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萊昂，我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湯姆一臉茫然。

“我們是該理解一下彼此，萊昂，我們都是善良的人，是給你糖吃的傑克和湯姆叔叔。”傑克龇牙露出笑容。

“……”烏鴉鮮紅的眼睛看着他們，并沒有多說什麽——萊昂可并不喜歡廢話。

傑克和湯姆發現他們的身體再次自己動起來了，他們轉向了彼此，面對面，然後把一只手伸到了對方面前，兩人整齊的張嘴，咬上了了對方的食指，咬開皮肉，迸出的鮮血從他們各自的嘴巴裏滿溢出來，努力的咬，繼續咬斷骨頭，直到咯嘣一聲，他們的牙齒咬合在一起。

肉很好吃，但除了少數人之外，大多數人對于同類的肉都沒有多大的好感，更何況，身體的控制權被萊昂接管了，但疼痛的感受卻依舊要他們自己受着。

他們看着對方，看着滿嘴是血，還努力咀嚼的對方，胖傑克首先哭了起來，瘦湯姆緊随其後，可即使哭，他們也叫不出來，沒法掙紮，只能讓眼淚在血跡裏犁開一道道溝壑……

“你們還有十根腳趾，九根手指。”烏鴉說着，惬意的啄了啄自己翅膀上的羽毛，他過去應該也經常扮演鳥類，烏鴉和麻雀模拟得都十分真實，“然後是手掌和腳掌，這些都沒了……你們還有一根老二。”

兩個人的鼻涕眼淚流得更兇了，可無論他們怎麽哭，都只能把嘴巴裏的骨頭和肉嚼碎，咽進肚子裏去。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傑克和湯姆同時“哇啊”的大哭了起來，意識到能控制自己的口舌後，同時吐掉了自己嘴巴裏的殘碎骨肉，他們想嘔吐，可身體并沒有反胃的反應。除了帶血的唾沫，他們什麽也吐不出來。

“我等着呢，請快說。”烏鴉昂起胸，扇動了一下翅膀。

傑克開了口：“是、是一位我們不認識的老爺！”

湯姆跟進解釋：“他穿着大披風，戴兜帽，我們沒看清他的臉，但他的衣服是好料子，身上還有一股香味，一定是上層社會的老爺。”

“他只說今天的孤兒院有些……有些不對勁，讓我們當做沒看見。”

“也是他讓我們對你做點什麽的，可你看，我們還給你準備了小毯子！我們知道孤兒院對你來說是個安全的地方。”湯姆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萊昂，希望能夠讓他看見自己的正義與善良。

“……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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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傑克和湯姆享用的，是對方的拇指。

兩人後悔了，他們瘋狂的向烏鴉打眼神，但被烏鴉徹底無視。

哭泣着吃掉了拇指，再次發現自己能夠哭出聲來，兩人立刻同時嘶喊：“是孤兒院的雜工若拉爾！我們和他在酒館碰上！他給我們介紹的活！也是他讓我們去争取送你去路中鎮的任務的！”

那個失蹤的雜工……他不只是內奸。

“他現在在哪？”

“不知道！我們不知道！”胖傑克哭得像是個八百斤的孩子。

“你可以去賭館找找他！他還有個姘頭，就住在王國街！還有……”瘦湯姆趕緊把能說的都說了。

如果面對的是一群窮兇極惡的壯漢，被那些壯漢威脅要剁掉他們的手指和腳趾，作為經驗豐富的老冒險者，他們還不至于是現在這個樣子。

可現在他們面對的是無法被控制的身體，還有同伴挂着自己肉絲的黑黃牙齒。他們的身體本身現在成為了一個血肉的牢籠，把他們哭嚎掙紮的靈魂束縛在裏頭，他們連便溺都不受自己控制，否則現在已經滿地尿液了。

烏鴉轉身飛走了，傑克和湯姆松了一口氣……暫時的。

根據兩人詳細交代的地址，分.身們兵分多路開始尋找若拉爾。找到本人倒是沒費太大力氣，唯一的問題是，他找到的若拉爾，已經是死人了。

王國街他和他姘頭的家裏，他們倆坐在餐桌前，臉朝下埋在盤子裏，已經被歌了喉，地上的血還是潮濕的。

分.身找到了一個滿是金幣的錢袋，就在若拉爾挂在衣帽架的外套口袋裏，兇手不是為了錢。

線索斷了，部分分.身潛入了這戶主宅的鄰居家中，想要從他們的交談中尋找一些線索，在其它各處找人的分.身們則大多停了下來。其中一只烏鴉正好路過路中鎮最好的一處宅邸，它沒多想，就落在了宅邸花園的大樹上，安靜的整理着自己的羽毛，看起來和普通的烏鴉沒什麽不同。

