到好處,尤其是那句“真是惡心死了”,沈見夏閉上眼都能幻想出小姨媽是一副怎麽樣的嘴臉。

肥姐怎麽回應的沈光宗沒說,他只告訴沈見夏,老媽拿着掃把把小姨媽趕跑了,叫她以後別再來自己家,沈見夏的事情和她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小姨媽走了以後,肥姐把沈光宗叫了過去,讓他把網上那些東西一一找出來給自己看。

“你要麽給爸媽打個電話,要麽趕緊回家一趟,跟他們解釋清楚。”沈光宗最後在電話裏這樣說,“你忘了當年的事情了?是因為你寫了那些東西還往網上發,小姨媽才跟我們家斷交的。你竟然還敢在網上發小說,還寫同性戀,唉,你真是……”

沈見夏握着發燙的手機陷入沉默。

他眉尖蹙着,眸中神色變冷。

這件事一直是他的逆鱗,在沈家是屬于“不可說”的範疇,父母也很識趣地從未提前過。

本以為會随着時間逐漸消逝在記憶中,可現在重新被沈光宗提起,沈見夏才發現,這件事早就成為一根插在他喉嚨裏的魚刺,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那種尖銳的刺痛與灼燒感。

“我知道了。”他最後也只是這麽跟沈光宗說了一句,“今晚我會打電話跟爸媽解釋的。”

距離隔得很遠,荼白看着沈見夏握着手機貼在耳邊,只用一個側影對着他。

遠遠望過去,少年脊梁挺得筆直,講話時的态度不卑不亢,情緒也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激動。

這一刻荼白忽然有一種錯覺,好像沈見夏不是十八歲,而是二十八歲。

仿佛瞬間長大了一樣。

他忍不住去想,小時候的沈見夏是什麽模樣,長大之後的他又會是什麽模樣。

但荼白也無暇去幻想了,桃桃跑過來叫他過去補妝,馬上拍下一場戲。

臨走之前,荼白最後回過頭,又看了沈見夏一眼。

心中沉悶的感覺愈發加深,好像有一塊巨石吊在心髒下面,拽着他的靈魂一起墜向無盡深淵。

是他和溫澈之間的矛盾,沈見夏不該被扯進來。

晚上拍完夜戲回酒店,荼白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跟溫澈打電話,兩個人大吵了一架。

不,準确來說是荼白單方面發脾氣,而溫澈一直語帶笑意地聽他在電話這頭咆哮,不時遞過來一把溫柔刀,紮得荼白無言以對。

就是這種态度,才讓荼白更加覺得窩火。

溫澈看起來溫柔,實際上掌控欲極強,性格霸道又蠻橫。

荼白讨厭掌控欲太強的人,這也是他執意從家裏搬出來自己住的原因。

荼白跟溫澈争執的時候,恍惚間想起十九歲那年,他主演的電視劇被公司摳圖換頭,他氣急敗壞,卻無處發洩。過了幾個月,失聯的溫澈在半夜打電話給他,荼白被鈴聲驚醒,接電話時氣得直掉眼淚,大聲質問溫澈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還默許公司這麽做。

溫澈當時沒有一句解釋,只是用溫和的聲音勸荼白,讓他稍微忍耐一會兒,再等一等。

這一等就等了兩年多。

“你怎麽能不聽我的話呢。”聽着荼白的激烈的言辭,手機那頭的溫澈仍然是平靜的,“我答應過你母親,會好好照顧你,但這不代表我會容忍你的任性。”

“你能不能不要提她?”荼白的語氣有些崩潰,他站在落地窗邊,凝視着窗外的夜景,只有在面對溫澈的時候,他才會有焦慮的情緒出現,“她已經不在了,你大可不必……”

溫澈沒有回答他。

荼白意識到自己失言,轉移了話題,接着說:“你要對付我你沖我來就好了,為什麽要這樣對沈見夏?”

“你誤會我了。那不是我做的。”聽到這句話,溫澈嘆息,這才為自己辯解,“我沒必要對付一個剛成年的小孩。”

“這是你能幹的出來的事情。”荼白冷笑,并不相信溫澈的說辭。

“既然如此,就當是我吧。”已經被誤會,溫澈沒有再解釋更多,順水推舟給荼白下套,“為了你好,也為了他好,你乖乖聽話。”

“你要我怎樣?”荼白頓了好一會兒,才問。

“按照公司給你訂的原計劃走。”溫澈說,“你現在接的這個耽改劇我不會砍掉,會讓你好好拍完,但是之後你得聽公司的安排。公司的各項業務已經在恢複中,資金也會陸續到位,拍完這部戲你就回公司進行封閉式訓練,準備一年後男團出道。”

