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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所以說你和惡魔是不同的，你是冷靜的，有理智, 有邏輯的。惡魔是與這些詞彙相對的，它們從誕生的那一刻就是瘋狂的, 是毫無理智與邏輯可言的。悲哀的是, 越強大的半魔人，魔化也就越嚴重。”

赫爾塔大主教抱着那一大串葡萄笑了起來：“地下世界那些所謂的‘惡魔’的大君, 可都不是純粹的惡魔。他們大多是被魔化的地上生命, 剩餘的其實也是半魔, 只是他們另外一半的血緣比之人類、獸人或者精靈更加的強大，可以壓制惡魔的血，或者至少保持一個平衡。徹底瘋狂的純惡魔, 是無法成為一個統治者的。”

萊昂努力回憶他所知道的那些關于地下世界的，關于惡魔的知識，那些傳說和神話, 好像确實是這樣。

他所知道的惡魔大君也不多，像千多年傳說的地獄魔龍是一位, 那位是被魔化的龍族。最出名的堕落天使路西法是一位, 這位曾經是太陽神的從神，後來堕落, 也算是被魔化的。還有香.豔.故事最多的黑精靈女王，背叛的精靈, 也是魔化。至于其它大君, 好像大多都是這幾位的後裔，而且也沒他們這麽出名。

但這麽一算，至少萊昂所知, 确實惡魔大君沒有純惡魔。

不過……=。=為什麽突然談論起惡魔來了？

“赫爾塔閣下，未來是要出什麽和惡魔有關的事情嗎？”

“不是你問我的嗎？”赫爾塔大主教眨了眨她漂亮的綠眼睛，一臉的正直。

“……”

可是赫爾塔大主教又突然說：“或許吧，可能是我預言到了地下世界的危機再次來臨呢？而如你這樣生而特殊的孩子，總會給大地帶來一些改變。我期待着你給這死寂的世界帶來充滿活力的喧嚣，随你的心意去生活吧，我和自然會成為你堅實的後盾。”

赫爾塔大主教說得慷慨激昂，萊昂卻覺得自己對她的信任直線下降。不過他還是讓赫爾塔大主教撫摸了他的額頭，當赫爾塔大主教把手收走，萊昂以為今天差不多就要結束的時候，赫爾塔大主教低下了頭，将一個親吻印上了萊昂的額頭。

萊昂睜大眼睛看着她，恍惚間，這位大主教美麗的形象與另外一個女人重疊在了一起……

那也是一位美麗的女性，雖然略遜色于大主教，她有着烏黑的長發，明媚的雙眼，還有總是帶笑的豐潤嘴唇。

萊昂叫她——媽媽。

媽媽有着溫柔的嗓音，她對萊昂很好，她說：“寶貝，媽媽最愛你了，媽媽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但忽然有一天，還是她說：“寶貝，媽媽對不起你，但是媽媽要走了，再見，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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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門，就此離開，再沒有回頭。萊昂能感受記憶中的自己當時的心情，他懵懂無知，根本不理解這聲“再見”所代表的意思，他甚至還在跟媽媽揮手，說着再見。他以為，這只是一次正常的道別。

可是，萊昂的人生中，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說永遠不會離開他的女人。

萊昂與他的爺爺奶奶度過了一段時間，當他回到家，家裏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人。

“叫媽媽。”他的爸爸說。

“時間已經不早了，你還沒有自己的住處吧，萊昂？”赫爾塔大主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可萊昂的眼前依然是過去的畫面，這讓他産生了一種現在和過去的倒錯感。

“我從市政廳的公告欄上看到了租房信息，有兩家的信息比較合适。”

其實是他還跟費爾南住在一起的時候，就決定下來的租房信息。那兩家的房東都是心性正直的人，住下去後，很多事情萊昂都無需擔心。

“那麽你要怎麽養活自己呢？”

“去傭兵工會接任務，我想養活自己應該沒問題。”

傭兵工會雖然是萊昂不敢靠近的地方，但從外圍觀察，以及從別人的口中打聽還是沒問題的。狄麗爾城按照東南西北四區，建立了四所傭兵工會，每一處進出的人流量都是驚人的。

這種大城市裏，狩獵之類的冒險者幹的活兒，反而很少，普通人才是主流。

——萊昂算是知道為什麽傭兵工會叫成了“工會”了，因為這裏傭兵工會的主職，就是介紹工作的。工廠招工、富豪宅邸招傭人或臨時工、送信、賣報等等，基本上都是在傭兵工會辦理的。

萊昂覺得，他一個覺醒者，應該能找到工作，養活自己吧？

“确實，祝你一切順利。不過……你真的不想嘗嘗葡萄嗎？”

