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定國公府的偏心老太君8

明田回到府裏的時候, 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心情看待高高興興拉着一大家子出去拜佛祖求兒子回來的秦二郎, 只能用滿含“母愛”的眼神看他。

秦二郎被明田吓得一個哆嗦,聳了肩膀湊上來問:“阿娘作何這麽看兒子?可是有了什麽新的教導法子?”

“不, 比那更嚴重。”明田意味深長道。

秦二郎煞白了臉,明田示意五個小姑娘回避, 拉了還不明白事情始末的秦二郎, 深吸了一口氣, 只能道:“二郎呀……娘說過, 你命中只得此三女, 命中無子啊。”

“命中無子?這、這……母親莫不是聽哪裏的跛腳算命老瞎子說的麽?那恐怕是作不得真的。”祝九娘一臉懵的道。

明田沒辦法, 還是得讓老四秦玉焱和老五秦玉垚出來,兩人這段日子查來的人證物證站了整間屋子。明田生怕沖擊太大, 讓秦二郎一口氣緩不上來給撅過去了, 又讓人把府上的大夫請來,備了涼茶冷水。

秦二郎果真受不住這樣大的打擊,他三年來除了寒暑不辍的跟着明田習武,每日裏最大的事就是想着用什麽樣的姿勢能讓妻妾更好的懷孕,甚至為此求醫求藥,在京都一些圈子裏闖出了“不小”的聲名, 連帶着認識了不少“有志之士”。三年不辍, 終于開花結果了, 連帶着親朋好友都被他騷擾了個遍,突然被查出來是自己被戴了綠帽子,這口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竟是生生的暈過去了。

明田淡定的拿冷水潑了他一臉,又叫人給他灌湯藥,一番折騰,秦二郎終于醒過來,看了明田一眼,又看滿屋子人,開口就是:“娘啊,您還是讓我暈過去吧……”

秦二郎避而不談此事,自己一個人默默的躲屋子裏去了,明田就把這件事交給了祝九娘處理,随後帶着秦玉焱和秦玉垚往外走。明田道:“這麽簡單的一件事你們倆都花了這麽長時間?”

秦玉垚撇嘴道:“祖母說的簡單,我和四姊姊可是等了一個多月才等到姨娘和那人聯系一次的,守株待兔也莫過于此了。”

明田道:“下次碰見這種事,直接引蛇出洞就是了,不過引蛇出洞和打草驚蛇的範疇你們好歹還是注意着點。”

秦玉焱嚷道:“祖母,這種事您還等着有下次呢?看阿爹那樣子,您這麽淡定,是親生的嗎?”

明田:……

第二天清晨,明田在校場剛教導五個小姑娘耍了幾把槍,祝九娘紅着眼睛就過來了。她看明田欲言又止,最後慢吞吞道:“昨夜老爺喝醉了,醉了之後用筷子敲茶壺敲了一整夜,一邊敲一邊哭唱,剛才才睡過去。”

末了,祝九娘補充道:“上好的茶壺嘴,全被老爺給敲裂了,誰上去勸都沒用。”

明田看了她一眼:“別管茶壺的事了,讓他發洩出來就成。這種事麽,一會兒生二回熟,呸,不是,勸勸他,讓他看開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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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郎醉生夢死渾渾噩噩過了三日,第三天夢中驚醒,大徹大悟,洗漱一番,決定重新做人,随後就聽下人說府上來了貴客,明田要見他。

府上來的這貴客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寺廟後山被明田一行人救了一命的六皇子。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

秦二郎剛到待客廳就聽到這樣一句話,頓時腳下一扭,險些崴了腳脖子,連帶着心裏頭對這貴客都有了些怨意,不過随之而來的,是心裏頭怎麽也藏不住的暗喜:雖然沒有兒子,但是他有三個女兒,還一個比一個能幹!兩個皇子輪番求娶!