“交換條件呢?”荼白冷着聲音。

“我會把沈見夏的熱搜和爆料全部撤掉,再給他幾個資源。”溫澈笑了笑,“當然,我不會告訴他這是我做的。他一個沒背景沒門路的素人,想要在影視圈子裏混,總需要人推一把的。”

荼白沉默片刻。

溫澈在聽筒那頭好意提醒他:“當然,你大可不必為了他而接受我的要求,我看你們似乎也沒有到那一步。”

溫澈說的其實沒錯,荼白是還沒有到為了沈見夏可以出賣自由的地步。

可這一切本不該是由沈見夏所承受的。

要不是因為他,沈見夏也不會平白無故地遭受這些。

“行。”荼白揉了揉眉心,最終還是選擇妥協,“你動作快點。”

“當然。”溫澈的聲音像春風一樣溫柔。

從那天晚上荼白和溫澈通過電話之後,半個晚上的時間,網上的熱度一點一點地消退了,那些造謠攻擊沈見夏的帖子也都被删掉,處理得很幹淨。

荼白不知道沈見夏最後是怎麽和家裏解釋這件事情的,但是随後一段時間,沈見夏表現出來的舉動都很正常,沒有任何異樣。

只是沒過多久,沈見夏來找過他一次,提出要把自己放在荼白家的行李拿走,說是找了中介在外面租好了房子,就不麻煩荼白了。

荼白沒問為什麽,他們好像心照不宣地避嫌。他沒親自帶沈見夏回去,而是讓桃桃開車載沈見夏一起去。

桃桃回來以後告訴他,沈見夏新租的房子在藝術大學附近。

荼白嗯了一聲,也沒問下去。

因為被爆照的事情,Summer的微博也漲了一大波粉,熱度爆漲,挂在作者專欄裏的幾個只有文案的預收文還沒開始連載就以翻倍的天價賣掉了衍生版權。

沈見夏沒跟任何人說這事,他向來是不聲不響悶聲發大財的性格,每天照樣在劇組勤勤懇懇地工作和學習。

只是他似乎更努力了,除了劇組的工作,原本暫停的小說也重新恢複了連載,直接進入了爆肝模式。

荼白用小號在香蕉論壇看到了吃瓜爆料才知道這件事,下面不少網友感嘆:

“不愧是大神,只寫了個文案就賣出了版權。”

“影視公司也真敢買,這正文都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呢。”

“耽美界超人氣頂流就是硬氣。”

吃完瓜,荼白打電話給溫澈:“是你買的?”

“前兩天和幾個影視公司談合作的時候提了兩句,不過那些公司本來就有跟他接觸的意向,我只是讓人幫他提了提價格。”溫澈答得輕描淡寫,“算是給他的補償吧。”

溫澈的補償不僅如此。

荼白那晚說有個綜藝節目的資源要介紹給沈見夏,後來也讓Andy加了沈見夏,把項目推給他。大概是溫皇娛樂那邊走了關系,沒多久荼白就聽Andy說,沈見夏确定擔任這個綜藝節目的編劇。

在經歷過爆照風波之後,沈見夏的一切好像都邁上了正軌。

就在這個時候,荼白的團隊那邊突然提出要求,說是行程沖突,要劇組加緊進度把荼白的戲份先全部拍完。

這要求提得猝不及防,劇組那邊雖有怨言,但畢竟荼白是帶資進組的,人又勤勞敬業,任勞任怨,他們私下嘟哝幾句就算了,也還是把荼白的劇情全部提前,集中拍攝完。

說來說去,辛苦的還是荼白。每天下了片場,他累得話都不想說,直接開車回酒店,洗漱後腦袋一挨着枕頭就睡着了。好像剛合眼沒多久,又被桃桃拽起來去拍第二天的戲。

就這樣一直忙碌到了八月中旬,荼白的戲份殺青了。

荼白殺青那天,劇組提出要給他辦慶功宴,但荼白說自己要趕飛機,謝絕了他們的好意,不過他已經提前讓桃桃在酒店訂了宴席,讓人送到劇組來。

看到酒店員工把送餐專用的車開到劇組來,從車上推下一個又一個餐車,大家都很高興,直誇荼白是面冷心善的小萌物。

“哇塞!你也太大方了吧小荼白!”七禾吃得最開心,“我要趕緊拍照,回頭發微博誇誇你。”

杜傑也感嘆着:“和荼白拍戲是最不用操心的,希望下一次還能合作。”

荼白沒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吃,簡單道別之後,便走到一旁,等桃桃把車開過來接他。

在等待的時候,荼白無意回眸,就看到沈見夏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他。

他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圍着豐盛的食物大飽口福,而是獨自站在沒人的角落裏,單手抱着荼白送給他的那臺新電腦,默不作聲地盯着荼白。