“再見，非常感謝您的幫助，赫爾塔閣下。”萊昂完全忽略了這句邀請，現在他的眼前，過去依舊是如此真實的幻象。

“如果還想吃葡萄，大教堂永遠歡迎你，再見，萊昂。”赫爾塔大主教一臉遺憾的對他擺手。

溫柔微笑的赫爾塔大主教，就站在親密相處的親爸、後媽，還有雙胞胎弟弟的身旁。自然之神大教堂再自然也不過的景色，與地球世界現代裝修的仿佛斑駁的混雜在一起。葡萄藤的深邃大門，和單薄的陽臺拉門并列。

——在有了新媽媽後，萊昂從住在單獨的房間，變成了住在客廳，當新媽媽生了一對小弟弟，他就住在了陽臺上。

陽臺被加裝了厚厚的窗簾，這樣別人家就不知道他住在那了。萊昂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悄悄的拉起一點窗簾，向外看，看樓下草木茂密的小區花園，看玩耍的同齡人，看搖擺的秋千，看追逐的大狗。

所以他在拉曼德森林裏，才喜歡從大樹上朝下看？

迷迷糊糊的走回了自然大道，萊昂繼續向大道的出口走去，反正這裏也沒有車，而他的眼前還都是過去的景象，潛意識可是頭一次這麽大方。

萊昂的腳步停下了，剛說大方，那些景象就都消失了。他不知道他的媽媽到底為什麽離開，更不知道他的爸爸為什麽那麽忽視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從一個小可憐變成了現在這樣的。而且……他總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完完全全的在那個陽臺上長大的？

潛意識：你真的在意這些嗎？

萊昂擡頭：是在意的，不過……也就是“有點好奇”這種程度的在意吧？到頭來，這些事情也只是證實了，果然沒有人要我這件事而已。還有，為什麽我對與找一個非我不可的人執念那麽深——因為從來沒有過。

潛意識：兩輩子了，真覺得我們這種人會有人要嗎？

萊昂：……雖然我過去叫你垃圾，但那不是開玩笑嗎？大家都是一個人，有必要這麽紮心嗎？

潛意識：大主教怎麽樣？

萊昂感嘆：她很像媽媽……

潛意識：嗯，我也這麽覺得。

萊昂：所以不了，我要的不是一個媽。

潛意識又潛下去了，萊昂已經站在了自然大道的盡頭，他的身後是自然大道，面前是狄麗爾城的城市街道。

即便已經離開了自然大道，可萊昂還是沒能找到馬車。他徒步前進了半個小時，期間反搶了兩個小偷，揍廢了三個拐孩子的，抽暈了一個不知道有什麽目的的醉漢，才終于看到了第一輛出租馬車。

“尊敬的小先生，請問您要去哪？”馬車夫看見萊昂就露出和善的笑容，但當萊昂上車，這笑容就消失了，變成了刻板的嚴肅。

當馬車在傭兵工會的路口停下，萊昂走下車，看着萊昂的背影，拿到了車資的馬車夫露出一臉疑惑：“MD，我大概昨天喝多了，飛走了一筆橫財。”他小聲的咒罵了一聲，調轉車頭離開了。

萊昂來到的是南區的傭兵工會，這裏相對北區的工會來說，人少了很多。北區那邊的都是工人，廣場上都是舉着牌子招人的工頭。這裏更多的是招傭人、園丁、掃煙囪的等等，舉着牌子招人就很少見了。

“嘿！小家夥，你是迷路了嗎？”萊昂沒走兩步，就有人朝他走過來。

有面目慈和的婦人，也有一臉猙獰的大漢，無論他們是別有用心，還是單純的善意，萊昂都不想跟他們發生什麽近距離接觸。

他擡起胳膊，動了動手指。風瞬間就吹了起來，靠得最近，對着萊昂伸出手要抓他的幾個人，瞬間感覺胳膊一痛，頓時下意識的縮回手。他們伸出去的手臂上，袖子已經被割破，袖子下的皮膚上，更是多了一道道極細的割痕，鮮血正從割痕上緩緩滲出來。

“覺醒者！”

“天生的覺醒者！”

這些人用比他們沖上來的更快的速度，向四周退去。有些看見的人跟着一起退，沒看見的，只要靠近萊昂，就都是一樣的下場。當萊昂走進傭兵工會的大樓裏時，所有人都知道有那麽一個不好惹的小孩子來了。

傭兵工會的裏頭，竟然反而比外頭人更少。有一個穿着治安官黑色服裝的壯漢，站在入口的正中，正大聲嚷嚷着：“接任務的去左邊！發任務的去右邊！”

說“發任務”的那句話時，治安官的語氣明擺着溫和了許多。

“請問，我要登記成傭兵的話，要去哪邊？”