“我不同意。”秦二郎嚷嚷道,看高臺上的明田淡定的神色,又詫異的發現大女兒秦玉鑫竟然也在這裏。不同于上次宮宴時面對嘉平帝和滿京都勳貴世家文武官員的拒婚,此時的老大秦玉鑫竟是低頭,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六皇子對秦二郎行禮,像模像樣的喊了一句:“表叔。”

秦二郎一口氣就被憋在了心裏,道:“這種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大的親事合該是我這親爹做主的,我且聽聽她的意思,殿下不妨在此和母親聊會兒。”

秦二郎說着拉了老大就往內殿去,回身看老大仍舊神思不屬的模樣,心下一疙瘩道:“老大,莫不是你當真對六皇子心有所屬?不然當初五皇子宮宴求婚,你也不必就此拒了。”

老大秦玉鑫也有點猶豫不決,不管怎麽說,六皇子是她上輩子求而不得之人,這輩子卻主動上門求娶,怎麽能不讓她心思澎湃,可她這輩子總歸和前世不同,選擇面也廣了許多,以致于心裏猶豫不決。

秦二郎急的在屋內轉圈圈,又道:“如果你今日應了六皇子,宮宴卻拒了五皇子,怕不是要傳些流言蜚語了。流言猛于虎也,到時候若遭了有心人挑撥,說是咱家看不上五皇子,卻一個勁的巴結六皇子,那可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秦二郎急的嘴上冒火,想起這三天的大徹大悟,痛心疾首道:“阿娘說我這輩子命中無子,我已經三十多了,妻妾成群卻沒一個懷孕的……老大啊,爹這輩子,恐怕就只有你們姊妹三個孩子了。”

秦二郎畫風轉的太快,秦玉鑫還沒回過神來,秦二郎就已經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垂了頭,滿臉深沉,卻帶着慈愛,眸中又含了幾許希冀道:“老大……爹想,你是我的嫡長女,日後,你,唉……我想讓你學阿娘,承爵,将來做咱們老秦家的頂梁柱,這樣以後也好照着你底下的四個妹妹。不管怎麽說,你都是長姐。”

“……阿爹說的可為真?”秦玉鑫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顫。

即便重生了,她也一直都在糾結祖母和父親的偏心問題。她畢竟受上輩子影響太深,這輩子想的也是扳回自己的局勢不落入上輩子的下場,最好嫁個頂頂頂有錢有勢的,即便明田多加教導,話裏話外都是秦府就靠她們五個了,她也從沒想過要做秦家的頂梁柱。

究其根本,就是因為秦玉鑫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人,明田再勢大,将全府上上下下調*教一番,在她心中也不是秦府的當家人,她覺得秦府真正的當家人是如今的定國公秦二郎。可是現在秦二郎卻苦口婆心的對她說:以後秦家你就是頂梁柱了……

秦玉鑫覺得這輩子自己怕不是看錯了性別,自己應該是個郎君才對。

秦二郎長嘆道:“以往是我着相了,阿娘說的沒錯,沒有兒子算什麽?兒女是一樣能用的,我三個女兒,秦家五個孫輩,各個都是能堪比郎君的存在,你們在爹心中,不比梁倫的兒子差。”

秦玉鑫心情複雜的跟着秦二郎回了正殿,來時正見明田似笑非笑的看着六皇子,而六皇子一臉鹌鹑樣的坐在下首,竟是精神恍惚的模樣。

不知道剛才他們離開的一小會兒時間,這位六皇子又怎麽糟了祖母的毒手了。秦玉鑫心下暗想,對明田的崇拜值又添了一點。

父女坦誠相待,秦玉鑫心裏也暗下了決心,皇子求婚又如何,不過都是錦上添花之用罷了。她心裏清楚的很,即便是皇後,也不過是依靠着丈夫而生,如果真如父親所說,和祖母一樣……

秦玉鑫拒絕了五皇子六皇子的求婚,并且放出話說自己日後要承宗兆,只招上門女婿,這事秦二郎和明田也是默許了的,一時傳的沸沸揚揚,惹得衆多世家議論,不少人輕蔑之,不少人暗地裏嘲笑定國公府是沒了孫子竟讓孫女上去頂門。