這段時間荼白忙,沈見夏也忙。自從那天熱搜之後,他們都成了拼命三郎,瘋狂地工作,都沒有好好說過話。

即便是在片場裏打照面,他們也只是沉默地略一點頭,然後和對方擦肩而過,冷漠得就像微博上瘋傳的親昵照片只是假象,那晚的吻也都是虛無的夢境。

片場裏有不少人在揣測這兩人的關系,見他們幾乎不和對方說話,都以為他們惡交了。

只有荼白和沈見夏自己才知道,并不是這樣的。

兩個人隔空對視了一會兒,最後是沈見夏先擡腿走過來。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他伸手握住荼白的手腕,把對方牽到沒有人的暗處。

荼白沒阻攔他,而是安安靜靜地任由着沈見夏拉着自己手腕,跟着他躲開所有人的視線,尋到一小塊能夠獨處的僻靜角落。

“這就走了?”沈見夏松開手,背靠着牆站着,低下頭看荼白,聲音有些低沉。

“嗯。可能得稍微分開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荼白擡眼看他,語氣輕松,表情也很平和,“希望再見面的時候,你已經變成了大人。十八歲的沈見夏就已經很好了,但是我期待着更成熟的沈見夏。”

“開學以後,”沈見夏頓了頓,開口問,“你會來學校嗎?”

“不一定。”荼白搖搖頭,他八成是不會規規矩矩去學校念書的,最多挂個學籍,“看公司安排。”

沈見夏不再說話,兩人都有些沉默。

夏天。八月。熱浪。喧嚣。外面傳來嘈雜的笑鬧聲,還有桃桃詢問別人“小白去哪了?誰看到小白了”的聲音。

荼白聽見了。神使鬼差地,他沒有開口回應桃桃。

心裏有些焦急,也有些迫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最好是在桃桃找到他之前……

在漫長的沉默中,沈見夏終于開了口。

“荼白哥哥,給我一點養分吧。”

聽到這句話,荼白擡頭看向他。

沈見夏背脊貼着牆,站姿随意,連聲音調子都是漫不經心的,眼中藏掖着狡黠:“灌溉我,只有你給的養分才能讓我快點長大。”

“小白?你在哪?我們要走啦……”在他說話的時候,外面的桃桃還在不斷呼喊着荼白的名字。

“少廢話,想吻我就直說。”心中的迫切值終于到達了頂點,所有的耐心都被荼白抛到了腦後,他一把拽住沈見夏的衣領,将他朝自己扯過來,嘴唇覆上去的瞬間,濕軟的舌頭也跟着卷進了對方的口腔裏,“先給點糖吃,免得你中途脫粉爬牆。”

沈見夏只頓了一秒。

他的回應比荼白想象中的更熱烈,畢竟這是一個渴求了半個多月的深吻。

沈見夏把電腦夾在腋下防止它掉下去,單手扣着荼白的後腦勺,手指插進他蓬松柔軟的頭發裏,嚼着他的舌頭一下一下色.情地吮着。接吻的時候沈見夏把眼睛閉上,全心全意地沉浸在這個吻裏。

荼白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大腦缺氧到昏昏沉沉,卻又能清晰地聞見從對方的衣服上傳來的洗衣粉的清冽氣味。

牙齒。嘴唇。舌頭。熱吻。充滿少年感的氣息。全都是屬于八月夏天的躁動和不安。

直到桃桃的聲音越來越近,荼白才強迫自己從這個令人窒息的熱吻中逃脫出來。

“Summer老師。”他喘了口氣,擡眼盯着沈見夏,回味般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記住你說過的話。”

“記得。”沈見夏伸出手,用拇指的指腹輕輕從荼白的下唇內側撩過,目光留戀地落在對方略微腫起的唇上,顯然剛才的接吻并未讓他滿足,“絕不脫粉,絕不爬牆。”

“喜歡我嗎?”荼白抓住他的手,非要逼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說出口。

“那天晚上我已經給過你回答。”沈見夏的聲音有些懶散,唇角勾着一點笑容,偏不給荼白他想要的答案。

狗東西,公狐貍精果真名不虛傳,打得一手好太極。

荼白在心裏罵了這人一句,又問:“那你的回答,是不是一直有效?”

在錯落的光影中,他看見,沈見夏眸中神色明明滅滅,狡黠的笑意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看不真切。

霎時間,喧鬧聲忽然全部遠去,他們被隔離在世界僅剩的這個角落裏,只剩下盛夏的熱浪和彼此躍動的心跳聲。

沈見夏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擠進荼白的指縫中,扣住他的手,低下頭,用唇輕輕地碰了碰荼白鼻梁上的那顆細小的痣:

“Always。”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卡文卡得不要不要的,見夏的小姨媽在27章提過一句。我前文埋的暗線太多了ORZ後面能把我寫死……

明天臭弟弟就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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