“小孩子不要……”治安官的鐵棍突然從中間平平整整的斷裂了，斷下來的那一塊被萊昂接在手裏，他向上抛了一下，看不見的鋒刃瞬間将把半截鐵棍切成了大小相等的四塊。治安官做了一個兩腿夾緊的動作，可能是尿急，“尊敬的覺醒者大人，請去右邊，紫色的櫃臺。”

“好的，非常感謝您。”萊昂捧着那四塊鐵，把它們在手心裏揉了兩下，揉成了一個團，放進了治安官的手裏。

根據治安官的指示，萊昂走過這段入門的走廊之後，朝右邊拐。跟山坡村裏那個小小的傭兵工會不同，這裏的布置，有點像……銀行？接待員們不是坐在桌子後頭，而是坐在高高的石制櫃臺之後，沒有玻璃窗作為上半截隔斷，畢竟這裏的煉金水晶可是高檔物品，所以上半截是一道道的栅欄。

櫃臺的顏色和栅欄的顏色都有所不同，要不然那位治安官說紫色櫃臺呢。

也有不是栅欄的，萊昂停在了紫色櫃臺前，他剛才想錯了，不是所有的櫃臺都用的栅欄，這紫色的櫃臺用的就是用的煉金水晶——這個該不會是貴嫔櫃臺吧？

但是，有個問題。

萊昂嘴角抽搐的站在櫃臺前。

他太矮了，踮着腳，都不一定能讓櫃臺裏的人看見他腦袋上的角呀！

這地方雖然是西方世界，但正常的普通人其實也不是多高大，平均身高只在一米六上下，原來魚叉幫的小個子克勞恩更是連一米五都不到。費爾南那樣的上層人士，倒都是超過一米七五，護衛中一米八朝上的大高個也不少。

但這個臺子，怎麽說也都有一米三四了吧？這種高度，那種一米八的站在跟前都會很不舒服。

萊昂看看其它櫃臺，确實有跟矮的，那麽這是那個治安官故意難為他？

思考了一下，萊昂沒去找治安官的麻煩，他努力的調動着“萊昂因子”——就算赫爾塔大主教那樣的人能夠看清楚他的本質，但萊昂也打定了主意要僞裝。他要的是在普通人中的愉快生活，突然把自己拉成長條，或者把腦袋摘下來舉起來之類的……還是不要吓着人了。

幾分鐘後，萊昂晃晃悠悠的被看不見的“萊昂因子”舉了起來~

“當當當。”萊昂敲響了煉金水晶。

紫色櫃臺後邊的擺設也跟銀行一樣，一張橫向的大辦公桌，左右兩邊各有一位接待員。右邊本來來人就很少，紫色接櫃臺更是少有人來，不然也不會讓萊昂折騰兩分多鐘還沒人讓他後邊排隊了。兩位接待員正在說着談論着關于手指甲的話題，煉金水晶的聲音讓她們立刻縮回自己的手，笑容滿面的看向櫃臺外。

第一眼看見是一個孩子，讓接待員們的表情先是驚訝接着是一種被冒犯的憤怒，一位接待員站了起來，朝下看了一眼，臉色立刻就變得恭敬起來。

“您好，尊敬的覺醒者大人，我叫貝拉，有什麽是我們能夠為您服務的？對了，請坐。”

她應該是在裏邊操作了什麽，一把高腳椅從櫃臺外邊升了起來，萊昂幹脆的坐了上去，發現還是有點矮，沒等他說話，椅子已經自己又升高了一些。

“我想要在這裏的傭兵工會注冊。另外，接一些适合我能力的任務。”萊昂已經幻想着做一下能力測試了，畢竟那些西幻小說裏都有，像是什麽青銅騎士、白銀法師之類的。而且山坡村的梅森接待員，也說過一階、二階、三階的事情。

“注冊的話，您是想要注冊只在狄麗爾城使用的身份、在穆勒聯邦內所有傭兵工會通用的身份，還是十三盟國使用的身份呢？”

“就是說，并不是我在這裏注冊了，就等同于在所有的傭兵工會注冊了？”

說好的在一個小地方注冊了，就能全大陸通用呢？看來那個什麽職業等級測試也有點懸。雖然從學習語言的時候就心理準備了，可還覺得有些失望。

“是的，就如同您是我們狄麗爾城的公民。”貝拉看見了萊昂胸口上的公民徽章，“但您去到其他城市，除非重新進行注冊，否則是不能享受同等的公民福利的喲~”

還有這事？對了，這是狄麗爾城的公民徽章，并不是穆勒聯邦的公民徽章。看來穆勒聯邦雖然沒有君主，沒有分封，但其實國內各個城市都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