外頭傳什麽的都有,但定國公府裏卻一派平靜,包括新來的小姑娘梁媛在內,六個人都安安靜靜一步步的按着明田的計劃上課習武。她們每天的安排太滿了,淩晨就得起床練武,到了傍晚還在練靶子,晚上還要到書房裏推演兵法,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經歷理會外面的傳言。

傳的再多,明田進宮一趟,對着太後一番哭訴,就連嘉平帝也覺得心有熙熙然,甚至有了下聖旨讓秦玉鑫做了國公世子襲爵的想法,卻被明田攔了下來,明田只道是無功無祿,女子襲爵怕是會引起朝野動蕩。嘉平帝這才松了話。

嘉平帝也不是個草包,看重外祖家就能任由明田“胡作非為”甚至下旨讓女子襲爵,不過是明田看中了他的軟肋,對症下藥,讓嘉平帝心甘情願往裏頭跳罷了。

先帝重文輕武,廣開科舉取仕,文官待遇遠超武将,以致于不過傳到三代,北邊蠻敵虎視眈眈,東邊沿海寇不消,但朝中将領卻是青黃不接。與此相反的就是文官集團,文官勢衆,黨争頻繁,貪官橫行,官官相護,政令難以下行。一些禦史牟足了勁盯着嘉平帝,他平時稍有失禮就有禦史敢上折子明裏暗裏損他,甚至更有一些好名聲的在文武百官面前将嘉平帝罵一頓。嘉平帝稍有不喜或是反抗,各種高帽子就扣了下來,弄得他活脫脫就是一個亡國之君了。

說到底,嘉平帝不用內侍設立東廠,就必須得擡起武将來和文官打擂臺,這樣帝王的位置才能坐的穩當。而且比起內侍,當然還是能抵禦外敵,也能消除匪患的武将更好些,更別說,這個武将也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外祖家。這裏頭嘉平帝或多或少也存了因為外祖家都是女孩子,所以女子為将即便功高蓋主也難以謀權篡位的想法。

當然,不管嘉平帝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有太後做橋梁,明田和他都是雙贏合作的關系,兩方都挺滿意的。

一晃又是三年。老大秦玉鑫年滿十八,而最小的老五秦玉垚也年滿十四了。

這三年,來定國公府提親的雖然不多也不算少,但入贅上門一事顯然攔住了不少世家郎君,來的多是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家裏小兒子,這樣的不說明田看不上眼,就連秦二郎也不上眼,鐵了心的寧願女兒養在家裏,到了年紀再看她們自己決定。

六月初六,大好日子,某禦史淩晨起來趕去上朝時,突然發現宮門口聚了一大堆朝臣在那兒看戲。

天光微曦,借着小厮燈籠打着的光,禦史摸着胡子湊上前去。一看禦史來了,堵在這兒看戲的一群人作鳥獸狀散去,但不時還能聽到幾聲竊竊私語,看向禦史的神色稀奇有之,同情有之,鄙夷有之。

禦史愈發好奇了,扒開人群往前一瞅,頓時神色變了幾變,讓旁人看了倒心下暗笑某某禦史變臉比川劇還厲害。

無他,地上有兩個赤身裸*體的郎君摟抱着躺一起,仍舊昏昏欲睡,只不過其中一人的臉赫然就是當朝六皇子,另一個,則好死不死的就是這位某禦史的大兒子。

某禦史喉嚨裏哽了半天沒哽出一句話來,身子抖如篩糠,有好心的同僚上前打理道:“兄臺莫氣,兄臺莫急,左不過做了對契兄弟罷了。”

民間有好龍陽者,不娶妻,而作為契兄弟,甚至能上族譜,也能拿到官府的契書,但總歸不是陰陽結合,總有世人言語嬉之。

禦史神色變黑又變青變紅變白,變了幾變,一聲長嘆,不知是為兒子好龍陽哀嘆,還是為兒子和六皇子着了人家的道做出這等事還在宮門大殿門口被人圍觀臉面丢光了長嘆。

這事成了一樁诙諧之事,大街小巷傳個沸沸揚揚,一時竟将定國公府前段日子将求婚上門的某禦史之子打出府門的傳聞也給壓了下去。

明田知道這事的時候,正在校場游蕩一圈回來後喝茶,聞之險些沒嗆出來,她一邊聽秋菊說這件事,一邊看遠處幾個将紅纓槍耍得虎虎生威的幾個小姑娘,不禁為六皇子和禦史之子鞠了一把同情淚。