宅邸二樓的窗戶打開了，一個容貌英俊的男人出現在窗前，他舉着一杯紅酒，對着烏鴉露出微笑：“費爾南·克雷蒂安，很高興，見到你，萊昂……”

萊昂：“……”

已經直接指名道姓了，想要裝傻蒙混顯然是不可能的。

烏鴉張開翅膀，朝克雷蒂安飛去，對方伸出手臂，不過烏鴉還是落在了陽臺的欄杆上。

“孤兒院的事情，和你有關系嗎？”

“前期準備是我的做的，你果然是真正的主演。”費爾南舉着酒杯向萊昂行禮，仿佛致敬。

“所以……”

“什麽？”

“所以你能得到什麽？目的是什麽？”

“看看你是個什麽人，證明你是否有資格站在我身邊。事實證明，你不但強大，而且溫柔善良，我還以為你會把那些小雞仔也當成點心吃掉。”

潛意識：您不覺得您太叛逆了嗎？

萊昂覺得，有時候這垃圾潛意識，說話還是挺好的。

“對了，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麽發現你的？你将肉.體處理得很幹淨，但忽略了靈魂。不過沒關系，以後有我在你的身邊。”

烏鴉自動忽略了費爾南的“叛逆”言辭，只關注重點：“這世上真的有靈魂存在？”

“靈魂當然是存在的！”克雷蒂安笑了起來，好像是聽見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麽，我沒有在發現你後，第一時間上報教會，你對靈魂一無所知，顯然跟惡魔沒什麽聯系。我掌控靈魂，你掌控肉.體，我們正好是天生的一對。”

這家夥說話可真是夠自大，夠直接啊。

“如果我是一個凡人呢？”

“萊昂，我以為你不是會說出這種‘如果’的人，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費爾南轉了轉酒杯，“所以，我們才是最特別的。”

這家夥說的話，萊昂聽着有些耳熟。

潛意識：确實有很多人都對你說過類似的話。

“我們是天選者。”“我們是命運的主宰。”“我們才是主角！讓配角去吃屎吧！”伴随着熟悉的頭疼，一個個聲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他腦海中響起。

烏鴉面無表情，卻是他正在尋找相伴一生，永遠愛他的人。但這種基于力量的天生一對，還是算了吧。今天這家夥能對着萊昂這麽喊，明天就能對去昂也這麽喊。他們看中的是強大的力量，而不是擁有力量的人本身。

烏鴉轉身，從欄杆上起飛，克雷蒂安在烏鴉身後大喊：“我很快就會去接你了！萊昂！”

能住在這，說明這個中二年輕人家産頗豐，萊昂覺得，暫時在他家落腳也可以。他需要先弄清楚鬼魂到底是什麽意思，到時候再看是拍拍屁股走人，還是直接取而代之。作為孤兒院襲擊事件的幕後主使者，這家夥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幹掉他，萊昂毫無壓力。

烏鴉再次降落的地方，正好是湯姆與傑克居住的酒店對面，這兩個家夥正從就管理走出來。突然，湯姆抽出劍刺穿了傑克的心髒，同時，傑克的匕首割斷了湯姆的頸部大動脈。

傑克當場死亡，湯姆還活了一陣，他瞪大眼睛，痛苦的看着那只在對面屋頂上站立的紅眼烏鴉……可直到生命的最後，也沒能說出一個單詞。

一夜過去，第二天上午十點二十，拉法說的糧食商人來了，萊昂在樓上都能聽見他和夥計吓得馬都驚了的慘叫聲，願自然之神保佑他們。

可直到中午，治安官才帶着人趕到。他們沒有統一着裝，裝備比一些冒險者還差，很難想象是一群國家公務人員。見到屍體後，慘叫的、嘔吐的、吓尿的，從這些人的狀況看，路中鎮真的就是一個很平靜的小鎮子，很少有這種惡性.事件發生。

“是你殺掉的那些人？”萊昂也總算等到了官方人員的詢問，這位治安官剛進來的時候還彎着腰，看見裏邊是個坐在床邊腳都碰不到地面的小孩，立刻直起了腰，用質疑的眼神看着萊昂。

萊昂對着治安官擡起了手，掌心裂開一道口子，紅色的僞·魔法彈瞬間飛了出去，轟隆一聲後，房間狹窄的方形窗戶，被炸成了落地的圓形大窗。

“還要我進一步證明嗎？”萊昂上下打量着這位治安官，他應該是三十多歲，留了一把大胡子，身材高大健壯——肉多、肉厚、肉質好。

窗戶被炸的時候，治安管就吓得退到了門口，萊昂挑豬肉一樣的眼神，更讓他的腰老老實實的再次彎了下來：“不、不用了、大、大人。”他說話打着哆嗦，甚至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