“我知道了，注冊的費用也是不同的吧？”

“是的。不過您如果在狄麗爾城注冊，那麽可以免費獲得狄麗爾城的銀……金質傭兵徽章。畢竟您已經是三階的施法者了。我在這裏服務已經有三年，您是我見到的最年輕的三階施法者。”

果然覺醒者是分等級的，但她怎麽确定的？我能飛？萊昂沒繼續問她關于覺醒者的問題。當他對傭兵的事情表現出無知時，貝拉和另外那位接待員沒有表現出奇怪，她們都是一臉的理所當然，貝拉的解釋聽起來也很熟練。

但是覺醒者的力量等級，好像覺醒者本身是該知道的事情。如果萊昂什麽都不知道，糊裏糊塗，感覺會有大.麻煩。

所以，萊昂一臉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三階施法者”的評定：“金質傭兵徽章有什麽特別的？”

“金質徽章的您可以優先選擇高等級的任務，優先獲得服務，優先上交任務，或者優先發出任務。”

“只在狄麗爾城內？”

“是的。那麽穆勒聯邦的工會注冊，和十三聯盟的工會注冊，有什麽特別呢？”

“在狄麗爾城的九成任務裏，都是沒什麽不同的。只有極少數的國家級別任務，或者聯盟級別的任務，才會有用，因為那樣能夠提高傭兵積分，積分較高的人會獲得一些來自傭兵工會總會的福利。”貝拉聳聳肩，“但那些福利大多沒什麽用處，不但要排隊，還要前往凱恩斯帝國的首都卡波利斯領取。可等到人過去了，東西有沒有就不知道了。”

對于更大範圍的傭兵徽章的介紹，顯然貝拉就不那麽上心了，而且優點不介紹，先把缺點擺出來說了。

潛意識：限制人才外流？

萊昂：同感。

“如果我都要呢？”

“什麽？”

“就是辦理一個狄麗爾城的傭兵工會徽章，再各辦理一個穆勒聯邦的，一個十三國聯盟的。”

“很抱歉，每個人只能辦理一個。”

“那就辦理一個狄麗爾城的金質徽章吧。這是最好的徽章嗎？”

如果沒有意外，他要在狄麗爾城住上幾年，甚至十幾年了。從貝拉的态度看，非狄麗爾城的傭兵徽章，可不大受待見。

貝拉立刻眼睛亮了起來：“我這就為您辦理。很遺憾，這并不是我們狄麗爾城最好的傭兵徽章，還有綠寶石徽章、紅寶石徽章和金色寶石徽章。但是寶石級別的徽章，都是需要貢獻積分來換取的。”

“明白了。”傭兵工會的徽章，反而比公民徽章更正式一點。

他簽署了一份加入工會的文件，得到了另外一枚金質徽章，比公民徽章大了一小圈，有個幾乎一樣的城堡圖案，不過沒有河，而且砸城堡的上方懸浮着交叉的短劍與戰斧。萊昂也像是對待公民徽章那樣，假裝刺破手指，實際上只是輸送了一點“萊昂因子”，這徽章果然也亮了起來，短劍和匕首從簡單的刻印，變成了立體的浮雕，且十分真實。

“這枚徽章只有與您十分接近時才有作用，從今天開始，它就是您的身份證明。”貝拉從她的抽屜裏搬出了一個方磚大小的盒子，貝拉在盒子的底下墊了一張羊皮紙。她取走盒蓋後，示意萊昂看裏邊的凹槽——大小正好能夠把徽章塞進去，“徽章只有在激活狀态下，才能在凹槽中起作用。”

萊昂捏着徽章背面的別針，把它塞進了凹槽。他看着那張羊皮紙，可是羊皮紙沒反應。倒是貝拉拿着的盒蓋，投射出了一個光屏。光屏上，有萊昂的半身像，後邊還有許多空白的待填項目。

這個魔幻世界忽然就高級起來了呢。

“那麽，您的名字。”貝拉微笑。

“萊昂……”

兩個人一問一答，另外一位接待員還在中途萊昂送了一杯熱牛奶。

其實這世界的牛奶不太好喝，有一股腥味，如果放糖，放少了發酸，放多了又發苦。但好像這是小孩子除了糖水或蜂蜜水之外，唯一的飲料了。成年人的話，還有各種酒類。他們不喝果汁，認為果汁只是釀酒的材料。

等到填好了個人資料，萊昂将徽章從凹槽處拿了下來。光屏消失之後，接待員把羊皮紙從盒子下面抽了下來，遞給萊昂。

羊皮紙上只有一行字“六月二十三日，萊昂先生，于南城傭兵工會登記成為金色徽章。現積分：0”