秦二郎的接受能力竟是比明田還要好多了似的,聽了這件事,一下子就猜到了首尾:“這還用說,肯定是我們家幾個做的了。不過也難怪,這禦史看不慣咱們府上很久了,前段日子還在朝堂上公然說陛下如何如何,又讓他那有斷袖之癖的兒子來咱們府上求娶,我看這事也算罪有應得。”

秦二郎一邊說一邊憤憤不平:“我家女兒們都是個頂個的好,就是梁倫的兒子和皇子我都看不上眼的,他竟然叫斷袖的兒子上門求娶,我看是要結梁子,這還算輕的了!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是老大還是老四做的,做的個虎頭蛇尾,怎麽不讓他們當衆做起來呢?”

明田定定看了秦二郎半晌,看的秦二郎摸不着頭腦的的回看,慫慫的問:“阿娘?難不成——又是兒子猜錯了?”

“不,我是在想,你是不是被人借屍還魂了,怎麽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快把我以前的二郎還給我。”明田正經道,末了補充一句:“過幾天咱們要回趟江寧老家,且叫你趕車就是了,我覺得你趕車應當很平穩。”

“這還用說?一切都聽阿娘的。不過咱們不都是騎馬的嗎?為何還要兒子趕馬車?”秦二郎莫名其妙道。

明田回:“你車技比較穩。”

“祖母,阿爹,你們在說什麽呢?”老五拿着汗巾一邊擦汗一邊過來搭話道,“我聽到你們在說今早禦史的那件事了?這我可得說一句,都怪那禦史郎君太不是個人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這事是你做的?”秦二郎看自己最小的女兒,似乎想起了什麽,神色變白又變黑又變紅的,慢慢道:“你還這麽小年紀,就把人家郎君剝的幹幹淨淨跟個雞蛋似的放宮門口了?你小小年紀,也不怕污了眼睛!”

老五秦玉垚吐了吐舌頭,不理會他。

六月中旬,明田以回江寧祖宅祭祀老父為由,禀明了太後老姐姐後,帶着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京都定國公府,一路南下。

當世不少高門女子雖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但一年到頭出門的日子也少的可憐,便是出來也有小厮丫鬟婆子前撲後擁的,還要戴帷帽遮掩容貌,更不用說離開所居之地前往遠處了。定國公府的五個小姑娘雖在明田和秦二郎的默許下能在外和一般人家的兒子一樣游走見客,但也沒出過遠門,這次明田帶着她們南下,都有幾分激動,連帶着幾人天天走路帶風。

不說她們五個,就是祝九娘,也覺得這幾年來過的比以往三十多年還要痛快許多,真是自由自在許多,這個時候才回過頭看她那些居于內宅的姊妹,竟也恍然有種如隔世的感覺。

六月中旬出發,一路或騎馬,或坐馬車,有時還會乘船,一路上所見所聞,所見之景,所觸之人,比她們以前十幾年人生中見過的都要多,不說五個小的,就是秦二郎也覺得有些恍恍然,幸好明田在此,将所有事情打理的條理分明,一路上沒遇到什麽大的麻煩。

便是遇到了一些不開眼的小賊或是流寇,不消明田多說,府上的侍衛還沒反應過來,五個小的就已經挽弓搭箭,提槍拿劍的一窩蜂的沖上去了。

五人的武藝都是明田手把手的教導出來的,對付些小偷小摸和不成器的流寇,自然是半點難處也沒有的,反而讓五人見識到了自己的能幹,愈發有些意氣風發起來。

慢慢的,幾人竟在這一地闖出了不小的聲名,有一日幾人在茶鋪歇着,就聽茶鋪老頭說她們是哪家镖局出來的,又說江湖上有人猜測她們行事作風偏江湖人士,怕不是哪家名門正派的弟子們出來游走江湖了,聽得秦二郎忍不住噴了一桌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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